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妃看到青青來月清宮,著實愣了一下。
不說連皇上出面兒,御軒也不將青青留在宮里?那今兒個又是怎麼回事?這丫頭居然主動上門了。
「來,太子妃過來坐。」莊妃很熱情地招呼青青,並讓月琴給青青設座,就將座位安放在自己身邊兒。
青青笑眯眯地走過去,沒心機地道︰「莊妃娘娘還是像以前那樣叫我吧,叫太子妃感覺怪別扭生疏的。」
「這倒是,好吧,還叫你青丫頭。對了丫頭,今兒怎麼想到來月清宮了?听說你跟太子如膠似漆的,感情好得不得了,朝里好多夫人們都羨慕呢,就連本宮都嫉妒了。」莊妃熱絡地道。
青青不好意思地垂下頭,扭捏著不吭聲。
莊妃夸張地笑道︰「喲,你這丫頭還害羞呢。」
青青不好意思地紅了臉,而後欲語還休地道︰「莊妃娘娘莫要取笑青青了。對了,這是娘娘上回托康王送給青青的手鏈兒,青青不慣帶這些首飾,還是還給娘娘吧。這麼貴重的東西,放我那兒也是浪費。這陣子不知道怎麼的,記性不好。我都記得我好像將手鏈兒還給娘娘了,哪曉得前今兒收拾東西的時候,又看到它,這才想到給娘娘送過來。」
莊妃執起青青的左手,又拿起青青右手遞過來的手鏈兒,也不多話,直接將手鏈兒套在了青青的左手腕上,還將頭偏來偏去地打量了一會兒,最後才滿意地道︰「咱們青丫頭戴上這個手鏈兒的確漂亮。你瞧瞧,你這手又白又女敕,像白玉似的,正好襯得起這手鏈兒。要別人戴,還戴不出這樣的味道來呢。本宮送出去的東西,豈能再收回來。以後可不許再說還回來的傻話了。」
「那青青多謝娘娘厚愛。」青青發現莊妃贈手鏈兒的決心很堅決。不說這是獨孤家的寶貝麼?莊妃怎麼會如此大方地讓出來?既然還不回去,她也就不勉強。只是,按這情形,這手鏈兒上似乎大有文章。
接下來,兩個女人便家常里短地聊了起來,看似料得很投機,不時發出愉悅的笑容。莊妃表現得想個十足親切慈愛的長輩,而青青則是一副標準的小女人姿態,天真單純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心機。
待時機成熟,兩人之間的熱絡勁兒夠分量了,莊妃這才開始旁敲側擊起來。
「丫頭,最近太子都在忙什麼?你們沒在一起麼?」莊妃關心地問道,眼中還有些不舍,不得青青回話,又搶著續道︰「這男人,新鮮勁兒那可是有限的。若是新婚燕爾的都不想著跟妻子好生培養培養感情,往後日子久長了,便更加沒了那心思。你得耍點兒心思,讓太子圍著你轉,那樣他才能發現你的好。」
听了莊妃的話,青青一陣懊惱,耷拉著臉,垂頭喪氣地道嘆道︰「不瞞娘娘說,青青也知道這個理兒。可是最近皇上讓太子查什麼命案,他忙得腳不離地兒,哪有工夫管我?前兩日我倒是硬嚷著要跟去,可誰知在縣衙給暈倒了,現在人家不正好有借口不讓我跟麼?說得好是擔心我的身子在外吃不消,說得不好那就是嫌棄我礙手礙腳。」
「這樣啊!」莊妃的話音里帶著濃濃的惋惜意味,後道︰「那他這案子,估計什麼時候能結案?可別托太久就好。」
「應該拖不太久的,听他們說好像有些線索了。」青青面帶憧憬,仿佛在向幸福招手。
莊妃一听,愣是眸光呆滯了三秒鐘。
「線索?看來已經找到凶手了?」莊妃趕緊追問。
青青頷首,神秘兮兮地透露︰「應該是吧,太子還讓我將哥哥們都請了去幫忙,可能是要抓凶手了。這事兒一完,然後就該是冊封太子的大典了,那場面一定會很壯觀對不對?听說當年皇上當太子時,那大典都特別的隆重,娘娘當時有看麼?」
