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雨傘緩緩地抬高,露出了一張年輕而英俊的臉,那正是剛剛因得到聶勇信任,而將要成為他在盟內的代理人的凌睿晨。
「凌睿晨?」聶勇看著那張年輕的臉,先是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隨即又變得憤怒起來︰「好啊,我終于全明白了,你要我鎮壓那些老大,要我做出瘋狂的舉動,為的就是這一天對不對?」
「說對了一半。」凌睿晨臉上展現著淡淡的微笑,「其實從最初,一切就都在我的計劃之中了。青山會的老大孫浩文,就是我殺的。」
「什麼?」聶勇吃了一驚,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想到,青山會與草頭幫的事,竟然是別人的陰謀,因為從那時起,接二連三發生的各種大事,已經讓他沒有時間與精力去好好地思考一切,已經讓他失去了年輕時曾借以征服整個賓州的冷靜頭腦。
因為,他已經老了,而且過了太多年穩定的生活,他的大腦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因為隨時都被危險所刺激著而異常敏銳。他現在的智慧,也像他的年齡一樣,已經大不如前了。
而當凌睿晨說出這個事實之後,他才開始慢慢地去思索一切,很多事慢慢地想通,他不由出了一身冷汗。看著眼前這個從前一直默默無聞的年輕人,他知道,對方的智慧絕對不在他年輕時之下,對方的計劃,也早已準備了好多年,等著,只是一個機會而已。
「殺孫浩文,挑起兩幫的械斗,然後成功地將聶老大送進了監獄。」凌睿晨緩緩地說著,就好像在對聶勇講一部精彩的電視劇,「一切都在按我的計劃進行著。知道嗎,聶老,早在你們都不將我當成一回事時,我的計劃就已經開始了。那些年里,我的黑月會默默無聞,你知道原因嗎?原因就是我忙著去結交各大幫派中的二、三號人物,用盡一切辦法拉攏他們,讓他們成為我的朋友。目的為何,我想您已經猜到了。」
「難怪你會給我出那樣的主意!」聶勇恨恨地說,「原來你只不過是想借那個機會,把你的人全都推到老大的位子上去!我真是瞎了眼,竟然連這樣的把戲都沒能看穿!」
「你表面上鎮定,其實已經亂了陣腳。」凌睿晨緩緩說道,「你六神無主,沒有了明確的計劃,對于未來,也只能鼠目寸光地看到短短的一點點,所以,你才需要軍師,需要有人給你出主意。你固執地拒絕朝最壞的方向去想,結果就盲目地以為一切都會好,親愛的聶老啊,你真的老了。」
「武威他……」聶勇狠狠咬著牙,用力握緊了拳頭,一字一頓地問︰「是不是你殺的?」
「你應該可以想到。」凌睿晨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得意地笑了笑。「那之後,你就陷入了徹底的混亂,陷入了毀滅自己的瘋狂。而我,則終于靠著你的失誤,而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聶勇,和勝盟已經不存在了,你的親衛隊成員,將作為和勝盟的惡勢力,被警察打掉,而我,則會建立起一個新的聯盟,一個公平的聯盟,大家互相幫助,共同對付一切,又對自己的財產擁有絕對的控制權,絕不會像你那樣,將別人的家當當成自己的。」
「你這個混蛋!」聶勇的身子顫抖著,猛地向前撲去,而就在這時,一條繩子從後面緊緊地勒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拉向後方,那條繩子快速收緊,讓聶勇喘不過氣來,喉嚨因受到刺激而想要咳嗽,但被勒住的氣管,又使他無法完成這一動作,而只能不由自主地朝外伸起舌頭。
繩子的兩端,掌握在管家的手里,此刻的他,帶著一種滿足的猙獰笑容,用力將繩子越勒越緊,同時低聲說︰「聶勇,這滋味好受嗎?不好受吧?我告訴你,這些年來,你每一次沖我大發雷霆,像罵狗一樣罵我時,我就在渴望著這一刻了。聶勇,我為你賣命這麼多年,卻得不到你的尊重,也得不到那些幫派老大們擁有的一切,我渴望自由已經很久了,而這自由,你會給我嗎?不會,在你在,我在我的未來里就無法看到那自由的一天!而凌老大,卻可以給我這種自由,為了這種自由,為了這種地位,抱歉了,聶勇,你就去死吧!」
「你們這些……混……」聶勇掙扎著,低吼著,但年齡讓他過去的能武全變成了回憶,在強壯而年輕的管家面前,他使足了全部力氣,也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他只能恨恨地瞪著凌睿晨,而後者,卻用充滿得意的目光一直看著他。
