七年的時間,那曾經陪伴王老伯多年的兩跳家狗也已入土…
「那里是阿黃阿黑入土的地方,它們用我們所不能理解的方式帶給了我很多溫馨,帶給了我很多歡樂,也陪伴了我很久,至始至終…」
抿酒中,王老伯的話越來越少,在靜靜的又喝完了一杯後才看向屋門位置,門外有一株梅樹。
吳清殤循聲望向屋門,透過神識,他能看到屋外那株梅樹正在這蕭瑟的寒風之中暗香疏影。「當敬。」
沉默中,這是吳清殤自王老伯嘮嘮叨叨傾訴的夜晚里第一句話,盡管只有簡單兩字,卻能給人一股莫名的感染。
一杯熱酒下肚,敬的是兩條用自己一生陪伴了王老伯的家狗…
「孩子,我想出去走走…」看著吳清殤仰頭飲盡一杯熱酒,王老伯這才緩緩開口說道。
「我陪你…」
對于此話,王老伯只是含笑看了看吳清殤,隨後看向亡妻牌位,眼中似乎在這一刻模糊了起來,沒有了那惆悵孤獨,有的只是一股平靜柔和。
不多時,王老伯便醉了,如他所言,這一夜,一醉方休。
看著酒醉中的王老伯,吳清殤有種百感交集的思緒,但卻不知從何說起,不知該說什麼,沉默中望向那桌中那油燈之上的燭火。
這燭火是那麼的微弱,那麼的渺小,但卻在無數個蒼茫夜晚之中為王老伯在黑夜之中指引道路,在無數個寒冷的夜晚之中為王老伯點燃心中油燈。
這一切,吳清殤只是莫明的感受,卻不知為何感受,這簡陋小屋,這油燈燭火,還有那日日夜夜陪伴著的亡妻牌位,吳清殤深深的記在了心中。
當吳清殤將王老伯抱入房中夢寢之後,這才獨自一人來到王老伯閨女的房間,那自己曾經居住過的房間。
輕輕的推開房門之後,倒也發現這里還是一層不變,除了那梳妝台與凳子之外就是那一張普普通通的床鋪,一切都很簡單,但卻淳樸。
幾步之下倒在床鋪之上,凝望屋頂房梁,到最後吳清殤還是沒有為王老伯延壽,也未能將其妻李柔之魂召出,不是吳清殤不能,而是王老伯不願。
一夜的時間也讓吳清殤的思想多少有了一絲改變,而這改變正是從王老伯的身上多少明悟出了一絲,但卻看不到模不著…
第二天,天剛朦朧亮之際,吳清殤便早早從床鋪之上起來,只是剛走了兩步之後便驀然轉身駐足,隨後只見吳清殤單手一揮,從那床鋪之下便有一身衣服被其憑空拽出。
看著手中這套在這異世很是與眾不同的衣服,吳清殤也只能啞然一笑,當日王老伯贈送他自己衣衫給自己的時候,當時這身衣服便被吳清殤藏在了這床鋪之下。
不過吳清殤笑的卻不是這個,而是笑這衣服的含義,或許,除了自己的記憶之外,只有這衣服才會真正知道自己來自哪里。
一夜時間,整個玉溪鎮好似被籠罩在了一層夢幻的冰冷迷霧之中,冉冉白霧讓這玉溪鎮看起來好似世外桃源一般。
當這迷霧消散之時,吳清殤與王老伯已經走出了玉溪鎮來到兩人相遇的林源山上。
這山風很冷很冷,使得王老伯那枯瘦的身子瑟瑟發抖,情不自禁的將披在身上的皮襖又裹緊了幾分,只是那在外的右手卻是那麼的蒼白。
「孩子,還記得當初你我便是在這里相見相識的麼…轉眼便是七年啊,你變了好多…」
「我還是我,當初你見到的我…」七年了,當吳清殤再次來到此地的時候發現這里還是如當初一般,而自己卻已經是一位修士。
此話一出,頓時讓王老伯微微一愣,恰在此時,一陣秋風輕撫著林中樹——然的氣息。
王老伯的女兒出嫁在這個鎮子之上一戶平淡的家庭之中,平日里生活安穩還有些余錢,當王老伯再次見到自己女兒的時候,吳清殤卻是發現王老伯一掃之前老太,容顏煥發中精神倍加。
當王老伯一看到自己女兒之時,吳清殤也看到如此一幕,只見一位三十余歲,風韻猶存的端莊婦人正拉著一位只有七八歲的孩童正在說著什麼。