「是啊,那是舉國上下的大喜事,場面自然會很壯觀。」莊妃的語氣開始有點兒不自然了,臉上的表情也僵硬了許多,眼中更是掩不住地浮現一絲狠絕。
這個話題之後,兩人便聊不起來,莊妃也難以像之前那樣熱絡,很顯然心情受了影響。青青倒沒主動請辭,而後如軟磨硬泡的留在那里,興致勃勃地要跟莊妃討論太子大典,還有一些敏感的話題。
莊妃哪有這等心思?這會兒她心里早就炸開了鍋了。
之後,莊妃推說身子不爽,委婉地向青青下了逐客令。
青青終于肯走了,不過不是真走,而是……
﹍﹍﹍﹍﹍
青青一走,莊妃又開始不安定了,在屋子里轉啊轉,就差沒扯頭發發狂。
「月琴,月琴!」莊妃扯開了嗓門使勁兒喊。
外面,宮女月琴听到聲音趕緊丟下手頭的東西,飛一般地跑進來,可在莊妃看來還是慢了點兒。
「你在做什麼?本宮叫你半天了。」莊妃將氣撒到自己的貼身宮女身上。
反正嘛,在宮里當差,也就是當個出氣筒,月琴也習慣了。而且她跟莊妃的時間不短了,自然也了解莊妃的脾性,知道這會兒莊妃並非是有意怪自己,而是之前沒敢在太子妃面前發飆,這會兒將氣轉嫁到自己身上。沒事兒,等主子心里憋著的氣發出來就好了。
是以,月琴一點兒也沒覺得委屈,反而是更加恭敬起來,輕聲回道︰「奴婢剛才替您去盯太子妃了,看見她出了咱們這院子,奴婢才敢回來。」
「嗯。」莊妃見自己的宮女這樣替自己著想,好歹也消了些氣,溫和了些︰「筆墨伺候,本宮要給魔煞神君寫信。」
月琴趕緊鋪了紙張,研了墨,雙手將那支莊妃喜歡的貂毛筆奉上。
莊妃一把抓過毛筆,蘸了墨,飛快地在紙上寫了幾行字,而後將那有字的部分撕下來,極速將其卷好,用細絲線綁好栓在了信鴿身上。這一系列的動作,十分連貫,可謂是一氣呵成。
放走了信鴿,莊妃在心里還不平靜,嘴里又開始怒罵道︰該死的百里青青,哪壺不開了提哪壺,竟然還妄想什麼太子大典!
「娘娘,您別氣了,她不過是小丫頭做白日夢,您不跟她一般見識。」月琴安慰道。
以莊妃的腦子,自然知道月琴這話不過是寬她的心罷了,並非真覺得青青是不懂事的小丫頭片子。不過有人提自己說話的感覺還不錯,莊妃果然安靜了不少,步子稍快地走到自己的座位旁,猛地一下坐了下去。
接下來,莊妃半眯著眼,像是在算計著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她不太確定地道︰「你說,獨孤九成那老賊,究竟有沒有法子收拾百里青青?本宮怎麼覺得他像在耍詐?以他的道行,按說不可能收拾個小丫頭片子都不行。」
「娘娘是懷疑獨孤九成沒心思跟咱們合作?這不可能啊,他難道不想要那象牙手鏈兒了?那可是獨孤老祖宗留下來的法器。」月琴覺得吧,莊妃應該是多疑了。
莊妃喃喃自語︰「我給那老賊說了,想要手鏈兒就得先制服百里那丫頭。現在手鏈兒也在那丫頭手上,就看老賊來不來取。」
「應該會來的。他不貪金,不貪銀,就盯上這串手鏈兒。」月琴分析著,可突然又想到︰「那魔煞神君也是盯著那東西,到時候這兩人會不會打起來?」
莊妃扯了扯嘴角,不懷好意地道︰「這兩人,哪一個是好貨?遲早得讓他們打起來,正所謂鷸蚌相持漁人得利,那才好呢。」
一談到自己的精妙布局,莊妃便精神百倍,陰霾全掃。
﹍﹍﹍﹍
青青今兒來月清宮,那可能真是來跟敵人拉家常的?
