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外出一天,上不了網,所以今天的就一次傳齊了)
冰之藍酒吧的霓虹燈光,閃爍在夜色之中,照耀在紅色的雪弗蘭之上,在流線形的車身上不斷變換著光的曲線。
酒吧里飄蕩著輕柔的音樂,舒緩,平靜,給人帶來一種溫暖浪漫的寧靜感覺。
宮平和金善子,在酒吧深處的小桌上對坐著,周圍沒有別人,遠處三三兩兩的情侶,像他們一樣分散的坐著,低聲私聲,誰也干擾不到誰。
「你們早就認識,對不對?」宮平盯著金善子的眼楮,金善子有些含糊,低下了頭。
「是的,很早就認識。」
「你們之間早就有過……」宮平欲言又止。
金善子抬起頭來,久久注視著宮平。「知道嗎,除了他之外,從來再沒有人像你這樣關心我。我的生命中其實沒有什麼朋友,你算是一個。所以我才會在乎你剛才說的話。」
「我也沒什麼朋友。」宮平說,「小學時候有幾個好友,但隨著畢業分散,也都已經不再見面了。大學時代,我只有一個朋友,現在在國外,也失去了聯系。而進入公司後,我完全沒有任何朋友了。這麼多年來,你是我第一個朋友。再有一個,就是教我按摩的師父。我只有你們兩個朋友,所以我格外珍惜與你們的友誼。師父是長輩,更像是我的伯父或叔叔,而你,是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謝謝。」金善子有些感動,輕輕擦了擦眼淚。「不過,如果你非要我說的話,我怕會失去你這個朋友。」
「如果我只是那樣的朋友,失去的話豈不正是好事?」宮平說。「為了真正的友誼而賭上一把,我覺得值得。」
「你知道,我是韓國人,但是在這里長大。」金善子喝了一口酒,將它慢慢咽下,仿佛是要將長久以來的痛苦一起咽下一般。「我的父親死在這里,我母親帶著我來找他,最後卻像撞上灘涂的鯨魚一樣,擱淺在岸上。在這里我們一直受歧視,從小到大,周圍的孩子們都喜歡欺負我,因為我是外國人,說著並不流利的漢語。
「所以我一直拼命地學你們的文化,努力讓自己變得和周圍的人一樣,但沒用,他們還是將我當成外國鬼子。好在後來,我遇上了子風。」
金善子似乎陷入回憶之中,沉默了好久,宮平沒有催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等待她自己主動打開心門。
「子風是好人,他一直保護我不受別人欺負。他是我這一生中第一個朋友,也是我第一個喜歡上……不,應該說是愛上的男人。在他之前,沒有別人;在他之後,也沒有別人。但我不敢對他說愛,因為我只是一個落魄的外國人,一個貧窮的韓國婦人的孩子,而他,擁有良好的家庭,擁有可以讀最好的大學,出人頭地的機會。
「說來可笑。」金善子擦了把眼淚,接著說︰「我不說愛他,常故意疏遠他,為的是不拖累他,可最後我卻還是拖累了他。我想如果那時我不是刻意避開他,我們的人生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當時有一個也算是優秀的男人追求我,我為了讓子風死心,于是就假裝和他談戀愛。沒想到那人是個混蛋,把我……」
說到這里,金善子的頭垂得更低了,宮平知道她哭了。
「瞧不起我了吧?」金善子低著頭,似乎是在笑。
「不。」宮平搖了搖頭,「為什麼這樣想呢?你還是你,沒有因此而變成別人。那些痛苦的回憶,總會隨著時光而慢慢消失的。」
「是啊。」金善子點了點頭,「是會暫時不見,但不會消失。」
「後來呢?」宮平問。
「子風把那人打成了殘廢。」金善子說,「他差一點就殺了那人,如果不是我拼命拉著他,他一定會殺了他的……而那之後,我干了一件最蠢最蠢的蠢事,無聊的名譽觀念,讓我隱瞞了那混蛋的獸行,結果,子風被判入獄五年……」
說到這里,她哭了起來,宮平靜靜地看著她,不發一語。在這種時候,任何的安慰都是多余的。
半晌後,她慢慢止住了哭聲,喝了一大口酒。「如果當時我不那麼自私,子風的罪就會輕許多,也許只用一兩年,也許可以免罪。但現在再去想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子風的前途被我毀了。
「那之後,母親帶著我逃命般地離開了那座城,一路飄泊來到這里。後來母親過世,我用我們兩人多來來的積蓄開了間小發廊,慢慢一直發展到現在。我永遠也忘不了子風,我知道我對不起他,沒臉再見他,可除了他,我真的無法再愛上任何男人。這麼多年了,我一直孤獨一個人……
