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宮平那近乎于挑釁的目光,花峰友一時間汗流浹背,額頭上也滲出了點點汗珠,他掏出一塊手帕,慢慢地擦了擦前額上的汗,這一動作,引發了宮平的淡淡笑意︰「花老板要是不敢,那就算了。不過請不要再隨便懷疑我在賭博時,動了什麼手腳。」
「有什麼不敢!」花峰友在理性與感性中間,終于因賭徒心理,而選擇了感性,冷冷地一哼之後,沖一個保鏢一點頭︰「去,找一把左輪槍來。」
「大哥……」保鏢謹慎地想要勸阻他,他一瞪眼︰「別給我丟人!快去!」
「是。」保鏢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去了,沒過多久,就拿著一把左輪手槍走了回來,將槍放在了桌子上。
花峰友看著宮平,緩緩地把槍拿在手里,熟練地推出轉輪,然後將里面的六發子彈全倒了出來,拿出其中一顆,扔給宮平︰「懂這東西嗎?要不要檢查一下?」
「不懂,也不用檢查。」宮平微微搖了搖頭,把那發子彈又扔還給花峰友,花峰友將子彈塞進轉輪中,然後將轉輪一轉,再啪地一下將轉輪歸位,這樣一來,這發子彈處于轉輪中哪個彈孔內,雙方就都不得而知了。
不,應當說,只有花峰友不知道那發子彈在哪里,而宮平,卻已經通過運的觀察,而輕易知道了那發子彈的位置。
「現在與槍口對齊的那個孔里,沒有子彈,按現在的位置,子彈在第六槍的位置。」運一邊觀察一邊說,這時,花峰友將手槍的撞針扳到了擊發位,轉輪跟著就轉了一下,運急忙大喊︰「變了變了,現在變成第五槍的位置了!」
花峰友緩緩將槍放在桌子上,眼楮盯著宮平看,宮平淡淡地笑著,面無懼色,這讓花峰友感覺到壓力更大了。但他不相信,宮平真的是因為什麼狗屁幸運之神的眷顧,他一門心思地認為,宮平必然是用什麼手段作了弊。
而在這種賭博上,是無法作弊的,尤其是槍和子彈都是他花峰友自己提供的情況下。
「誰先來?」花峰友瞪著宮平,緩緩問道。
「我想,既然你是這里的主人,槍和子彈也全是你提供的,你就應該先來。」宮平笑著說。「這也算是待客之道吧?」
「胡扯!」一個保鏢立刻就叫了起來,「是你提出這種玩法的,要來也是你先來!怎麼能讓我們大哥先來?」
花峰友臉上的肌肉哆嗦著,看著那把手槍,不發一語。他膽怯了,他無法不膽怯,任何一個正常人,在玩這種游戲時都不免會膽怯,就算是經歷過戰場,而且在戰場上表現得視死如歸的英雄也一樣。因為死在戰場上,或是某種行動中,至于死得還算有價值,表現英勇的話,也會被別人傳頌,但死在這種無意義的游戲上,不但毫無價值,別人提起時,恐怕也會笑一聲無聊。
見花峰友始終不能下定決心,宮平笑了,他慢慢伸出手去,將那把槍拿在手中,慢慢地指在自己的太陽穴上。
「你瘋啦?一、三、五!先開槍的人會死啊!」運立刻叫了起來,「這樣的話,那發子彈不就正好輪到你了嗎?」
「既然花老板不願開頭,那就由我來吧。」他一邊笑,一邊說,仿佛頂在自己頭上的這個東西,是一個玩具,而不是能致人于死地的可怕武器一樣,看著他那從容的動作,淡然的表情,屋內其他人都生出一種自嘆不如的慚愧。
沒有絲毫猶豫,宮平扣動了扳機,那一剎那間,連他身後的保鏢也情不自禁地退後了一步,但他卻沒有動。在嗒地一聲後,他慢慢將槍放在桌上,沖花峰友一笑︰「該你了。」
運焦急而不解地看著宮平,不知他打的是什麼主意。難道花峰友會多朝自己頭上開一槍嗎?顯然不可能,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宮平豈不是正好趕上那發子彈?