這一趟來月清宮,雖然只是「無意間」的一些閑話,不過她相信這些閑話一定能在莊妃的心頭投下巨石。正所謂心慌則亂,莊妃听到御軒在縣衙查案有了線索,怎不著急上火?
誠然,以莊妃的性格不會立即相信,不過在青青看來,懷疑的種子定然會在莊妃心中生根發芽。
青青出了月清宮,本欲殺個回馬槍去窺窺莊妃的動向。竟不料,莊妃的宮女月琴遠遠兒地跟著她。不得已,她只能做個沒心沒肺的小女子,一邊兒賞花賞草地觀風景,一邊兒開心地往外走。
直到青青出了月清宮大門,走進月清宮外的園子里,月琴的視線才沒有再投放過來。青青巧妙地躲在假山後面,想看看稍後都有哪些人會在月清宮出沒。
豈料,她等來的,不是人,而是一只鴿子!
信鴿?
掃了眼四周,還好,除了遠處月清宮門口有侍衛把守,以及幾個小宮女穿梭在園子里外,其余便沒多少人。青青對空彈指一揮間,天上的信鴿便落了下來,被她一把接住。
取下鴿子身上的信箋一看,果不其然,莊妃這麼快就將信兒抱出去了。抬頭稱呼為「門主」,自然讓人不難想象,莊妃這信箋發送的對象是魔煞神君。
由此,青青可以推測,自己之前的猜測沒錯,京城命案的確與魔煞門有關。而且魔煞門決然不會自己沒事找事地干出這麼些大案來,一定是為了陷害百璣宮,進而威脅她!
目下,青青覺得,與其自己費盡心機去大海撈針找凶手,還不如抓住魔煞門這條線索。既然凶手是百璣宮弟子,而且是受魔煞門威脅才犯下大案,那麼凶手一定會能會百璣宮再有聯系。
可惜了,剛才打鴿子的力道沒控制好,這只鴿子已經一命嗚呼了。不然她還可以用用偷梁換柱之計,將信箋內容改變再塞回去,造成魔煞門與月清宮的嫌隙。
現在……哎,看到自己手里逮住的這只已經咽了氣兒的信鴿,青青只有搖搖頭,便是歉意了。自己根本沒想打死它,看來自己的功夫還不夠嫻熟,無法做到運用自如。
算了,還是繼續盯著月清宮,總能找到魔煞門的老巢。
﹍﹍﹍﹍﹍
到了第三日,縣衙那邊兒已經傳出消息,將幾樁命案的凶手鎖定,得出的結論是幾樁命案系一伙凶手所為,而且將凶手體貌特征,舉止習慣等等都詳細地列舉出來。
傳言鬧得沸沸騰騰,怎不叫月清宮的莊妃坐立不安?更何況,她放的信鴿已經飛出去三日,甭說至今尚未收到魔煞門主的回音,就連自己放出去的信鴿都沒有回來。要說,它早過歸巢的。
鴿子一定中途被劫了!莊妃看著自己寢宮內那只空空的鳥籠,十分肯定地對自己道。
那麼,就走鴿子的人,究竟是誰?若是不小心在郊外被獵戶打下,那倒也罷了;可若是被御軒的人打落,問題就更難解決了。
為今之計,還得派人送信才是。
于是,莊妃將自己身邊武功最高的當家侍衛詹賀給派了去。
魔煞神君認得詹賀,所以不必任何虛禮問候,兩人直奔主題。
「三日前便傳信過來?」魔煞神君也頗覺驚訝。這麼多年來,她和莊妃之間的信息傳達從未出現過差池,這次是破例了?倘若真是這樣,那便要引起足夠的重視了。
詹賀道︰「信鴿沒有回宮,娘娘便料定出了意外,恐怕信息已經泄露了出去。娘娘的意思是讓門主早做打算,最好的辦法是現在便動手除掉百里青青。太子妃一死,乃是大事,到時太子冊封大典便會延後,我們再伺機尋找機會在大典之前拿下御軒。」
