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來看看,是什麼樣的人來殺我吧。」段柏來坐在車里,把目光投向車窗之外,那被路燈照亮的小區大道,他從口袋里掏出手槍,檢查了一下,然後打開了保險,將車門推開,緩步走了出去。
「廳長,小心。」司機打開車窗,囑咐了段柏來一句後,調轉車頭,向小區外開去,段柏來看了看四周,寂靜的小區內,只有三兩個行色匆匆的過路人,他微微一笑,轉過身,向著五米外那小區內的獨立小別墅,也就是他的家走去。
「要來就快點來啊。」段柏來在心里暗想著,忍不住模了模罩在外衣下的防彈衣,那東西讓他有一種可以面對死亡的自信。
沒錯,他段柏來是養尊處優的高官,過慣了無風無浪的優越生活,但不要忘了,這高官是警察系統內的高官,也曾有過地位平凡的年輕時代,也曾是拿著槍在混亂年代中,四處沖殺建立功業的熱血青年,更曾直接面對過無數亡命凶徒。
雖然這些年的和平生活,讓他已經嚴重發胖,但那顆曾經經歷過風雨洗禮的心,卻並沒有完全被溫室所融化,在危機觸動之下,它又強勁地跳躍了起來。
一步、兩步,五米、四米……家門在他的緩步向前下,漸漸變得更近了,他不由開始疑惑,那個凌睿晨是不是在嚇唬他玩?
不,應該不是,平大師不也說過,有人會對他下手嗎?他在心中暗想,這應該是和勝盟內部出了問題的征兆,否則的話,平大師不會說這次是有驚無險,也不會說自己不會有危險。
「是和勝盟內部的家伙,想借警方之手來鏟除聶勇,一定是這樣。」他冷靜地分析著,警惕地慢慢向前,逐漸接近自己家門前。
「別動!」一個聲音自門旁外廊的柱子邊響起,一把烏黑的手槍從柱子後伸了出來,指住離外廊只剩下一步距離的段柏來,看著那把槍,段柏來的眉毛微微一皺︰「誰?」
「一個奉命來殺你的人。」柱子後那人慢慢走了出來,看樣子有三十來歲,模樣成熟沉穩,眼神凌厲。
「那就該立刻開槍。」段柏來冷冷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心髒︰「來吧,槍聲一響,立刻就會有不下二十名特警沖出來。小伙子,你們的意圖我早就掌握了,玩不轉的。」
「我知道。」對方點了點頭,竟然笑了笑︰「我們是一伙的,不是嗎?」說著,猛地扣動了扳機,槍中傳來嗒地一響,原來並沒有裝子彈。然後,他伸出另一只手,那里面有七發子彈。
段柏來心中多少有點驚慌,但等那嗒地一聲後,他又迅速恢復了平靜,看著那人,低聲問︰「你是……」
「我們林老大讓我轉告您一聲。」對方低聲說,「他知道您對和勝盟沒有什麼好感,他也知道和勝盟做得太過分,倒台是早晚的事。人都要找條好後路,您說是不是?所以他想幫您一把,讓您能更快地解決掉和勝盟,在專案組的領導面前立上一大功。因此,他讓我來配合您。」
「林老大?」段柏來一皺眉,在記憶中搜尋起姓林的人來。
對方一笑︰「浩宇公司您听過吧?本市的煙草與酒類批發,全由我們掌握。」
「林志?」段柏來點了點頭,「我倒是知道這個人,听說聶勇對他很是信任啊。」
「信任倒不見得,不過有什麼髒活、難活,總喜歡讓我們老大去做就是了。」對方哼了一聲,「這些年來,好處沒得到什麼,累沒少挨,罪沒少受,所以我們老大對聶勇是沒什麼好感的。他現在很想成為您的人。」
「我的人?」段柏來問。
「是啊。」對方笑了笑,「您將來肯定能當上廳長,而且以官員而論,您的年齡並不算大,還有升職的機會。當官當官,為的是什麼呢?無非就是官越坐越大,權力越來越大,而權力的作用,當然就是可以掌握財富了。您是需要有一批小弟,為您奔波勞碌的,我們老大很願意做這樣的小弟。到時,他可以為您提供大量的資金支持,讓您更輕松地打動領導,使自己的官運更加亨通,也可以為您提供良好的治安支持有我們在,賓州市內任何的小混混,都別想在您的眼皮子底下生事。而省內任何一個地方的黑幫,都別想在您就任江源省警務廳廳長的期間內,搞什麼大動作,否則我們一定滅了他們。您看,這還算不錯吧?」
「那今天的事,你們打算怎麼辦?」段柏來問,從他的眼神和語氣,對方看出他已經動心了,于是笑著說︰「很簡單,別讓那些早就埋伏過來的特警出現,我的槍在關鍵時刻卡了殼,您徒手將我抓住,然後帶回去審問。我會將我知道的一切都供出來。」
「這麼勇于犧牲?」段柏來開了句玩笑。
「您會讓我犧牲嗎?」對方一笑,「和勝盟可是條大魚,到時您手下抓到的可不是十幾二十幾個人這麼簡單,那麼多人里,總有罪輕罪重之分,到時我想您一定會趁著混亂,給我來條最輕的罪,挽留幾天就放回去的。」