「可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天子風會再出現在我的面前。那天,他的車剛一停在發廊門口,我的心就沒來由地狂跳了一陣,等他走進發廊,見到了我,我……我真的無法形容那一刻里我的感受。
「我沒臉面對他,沒臉面對他想要給我的愛,可我又放不下,真的放不下……」
金善子大口大口地喝著酒,仿佛這東西能澆熄她心中痛苦的火焰。宮平默默地看著她,半晌後說︰「他並沒有怪你,對不對?」
「可越是這樣,我就越是痛苦。」金善子搖了搖頭。
「擋在你們之間的是什麼呢?」宮平向前探出頭,「愧疚?悔恨?貞操觀?善子姐,你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小女孩,你是一個成熟的女性,一個成功的商人,一個可以左右自己命運的人。而他顯然也成功地走出了那件事帶給他的陰影,似乎也成了成功人士。那麼你在擔心什麼?」
「我說不清。」金善子搖了搖頭,「女人到了這個年紀,誰也不會把貞操看成什麼東西。但,或許你前面的說對了,愧疚、悔恨,這是擋在我們之間的東西。我沒臉面對他,我對不起……」
「胡扯。」宮平冷冷打斷了金善子,「我不想從感情什麼的方面勸你,我只說一句他為你付出了五年的時光,為了放棄了可能比現在好的前途,而你給了他什麼?他要求你的,不過就是你的愛而已,難道他用五年的牢獄生活都換不來這愛嗎?當年,你就是因為逃避才種下了苦果,現在你又要逃避嗎?你又要傷害他嗎?」
金善子怔怔地看著宮平,她從沒從這個角度去想過。
「你欠他的,你應該還。」宮平說,他盯著金善子的眼楮,「難道不該還嗎?」
「我……」金善子低下了頭,她在顫抖著。
「還清欠他的債,給他幸福,也給自己幸福,就是這麼簡單。」宮平站起身,輕輕按著金善子的肩膀︰「好好想想吧,我希望明晚的你,還是從前的那個你。」
說完,他便這麼走了,剩下金善子一個人坐在那里,陷入沉思之中。
「你挺讓我感動的。」離開了冰之藍後,運立刻對宮平說。宮平緊皺著眉頭,一臉的不安,運很奇怪,問︰「你這是怎麼了?」
「為什麼有那麼多人恨徐子風?」宮平低聲說,「他難道真的是罪大惡極的人?還是另有別的原因?直覺告訴我他不是壞人,但為什麼有那麼多人恨他、想要他死?這其中又是否有某人真的想讓他死?」
「你還是在為金善子擔心。」運嘆了口氣,「那不如你就把她搶過來抱在懷中,好好關懷疼愛她好了,用得著……」
剎那間,宮平用冰冷而略帶憤怒的目光望向了運,運覺得自己那虛無飄渺的身體似乎在瞬間被什麼東西凍僵,它帶著驚愕與宮平對視著,半晌後終于因為恐懼而軟化了下來。
「對不起……我只是,開個玩笑。」它尷尬地笑著。
「這樣的玩笑,今後最好少開。」宮平淡淡說道。
「明白了……」
「我應當見見徐子風。」宮平自言自語。
話音剛落,一輛灰色的別克便從後邊趕了上來,斜著停在宮平面前,擋住了他和去路,車門打開,徐子風一臉嚴肅地走了下來,目光咄咄逼人。
「真是好運啊。」宮平低聲說,「剛一想,人就到了。」他沖著徐子風揮了揮手︰「你好。」
「上車。」徐子風聲音低沉,里面蘊含著一種不容人抗拒的力量。
「很高興。」宮平一點頭,進入了副駕駛位,徐子風在車外看了他一眼,也進入車里,發動車子,駛上了環城路。
「和善子認識很久了嗎?」徐子風一邊開車一邊問。
「三個多月。」宮平說。
「不像啊。」徐子風面無表情,「我看你們走得很近。善子不是一個輕易向別人敞開心靈的人。」
「沒錯。」宮平點了點頭,他正要把話題引到主題上,徐子風突然開了口︰「喜歡善子嗎?」
「你別誤會了。」宮平說,但徐子風很快打斷了他︰「剛才我都看到了,你在外面等她,你們到冰之藍。雖然不知你們聊了些什麼,但善子在你面前,似乎能敞開心靈,這點我也自嘆不如。」
「其實……」宮平張口,徐子風又打斷了他︰「答應我,好好照顧她,給她幸福。」
「什麼?」宮平一皺眉,「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很愛她。」徐子風說,「但我活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