「御軒不是個好對付的人,莊妃娘娘想得太簡單了。」魔煞神君的話音里有著濃濃的鄙夷,似乎在嘲諷莊妃痴人說夢。
詹賀也很精明,立即就回道︰「正是因為御軒難對付,娘娘才覺得只有門主您出面才是穩妥的。」
「休要給本座戴高帽,回去告訴你們娘娘,別總盯著本座。讓她盯緊百里青青那丫頭,那丫頭可不是她想象的那麼簡單,那可是百璣宮的後繼之人。」魔煞神君終于將秘密給說了。
其實上次在青青大婚那日,他劫持青青後,探尋到青青的真面目時便想說,只可惜御軒對那丫頭太過信任,他無法造成二人間的嫌隙。以至于他說什麼,御軒都不信,才讓自己的計謀胎死月復中。
不過,莊妃就不一樣了,莊妃指定是會信的,干脆讓莊妃去報信兒,將此事鬧得天下皆知最好。
不過,在這之前,需要先解決掉詹賀心中的疑問才行。
「百璣宮?听起來像是江湖派別。」詹賀皺眉詢問道。
魔煞神君站起身,走到詹賀面前,對他道︰「你自然是沒听過,它已經數十年不在江湖出現。不過,很快就會卷土重來了。而且,它的厲害絕對不亞于現在任何江湖門派,包括本座的魔煞門。」
「這麼厲害?」詹賀嚇了一跳。要知道,魔煞神君並非是喜歡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人,現在連魔煞神君言辭間都對百璣宮如此忌憚,那說明這絕非一個可以被忽視的組織。于是,他趕緊追問︰「百里青青真是百璣宮未來的主人?」
「本座騙你何用?讓你家娘娘盯緊點兒那丫頭,先別跟她鬧翻,否則硬踫硬是沒有勝算的。若能智取,將百里青青手中的百璣譜騙出來,便萬事大吉了。」魔煞神君也是試過了許多種辦法,最後都以失敗告終,所以不得不將希望寄托在莊妃身上,希望莊妃可以騙過百里青青。
詹賀今日來的目的還有一樣︰「那京城那幾樁命案,門主可得仔細對付,御軒和百里家三公子都在查,有消息說已經有了眉目。娘娘是擔心……」
「放心,即便查到魔煞門,也查不到她的月清宮去。」魔煞神君輕蔑地道。在他的意識里,莊妃真不是個可以合作的伙伴。不過,形勢所迫,他現在是不得不借後宮之勢達成目的。要知道,滅掉百璣宮,還得一張朝廷,依仗莊妃在皇帝老兒面前吹出風兒才能行。
「門主珍重,告辭!」詹賀起身準備離開。
詹賀剛出了魔煞門總壇,尚不及離開玉龍溝,便被一名青衣女子堵住了去路。
「你是?百里青青?」詹賀直接愣住了,心想︰這女人動作也太快了!剛才他才和魔煞神君提到她,她現在就出現在他的面前。稍稍平靜了一下,他恍然大悟︰「你是跟蹤我來的?」
「你還不笨!」青青勾了勾唇角,笑得很甜。
詹賀在青青的步步緊逼下,不由自主地往後退︰「果然厲害,能跟蹤我,還讓我絲毫沒有察覺。看來,魔煞門主的話果真不差。」
「你覺得我會怎麼對付你?」青青笑眯眯地道,看起來像個和天真無辜的小女孩。
詹賀乃侍衛出身,自然不會經不住嚇。此刻,他雖然約莫知道自己不是青青的對手,也尚且抱著一絲僥幸︰「那便贏了我再說!」
「是麼?你確定要打?」青青蹙了蹙眉,偏著腦袋,撅了撅嘴,好像很為難。