「聰明人。」段柏來點了點頭,「林志這家伙果然不一般……」
說著,他慢慢向前,走進了陰影中,拿出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輕聲說︰「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們都不要出來,我有我的計劃。」說完,合上了電話,沖對方一笑,突然猛地伸出手,抓住對方的手腕,一個漂亮的擒拿動作,將對方壓倒在地,迅速地掏出手銬,將那人銬了起來,然後再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五分鐘後,數輛警車呼嘯而來,將段柏來和那人一起帶上了車,再呼嘯而去。
這天晚上,當聶勇送走了凌睿晨,回到臥室準備睡覺時,林志開車來到了聶家別墅之外,下了車子,他帶著一臉憂慮沖進了別墅,一路來到客廳,在管家通報了聶勇之後不久,聶勇緩步從樓上走了下來,一見林志那張臉,便緩緩問道︰「事情沒辦好?」
「這件事比較棘手。」林志搓了搓手,「段柏來那家伙直走狗運,我們也真是背到了家,不但失手,我派去的人還……還被段柏來給抓住了………」
「怎麼搞成這樣了?」聶勇的臉色一變,眉頭也皺了起來。「你派去的那個人可靠嗎?」
「可靠。」林志急忙說,「是我的親信,人絕對忠誠。」
「那就好。」聶勇的臉色多少緩和了一些,「這個段柏來,還真有些本事啊,我以為他只是個酒囊飯袋式的高官,沒想到啊……」
「還要繼續嗎?」林志不無擔憂地問,「我想,這時段柏來應該不會想到還有人敢去殺他吧?」
「不可小看了這家伙。」聶勇搖了搖頭,「當時的具體情況了解到了嗎?」
「好像是槍卡殼了。」林志遲疑著說道,「我派了一個小弟過去接應,那個小弟回來說,咱們的人先開了槍,但槍沒響,然後段柏來就把咱們的人給制住了,小弟想過去幫忙來著,但看段柏來掏出了槍,就沒敢動,開車悄悄跑回來了。」
「天不佑我嗎?」聶勇嘆了口氣,將頭靠在沙發里,許久也不發一語,林志沒敢說話,在一旁陪他沉默著。
「你確定那人絕對忠誠?」聶勇睜開眼,又問了一句,林志點了點頭︰「絕對忠誠,這您可以放心,派他能去做這種大事,可並不是我隨意間的決定。」
「那就好……」聶勇點了點頭,然後又閉上了眼楮,倒在了沙發里︰「你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林志微微點了點頭,起身離開了客廳,出了聶家別墅。
開車來到外面,面對著寂靜的公路,林志微微減慢車速,撥通了凌睿晨的電話。
「已經按計劃做好了。」他說,「你那邊怎麼樣?」
「正在聊著。」凌睿晨低聲說了一句,「明天會給老頭子一個大驚喜。」
放下電話,凌睿晨轉過頭來,看著坐在黑月酒吧大廳內的十幾個人,微微一笑︰「各位,聶家的敗亡速度又加快了一些,再過不久,警察就會把目光轉到聶勇老頭子身上,我們的時代就要來臨了。」
「警察?」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一皺眉,「我說凌老大,怎麼把警察也弄進來了?萬一警察把整個和勝盟當成了目標,那我們豈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不會。」凌睿晨笑了笑,「我自有我的辦法。警察的目標會是聶家,而不是整個和勝盟。或者說,警察的目標是和勝盟,但只是字面意義上的和勝盟。」
「你這麼繞來繞去的,可把我們繞糊涂了。」另一個人搖頭嘆氣,「凌老大,我們反正是相信了你的,你何不開誠布公地好好給我們說說,讓我們這些人心里也有點底。」
「很簡單。」凌睿晨說道,「和勝盟當年的興趣,是因為聶勇將省警務廳的副廳長肖白欣拉進了盟中,而現在它的敗亡,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肖白欣的死。現在,警務廳中只剩下了一位高官,這位高官叫段柏來,他現在是我們的人。」
「什麼?」好幾人都驚呼出聲,凌睿晨一笑︰「下面,我為大家介紹一位新朋友,這位朋友將幫助我們一統賓州。來,讓我們歡迎荊天緯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