站在凌睿晨身旁,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宮平只覺得惡心。
「丑陋無比的家伙。」他在心中暗自低語著,「這樣的人,世界上還是少一些為妙。」
想到這,看著聶勇,他突然又生出一種沖動,他慢慢將傘抬高,正對著聶勇,緩緩問道︰「你知道你做得最錯的一件事是什麼嗎?」
聶勇的目光移向了宮平,他並不知道,在表面的相貌掩蓋之下,藏著的是一張年輕的面孔,那面孔的主人,就像是一個主宰一切的神靈一樣,自從踏上了賓州的土地,就已經主宰了他和和勝盟的命運。他並不知道,自己遭受的一切打擊,都直接或間接地與這個人有關,自己所遭受的一切磨難,都可以算在這人頭上。
他並不知道這人是誰,凌睿晨也並不知道這人是誰。沒錯,他知道一個名字荊天緯,然而這世上卻並沒有這麼個人。他和聶勇一樣,都被命運的手緊緊地握住,一切,均由另一個他從不知曉的人掌握著。
「你錯在不該打黑丹集團的主意。」宮平緩緩說道,「而導致你最終敗亡的主要原因,則是你殺了成國濤。這是你辦得最錯的一件事,這件事直接導致了和勝盟的倒台,和你的悲劇。你選錯了想要掠奪的對象,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對他說這些做什麼。」凌睿晨一笑,「讓他到地獄去反省?」
「沒錯。」宮平緩緩點了點頭,「誰知道人死後有沒有靈魂呢?如果真有地獄,與其讓他到了地獄中去憎恨,不如讓他到地獄中去痛苦。人是奇妙的生物,當知道一切的不幸都是因為自己的錯誤而起時,不但會憎恨害自己的人,還會憎恨自己。就讓他在地獄中痛苦地憎恨做錯了事的自己吧。」
「真是無情啊!」凌睿晨感嘆了一聲。「不過我是無神論者,我相信人死了就是死了。」
聶勇還瞪著眼楮,但他已經听不到凌睿晨的話了,他的耳朵仍在,但大腦已經不再產生任何意識,神經也不再將聲音信號傳遞給大腦,他的心髒停止了跳動,血液不再流通。他死了。
「他選了個好日子。」凌睿晨笑著說,「這種天氣,最適合在野外玩殺人游戲。基本不用擔心會被打擾。」
管家笑著,慢慢松開繩子,凌睿晨則走了過去,兩人合作著,將聶勇的尸體放進了捷達的後備箱中。這期間,宮平一直在管家的身後晃悠著,似乎是在觀察他們做事的手法,看是否遺留了什麼導致事情敗露的證據。兩人對此都沒在意,他們的心思全在如何處理好聶勇的尸體上,而沒有注意到宮平那奇怪的手部動作。
「看來這家伙倒不招人恨。」運在空中浮著,一邊看著宮平的「勞動」,一邊說︰「宅男有宅男的好處啊,天天宅在聶勇家,干的一切惡事都有聶勇在背後替他買單,真是不錯。」
宮平沒說什麼,只是快速地動手做著自己的事,當那兩個人小心地將聶勇尸體放好,發現聶勇的尸體沒有因兩人的搬動、擠塞而生出其它傷痕後,滿意地蓋上了後備箱蓋,而這時,宮平也慢慢地退後了幾步。
「回家時小心些。」凌睿晨囑咐了管家一句,「現場要布置得象樣些。」
「放心吧。」管家冷笑一聲,「從你說出計劃起,我就一直在練習偽造自殺現場的方法,現在的我,可以算是這方面的高手。沒看我剛才勒聶勇時的動作嗎?我可是一直用力向上提的,為的就是讓傷痕看上去更像是上吊自殺。」
「那就好。」凌睿晨微微一笑,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後,轉身向回走,宮平隨著他一起上了越野車,沒坐在副駕駛位上,卻坐到了左後座上。
「有些累了,休息一會兒。」他一邊說著,一邊躺在了後座上,凌睿晨一笑︰「現在還不到五點,確實讓你起得太早了。不過,你非要親自來看,卻怪不得我。少睡會兒吧,車里不舒服,一會兒回去給你找張好床,讓你睡個夠。」
「那好啊。」宮平一邊說著,一邊慢慢伸出手,開始分解起凌睿晨身後的厄運來。
沒有誰對管家和凌睿晨懷著濃烈到極點的殺意,所以宮平很輕易地就能利用自己的力量,將自己的殺意替換成對方厄運的主體。就在剛才,他剛剛分解了管家的厄運,而現在,他則利用車內位置的優勢,從容不迫地分解了凌睿晨的厄運。
「今天,就一次解決所有的事吧。」他在心中暗想著,「我確實也是真的有些累了。賓州、黑丹集團、和勝盟,我該和你們告別了。千雨,你今後的道路上,將沒有其它黑暗的阻礙,這也算你我朋友一場,我為你做的最大貢獻了。我的運,我知道離開千雨,你一定會傷心難過,但實在抱歉,愛上她的是你,而不是我。」
兩輛車子在雨中向前,一前一後向著鄉村公路的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