詹賀覺得自己的大男人自尊心受辱,「唰」地一聲拔出自己的寶劍,並迅即將劍往青青的方向比劃過去,口氣不善地道︰「太子妃,出招吧!」
詹賀以為,既然太子妃隱藏的身份已經暴露了,月清宮和魔煞門的事情也完全被太子妃知道了,那麼就不用再掩飾什麼了,用拳頭解決問題。
青青搖搖頭,笑意浮現在那張不能與「漂亮」沾邊兒的小臉兒上,不是她看輕他,他確實不是她的對手。這一打起來,她可拿捏不準力道,不想平白無故地傷人性命。要知道,師父曾交代過,若非不得已,不能傷及人的性命,此乃師父前半生經歷的總結。
她是個孝順守信諾的女子,既然當初答應了師父,便不會努力做到。不過,若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師父沒有教她成為菩薩,以德報怨不是她的作風。
「算起來,你跟我並無冤仇,我不想傷你。你若能就此消失,不再回與月清宮為莊妃效命,我便放你一馬。」青青的目光有意瞟過對方手中那柄長劍,而後眼中浮現一絲無奈。哎,看樣子是把好劍,真不希望被她給糟蹋了。
「哼!」詹賀冷笑,臉上盡是嘲諷之色,嘴上更是輕蔑︰「太子妃有說話兒的這工夫,便能跟末將打上幾個回合了。」
「說話的工夫?若真打,我怕你撐不了這會兒的工夫。」轉眼間,青青一身傲骨,鋒芒乍現。
「咻……」
一聲利器劃破空氣的細微刺耳聲傳來,下一刻詹賀手中那柄晃眼的白劍已然對準青青的眉心。卻不料,劍尖無故在離青青眉心半寸之距時停滯不前。
詹賀頓時感覺自己手中的劍變得沉甸甸的,使得他不得不用盡全力才能握穩。
「想不到太子妃的內功竟然如此了得,末將倒是領教了!」詹賀嘴上這麼說著,臉上卻顯得蠻橫不服氣,同時將握劍的手用力朝前面聳了聳,欲用蠻力將銳劍推向青青的眉心。
青青莞爾一笑,笑容似春風般和煦。緊接著,她輕抬右手,那縴細的拇指和食指慢慢地捻住那鋒利的劍刃,這個動作相當危險,稍有差池便會毀了她那支玉白無暇的芊手。
詹賀自認機會來到,將自己全身的力氣都出來,奮力將寶劍往青青眉心刺。他想,即便刺不中她的眉心,也能因為劍刃極速在她手中滑行而傷及她的手。
哪曉得,他才剛剛用力,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那柄被他珍為寶貝的利劍居然在她手中慢慢融化!就從她拇指和食指捻住的地方開始,僅僅眨眼間,他手中的劍便只剩下手里那三寸長的劍柄!
「這是什麼功夫?」他被震撼了,從沒見過這樣的功夫,竟然能將鋼刀化為鐵水!
青青不言,只是勾了勾唇角。能逃過她手下的兵器,至今為止,除非是御軒的彈簧寶劍。
短暫的驚愕和沉默過後,詹賀有點兒動搖了。的確,這樣的強敵並非自己能夠戰勝的。並非是他不戰自敗,自挫銳氣,而是完全沒有成功的希望,何必浪費力氣。也好,他且听听太子妃怎麼說,再做打算。
「我若答應你從此不為月清宮效力,你便肯相信我是誠心歸順于你?」詹賀反問道。
青青搖頭,很大方地承認︰「我對你不了解,豈能輕易信你?」
「那你若放了我,豈不有養虎為患的危險?」詹賀感覺自己有點兒模不透這個新上任的太子妃的想法。她明明不信他,為何還敢放虎歸山?