看著那把槍,花峰友咽了口口水,慢慢地伸出手去,將那槍抓在手中,汗水在他手心中涌出,讓他有種握不住槍的錯覺,他費力地將槍舉了起來,慢慢地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大哥!」保鏢們激動而緊張地喊了起來,花峰友大吼一聲︰「閉嘴!」猛地扣動了扳機,隨著嗒地一響,保鏢和他都出了一身冷汗。
有些激動地將槍放在桌上,花峰友抬頭看著宮平,十分勉強地笑了笑︰「看來我也挺幸運啊。接下來,該荊先生你了,祝你好運啊。」
「謝謝。」宮平笑著說,「老實說,我不想死,也不希望今天這個屋子里有人死,但勝負卻是一定要分出的,這是個很艱難的決定。我想,還是算了吧,收回你認定我作弊的那句話,這場賭博就此結束,你看如何?」
「開什麼玩笑?」宮平的退縮,卻讓花峰友的氣勢漲了起來,他不悅地搖了搖頭︰「這種賭博是你提出的,怎麼,現在卻害怕起來了?」
「害怕嗎?」宮平平靜地看著花峰友,任何人走進這屋子,看到宮平那張表情淡然的臉,听到花峰友剛才的話,都會覺得可笑。「好啊,我可以承認我害怕了,只要這樣可以結束這場賭局。」
「那是不可能的。」花峰友笑了,他覺得,自己可以逼宮平顯出原形了。
「我這是為你好。」宮平嘆了口氣,指著那槍說︰「因為這一發是空彈,而下一發,就是那顆子彈了。」
「說的好像你能看透轉輪,看到槍里似的。」花峰友冷笑了起來,宮平注視著他的眼楮,非常嚴肅地說︰「沒錯,我能。」
花峰友的臉色變了變,在宮平的平靜面前,他的一切言語都顯得這麼無力,他的故作鎮定,更顯得那麼可笑,他覺得對方高大如山,自己必須抬起頭來仰視,才能撞到對方的目光。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他一定要將這種感覺趕走,所以,他必須壓倒對方。
「開槍吧。」花峰友瞪著宮平,冷冷說道,「如果下一槍是那發該死的子彈,我就用我的頭把它接住。但如果這一發就是那顆子彈的話,我想……我會把你贏得的那幾百萬元,都燒給你的。」
「你為什麼要強撐呢?」宮平嘆了口氣,突然將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猛地扣動了扳機,那動作之快,將花峰友和四個保鏢都嚇了一跳。
嗒地一響,空彈。
宮平仍保持著槍口指向自己太陽穴的動作,冷冷地看著花峰友,以平靜的語調說︰「我的自信,並非來自于瘋狂,我不會死,不會輸,是因為我有一種能力,一種讓幸運之神站在我身邊的能力。骰子也好,撲克也好,俄羅斯輪盤賭也好,我賭的都不是我的錢,而是別人的錢,我賭也不是我的命,而是別人的命。這是最真誠的實話,你相不相信?」
花峰友沒有說話,此時此刻,他不知說什麼來回應宮平,所以他只是看著宮平,等著對方下一步的舉動。
「我再次明確地告訴你,下一槍,將是實彈。」宮平繼續說著,仿佛一個已經掌握了戰局的將軍,在對自己無知的部下講解著戰況。「如果你先把繼續的話,你的生命將終結。所有的一切你的賭場,你的事業,你的人生,你的幸福與痛苦,都將在那一槍里終結。槍火會在你太陽穴上綻放,那顆子彈將從那里慢慢地撞開你的骨頭,刺破你的皮肉,穿進你的大腦中,如果你的頭骨不夠硬的話,子彈恐怕會貫穿你的頭部,你的腦漿會從另一面的傷口中飛射出去。你會倒在血泊之中,你的血和腦漿會流到你現在腳下的地上,將來,清潔工要費很大的力氣,用很多清洗劑,才能將它擦干淨。」
這一番話,說得四名保鏢汗毛直豎,脊背發涼,有人忍不住打起了哆嗦,而身為賭局中人的花峰友,更是覺得一陣陣不寒而栗,他的手顫抖著,心也顫抖著,自己死亡的景象一遍遍出現在腦海中,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倒在腳下的地上,腦袋里不斷冒出紅色和白色液體的景象。
他全身都在冒汗任何人在這種時候,听到了這種恐怖的話,都會像他這樣。他覺得自己的心變得脆弱了,他開始害怕,膽怯令他不敢再面對宮平,不敢再面對那把屬于他的左輪手槍。
是的,那槍是屬于他的,子彈也是他自己的,如果他死在了自己的槍、自己的子彈之下,會不會顯得特別可笑?他無事家中坐,本來平平靜靜,可卻非要和這個荊天玩什麼撲克,賭什麼命,這不是有病嗎?
「我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我憑什麼要拿自己的命開玩笑?」這樣的想法,開始出現在他腦海中,他幾乎忍不住要放棄了這賭局。
而就在這一刻,他突然想通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如果他現在放棄,如果他現在在這個人面前承認失敗的話,那麼,他這一輩子也別想再從這人的陰影中走出來。將來,也不會再有任何賭博,能引起他一點點的興趣。
「夠了,把槍給我!」他幾乎是大吼著,沖著宮平伸出了手。
宮平眼中寒光一閃,猛地將手中的槍對準了旁邊的一台老虎機,扣動了扳機。
一聲震得人耳膜生疼的槍響過後,那台老虎機上顯然出現了一個孔洞。
「咦,明明是第五發才對,怎麼變成第四發了?」運驚訝地看著那把槍,一肚子的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