「爹,你怎麼來了…」那婦人一見自己官人帶人進屋,頓時吃了一驚,好似不敢相信來人居然是王老伯一樣。
「哈哈…爹爹想你不就來了,還想我那外孫來了…」
王老伯面帶微笑中,柔和的看了一眼自己女兒,隨後這才看向那白白女敕女敕的孩童。
吳清殤不知道王老伯的妻子長得什麼樣,但從王老伯看向其女兒身上時候的那種柔和的目光,倒也能多少看出一些李柔的影子。
「慈兒,快叫外公。」
「外公。」那慈兒被自己娘親這麼一說,先是認認真真的打量了一番王老伯之後這才,弱弱的跑了過去喊了一聲外公。
「岳父大人,家中父母皆已過世多年,當日大婚若不是你大老遠的從玉溪鎮跑來主持,我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呢,今天就留下吃頓飯吧。」
王老伯用那枯瘦的身子,好似用盡最後一絲力量將慈兒抱在懷中,柔和的看著懷中外孫,模了模慈兒的腦袋這才點了點頭。
吳清殤默默的站在王老伯的身後,透過那蒼老枯瘦的身子,吳清殤能清楚的感受到王老伯心中的那份辛酸,十多年的無私奉獻的撫養女兒的點滴在這一刻猶如一張畫卷一般緩緩舒展開來,慢慢的涌進吳清殤的心頭之中。
當夜晚來臨之時,這是吳清殤陪伴在王老伯身邊的第十個夜晚,桌面上沒有那富貴人家豐盛的菜肴,但卻是一頓讓人溫馨的佳肴。
「吳公子,我代我岳父敬你一杯,多謝這些日子的關懷,感激不盡…」
「不必,理當如此…」
在這酒菜的談笑中,李良舉杯中代王老伯敬了吳清殤一杯,期間吳清殤倒也與這些人有了一定的熟悉,因王老伯女兒王柔不沾酒,故而只能是其官人李良代勞。
這一頓飯,吳清殤發現王老伯並未咳嗽一聲,歡笑中總是逗著身旁李慈,看著那高興的樣子,吳清殤同樣面露微笑。
看著眼前這一家人,吳清殤依稀好似很熟悉一樣,但卻發現那已是好遙遠好遙遠的事情,有的只是記憶之中的畫面…
無不散的宴席,待到月夜風高之時,便是各自酒足飯飽之時,在王柔的攙扶之下,王老伯也只能拖著那疲憊的身軀入眠歇息,同樣的李良抱著李慈也早早回屋而去。
只是在王老伯離去之前卻是面帶酒色的驀然回頭看了一眼吳清殤,似嘀咕般的喃喃說道。「孩子,辛苦了…」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頓時讓吳清殤心中倍加溫馨,含笑中搖了搖頭也沒多說什麼。
屋中隨著這四人的離去出現了安靜,這是一種平靜,祥和的平靜,沉默中,吳清殤起身便往屋外而去,再到王柔與李良回來之時,卻是發現吳清殤已不再屋內,兩人也只得面面相視一番。
而吳清殤卻是來到了屋頂之處,迎風中長發飄舞衣衫作響,昂頭中凝望黑夜之中那輪銀白的明月喃喃自語了起來。「這一生,看似坎坷但卻實在…」
冬春夏秋…
就這般,王老伯在李良家中一呆便是一年,這一年里吳清殤從未出現在這一家人的視線之中,好似從未出現過一樣,但王老伯卻是知道吳清殤一直都在自己身邊。
這一年,王老伯很是充實,很是高興,忘記了自己這衣服殘風暮年的身軀,沉浸在這一家四口之中的幸福里面,時常抱著李慈行走在李良家中看著自己女兒王柔與女婿李良…
但,吳清殤卻是知道如今的王老伯卻是一天不如一天,而這些他當然不會讓自己的女兒看到,不會在外孫與女婿面前表現出來,他只是在盡自己最大的可能來做完自己想要做的一切。
而吳清殤卻一直在李良家中的屋頂默默的看著王老伯,看那每日的日出日落,就像那夕陽灑滿青山鎮,灑滿這溫馨的人家,看那皎潔的月光守護青山鎮,守護這溫暖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