「呵呵呵……」青青悅耳的嗓音從小嘴兒里溢出,稍後,雲淡風輕地道︰「你若出爾反爾,大不了就回去告訴莊妃我是百璣宮的宮主,莊妃知道又如何?充其量也就讓我的身份曝光,讓她提防我。你覺得,她能對付我?」
「自然不能。」詹賀很肯定地道。
「那不就結了?所以我賭,我賭你是個君子。縱然賭輸了,我損失也不大。」青青語氣雖柔,但其中隱含的力道卻很重。
其實,她並非是個賭徒,也不屑于用「賭」的方式將命運交給上天裁定。只因,適才她現身之後,這詹賀拔劍以後並未急于偷襲她,而後君子地等待她話音落下,兩人決定用武力解決問題時,他才出手。
往往,看一個人,听他說話並定能判準他;相反,可以從他的舉止細節中看出他的性格脾性。
按說她和詹賀立場對立,狹路相逢,不是你死,便是我活。若是一般心機深沉的小人,定然會瞅準一切機會下手。然而,詹賀沒有,他的決定是與她來一場正式的博弈。由此,青青可以判定,詹賀並非那種反復無常的小人。于是,她決定,信他一回。
詹賀盯著青青的眼楮看了許久,終于開口道︰「我乃堂堂七尺男兒,怎能賣主求生?太子妃要殺便殺,我詹賀無話可說!」
果然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這種人才,丟了豈不可惜?
「忠心可嘉。不過你可曾想過,你這忠,可是愚忠?你在莊妃的身邊兒想必不少日子了,她是什麼樣的人,你比誰都清楚。為這樣一個主子保駕護航,可值得?即便你可以拋開個人榮辱,那天下百姓呢?你覺得莊妃適合母儀天下?」說到這里,青青停頓了一下,仔細觀察詹賀的反應。
詹賀卻一言不發,眼中現出幾許掙扎。
稍後,他才道︰「詹賀一介武夫,不懂軍國大事,也不懂憂國憂民。天下百姓的福祉不在詹賀考慮之中。」
「呵呵呵……」青青笑得直搖頭。
詹賀擰眉,不解相問︰「太子妃何故發笑?」
青青隨即擺正了臉色,一身威嚴,滿身傲骨,氣勢凌人︰「大丈夫當建功立業,名垂青史,光耀門楣,尚不負父母天恩。你苦練十載習得一身本領,就安心窩在後宮當一名侍衛?」
「詹賀只會武功,不會權術,官路閉塞!」其實,誰不想當將軍,誰不願飛黃騰達?詹賀心中,又豈能安于平凡?
青青隨口便回︰「文官無望,武將何如?」
詹賀心中那根兒被禁錮數年的心弦,剎那間彈了起來,在心中奏出了激蕩起伏的音符。
「莊妃處心積慮要害太子,不就為了扶康王登上龍座?以你看,太子與康王,誰更適合為君?」青青的話字字鏗鏘,逼得詹賀無言以對。接著,她又續道︰「太子新立,正是用人之際,你若棄暗投明,日後畢竟成就一番功業。何去何從,你自己選吧。」
許久,詹賀嘆了口氣,看向青青的目光中多了一絲不加掩飾的欽佩。
恭敬地抱拳,屈身行禮︰「要末將怎麼做,太子妃盡可吩咐!」
終于,青青這回是發自內心地笑了。
微微抬手,示意詹賀起身,道︰「宮里你暫時便別回去了,先替我找到京城那幾樁命案的凶手。可以從魔煞門著手,但不可打草驚蛇。找到凶手立刻找人去丞相府告訴我大哥百里追日。」
「屬下明白。太子妃放心,屬下定不辱使命。」太子妃對他有不殺之恩,還有知遇之恩,他豈能不效死命?
呼呼……
好不容易啊,她這才解決了找尋凶手的問題。接下來,怎樣阻止魔煞神君繼續借百璣宮弟子的手危害百姓呢?
略略思忖片刻,青青回了百璣宮。百璣宮機關被魔煞神君破壞,好多地方得重新布置。
﹍﹍﹍﹍﹍
御軒在縣衙那邊查案,確實也挺厲害,既然很快就查到了百璣宮這個已經隱匿江湖多年的門派。
然而,也正是因為百璣宮久不在江湖露面,使得現在可以找到的線索很少,捉拿凶手,怕是得費上些時候。
今日的工作也算告一段落,御軒馬不停蹄地往宮里趕,生怕太子宮出狀況。然而,不幸的是,還是「出」了!
