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夜,伴隨著墨竹蝕骨的痛,終于到天明,陸凝然半跪在地上,懷中的墨竹緊閉雙眸,緊繃的身體舒緩了許多,雙臂摟著她的腰際,不敢松開。
他緊皺的眉逐漸展開,「不行,我要回去了,否則,景儀宮會亂了不可。」陸凝然看著天已大亮,如若再不趕回去,怕是又要生出亂子來。
「你去吧,我自會照顧他。」影不在乎地回道,只是,他的雙眼卻始終未離開過陸凝然抱著墨竹的雙手,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意味。
「好,告訴他,我得空,便來看他。」陸凝然小心翼翼地將墨竹遞與影的懷中,起身,揉著酸痛的膝蓋,疾步離開。
「她走了,別裝了。」目送著那抹紅色身影離開,影淡淡地開口。
「嗯。」墨竹回以淡然的微笑,睜開雙眸,正好對上影依舊注視著陸凝然消失的地方,怕是已然知道他的心思,「影,這麼多年來,過去的已然成為過去,為何不試著讓別人走進你的心呢?」
「雖然過去了,可是,曾經的過往卻如同烙印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記憶里,永遠伴隨著我,怕是,這輩子我都不會忘記,緊閉的心門已死,又怎能輕易開啟,讓她人擅自闖入?」影轉眸,看向影自他懷中起身,伸手扶起他,眸光暗淡。
「你這是何苦?」墨竹搖頭嘆息,「如若不能親眼見到你幸福,怕是我走了,也不得安息。」
「有我在,一定不會讓你有任何閃失的。」影緊盯著他憂傷的雙眸,目光如炬。
「我的身體我自是明白的,已經快到油盡燈枯之日了,我只怕自己走後,你便孤單一人了,可是,如今,我卻也安心了,即便即刻去了,也了無牽掛了。」墨竹注視著手中的錦帛絲帕,一角繡著獨自盛開的紅梅,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你胡說什麼?有我在,你一定會沒事的。」影激動怒道,「還不進屋歇息去。」說著便扶著墨竹走入屋內。
這邊,陸凝然循著近路,悄然回到了景儀宮,果如她所料,如若她再晚到一步,怕是整個皇宮都知曉皇後娘娘半夜被人擄走之事。
陸凝然剛踏入內殿,花嬤嬤的穴道剛巧解開,匆忙移入內殿,待看到陸凝然安然無恙,方可安下心神,「娘娘,昨夜到底是誰如此大膽,竟敢半夜闖入景儀宮?」
「本宮也不知是何人,只是,本宮醒來之後,便到了一處奇怪的地方,那里是一處極清靜雅致的院落,院外是大片的梅林,院落里住著一位公子,本宮正欲同他問話時,卻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待醒來後,就已經在景儀宮了。」陸凝然揉著太陽穴,胡謅著說道,眼神卻未放過花嬤嬤的任何神情變化。
只見花嬤嬤听到陸凝然的話後,以往冷靜沉穩的神態此刻略顯慌張,驚訝不已地瞟了一眼陸凝然,低著頭,默不作聲。
「花嬤嬤,你可知本宮適才所描述的地方在何處?」陸凝然復又問道。
「老奴不知,這後宮中,怎會有如此幽靜之地,而且,除了皇上,又怎會有其他男子進入,更何況住在此處?」花嬤嬤斂起心神,略顯平靜地回道。
「莫非本宮出現幻像了?」陸凝然一臉地狐疑,「罷了,幸而無礙,本宮累了,且先歇息會,你退下吧。」
「是,老奴告退。」花嬤嬤暗自松口氣,低頭應道,便退了下去。
陸凝然露出一抹富有深意的笑容,看著花嬤嬤離去的背影,看來花嬤嬤對于墨竹是十分緊張的,而且,對于他的行蹤可謂是極其保密,她心中疑問重重,墨竹到底是誰呢?為何自幼身居後宮?那影又是何人?為何在後宮中來去自如?這一切的一切,疑竇重重,看來,日後,還需慢慢地向墨竹詢問清楚。
這幾日宮中相安無事,如今宜妃卻成了這景儀宮的常客,每日必來,與陸凝然相談甚歡,更是增添了許多樂趣。
「姐姐,再過半月便是你的生辰了,你打算如何慶祝?」宜妃素日喜讀書,而陸凝然也想多了解這個時空的風土人情,故而,兩人經常一同習書,探討。
「陪我在月下酌酒幾杯便可。」陸凝然面露驚訝,她有多久沒有過生日了呢?小時候,每逢生日,都是陪在父母的身邊,可是,現在呢?轉眸,看向宜妃,她現在也算是自己的半個親人吧。
「那就按姐姐說的辦,我兩年前釀了一些梨花酒,現葬于梨花樹下,剛好到時日開封,正好拿來與姐姐同飲慶祝。」宜妃放下手中的書卷,徑自遐想道,與陸凝然相處數月,也算是有些了解,知她表面看似狂妄不羈,高傲冷漠,實則內心極富正義感,一股俠義心腸,而又喜靜,與她正是不謀而合。
「那再好不過了,到那時,賞月賞花賞宜妃,豈不樂哉!」陸凝然開懷大笑道,合起書卷,已是向往。忽而想到月光下孤寂清冷的墨竹,這麼多年,他有過生辰的嗎?與親人又是極少相處的。自那日,也沒有抽出時間去探望他,正好,她生辰之時,可與他聚聚。
「好啊,姐姐竟敢拿我取笑。」宜妃嬌嗔道,起身,便伸手襲向陸凝然的腰際,兩人打鬧起來。
皇後的生辰,各宮妃嬪皆是一早便知曉了,生辰當日,皆送來了賀禮,陸凝然一一收下,妃嬪們在景儀宮小坐片刻,便各自回宮。
而陸凝然這個時代的父親,現任清波知府,也派人送來了賀禮,這讓陸凝然大感意外,在她的印象之中,她的父親自幼對她家教嚴苛,父女之間的感情也是疏離平淡的,所以,才造就了之前陸凝然心胸狹隘,嫉妒成性的性格。
送來的是一副父親親手寫的臨帖,字跡蒼勁有力,字里行間都是思女之情,看來,這父親並不是表面上的嚴厲。
月下涼亭,陸凝然與宜妃興致盎然,梨花酒清淡甘醇,兩人各自斟滿,欣賞著如水的月色,品著酒香。
「皇後好雅興,如此良辰,怎不與朕同欣賞?」平靜的夜空中劃過男子溫潤怪嗔的聲音,一身明黃色的君墨寒,嘴角掛著如沐春風的笑容,向涼亭處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