「你二人竟然連個弱女子都看不住?丟了多久了?」御軒那一臉的駭人之氣,估計都可以嚇哭一個三歲小兒了。
他千防萬防,就怕青青在宮里遭人暗算,所以將自己最得力的屬下留在宮里保護青青。孟達秦羽二人,不論搜集情報,還是保護主子,哪一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絕對的千里挑一。誰能想到,這二人居然也能將青青給弄丟?
對于太子妃丟失一事,秦羽和孟達也自覺太冤枉,太匪夷所思。他們明明看到太子妃進了月清宮,怎麼就不見了呢?之後他們也密探過月清宮,能夠肯定太子妃不在那里了。那麼,太子妃究竟又在何處?
「是屬下們失職,請殿下降罪!」丟了主子,秦羽和孟達不敢推卸責任,愧疚萬分,只能跪地認罰。
可是,現在御軒哪兒有心思罰他們?
「還降什麼罪?趕緊去找!」御軒忍住咆哮的沖動。剛一發完話,自己也沖了出去,轉眼間不見了人影。
秦羽孟達二人垂頭喪氣地對視彼此,覺得太對不起主子了。現在,只有盡快找到太子妃才是上策。
御軒發動了宮里的侍衛,幾乎要將整個皇宮都翻遍,卻一點兒進展都沒有。
不行,這樣沒頭沒尾的找,如何能找到人?
好不容易,他才冷靜下來,忖道︰那丫頭,愛出宮,莫非出宮去了?可這回是她主動要求留在宮里幫他查莊妃的,難道還能偷溜出宮?
沒等自己想個明白,御軒已經匆匆趕到了宮門口。一問之下,心里稍稍安了心,原來那小妮子果真是出宮去了。
眼看天色將晚,她能去哪兒?莫非是回了丞相府?
﹍﹍﹍﹍﹍﹍
丞相府
「大哥、二哥、三哥……我回來了!」青青像只快樂的小鳥兒,飛一般地沖回來家。這個時段,一般都是哥哥們圍坐一起交換政見的時候。
青青的話音一落,丞相府諾大的書房大門「嘩啦」一聲被推開,門後露出三個帥得沒天理的俊公子的身影。
下一刻,門口排排站的三人不顧形象地擠了出來,爭搶著要去拉青青的胳膊。
可憐青青只有兩只胳膊,哥哥卻有三個,這如何分配?終歸得有一人會被淘汰,所以競爭異常激烈。
青青只感到一陣風兒從耳邊掃過,接著便被二哥三哥一人捉了一只胳膊。
大哥百里追日比較沉穩內斂,心里疼愛小妹疼得心肝兒肉似的,可表現出來不及老二老三那麼瘋狂。所以呢,落敗的人,注定是他百里追日。失敗的下場,便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老二老三拉著青青的胳膊噓寒問暖套近乎。
「青青啊,怎麼突然想到要回來,怎麼不先跟哥哥們打個招呼,哥哥們好去接你。」
「太子怎麼沒跟你回來?你偷跑的?你們吵架了?」
……
「哈哈哈哈……」在哥哥們面前,青青笑得那叫一個暢快,那叫一個開心。由著哥哥們將她簇擁著進了書房,她的笑聲才拉下尾音。
百里追日看著小妹被老二老三擁進房中,他才跨門進來,並親自關了門,走到青青面前,稍顯嚴肅地道︰「這麼晚了還出宮,是否跟太子鬧別扭了?縱然是也不該如此,如路上遇到點兒什麼如何時候?」
「對啊,青青,你一個人回來的?翠兒都沒跟?」老二也開始緊張了。
老三也開始糾結︰「你坐轎子,還是馬車出宮的?」
青青翻翻白眼。就知道,哥哥們看見她總會這樣。
過了好一會兒,等哥哥們的問題全都問完了,青青才來個總結︰「當然是坐馬車出來的,多方便啊,速度又快,那風兒呼呼地吹,可涼爽了。」
「你!你不要命了?」百里追日難得這樣凶小妹的。實在是覺得小妹此舉太過危險了。現在正是多事之秋,小妹這樣豈非是擺明了給敵人制造機會?
對于哥哥們的脾性,青青很是了解,所以很懂得怎樣給消去哥哥們心頭的旺盛怒火。
「你們就不要怪人家了嘛。人家好想你們,你們又不來宮里看我,我自己回來一趟,你們還這樣,那以後我不回來就是了。嗚嗚嗚……」
「這……這怎麼還哭起來了?大哥,你就少說兩句,青青沒事就好,下次讓太子多派些人手保護她就行了。」老三追情本就多情,對于自家小妹的哭聲,那可就真沒有任何免疫力了。
「是啊,大哥,別怪青青了。既然回來了,快打發下人去給她收拾房間。」老二追月也出來圓場,後又關切地問及小妹︰「用過晚膳了麼?想吃點兒什麼?哥哥讓廚房給你弄去。」
「吃過了,現在還飽著呢,不用折騰了。」青青收住了臉上的委屈,後對哥哥們道︰「不瞞哥哥們,青青這回真是偷跑回來的。出來的時候還早,本來想著玩夠了就回宮去,哪曉得一不小心就玩到晚上了。現在太子指定已經回宮了,我要現在回去,他非得凶我不可,所以……」
「所以你找哥哥們當護花使者了?」老三追情笑道。
青青眼巴巴地望著三哥,點了點頭。
「沒事兒,太子要敢凶你,三哥第一個不答應。」老三追情不以為意地道。
老二也不怕,堅決支持小妹。反正嘛,從小到大小妹都是他們保護的。現在小妹成了親,還不忘要他們保護,嗯嗯,他們覺得自己粉有價值呢。
只有老大百里追日嚴肅地黑著臉,語氣稍稍有些重︰「老二、老三!休要胡言!君臣之禮都忘了?」
「只要他太子敢欺負咱們小妹,管他是君是臣,我們照樣不客氣!」老二老三相視一眼,異口同聲地道。
眼瞅著哥哥們快要為她爭論起來,青青趕緊喊停︰「你們就別爭了,大不了以後青青听話給太子報了信兒,打個招呼,然後帶上一大幫子的侍衛一起回來,可好?」
「嗯。」百里追日總算點了頭,隨後便放柔了臉部線條,又問道︰「你此番回家,是否另有要事?」
「還是大哥了解青青。」青青贊道,話落,看到二哥三哥耷拉著連,忙又補充︰「哥哥們對青青最好了。」
嘻嘻嘻……
平素在人前威風凜凜的三個公子,這會兒笑得跟傻瓜似的。
之後,在哥哥們等待的眼神中,青青悄聲道︰「我替太子收了個心月復,此人有大用處。他不便進宮,我讓他有什麼消息先與哥哥們聯系。這事兒,哥哥們可不要走漏了風聲才好。」
三公子一听,表示懷疑。
「你收的人?可靠?」眾人一致的疑問。
青青癟癟嘴,好生郁悶︰「哥哥們見過小妹我在你們面前說過謊沒有?」
三兄弟步調一致,均是搖頭。
「那不就結了?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小妹就靠你們了。」青青的眼中盡是誠懇。
三兄弟你看我,我看你,而後,點頭。
哪曉得,這廂,哥哥們才剛擺平,門外又出狀況了!
「百里青青!你給我出來!」啊?是御軒?這口氣,好像怒火中燒了。怎麼會有這麼大氣性?
話說,御軒已經問過相府的護院了,知道青青回了相府,而且听下人說就在書房,所以氣沖沖地來拽門。
百里追日瞄了眼小妹,而後快速地去開門。
門一開,露出如天神般威嚴的御軒。他快步跨門而入,目光如炬地盯著青青,腳步沉穩,步子很重,緩慢地朝青青走來。
青青吞了吞口水,不由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