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你爹也真是,都到這份兒上了,他也不順水推舟給你弄個太子大典。看來啊,他壓根兒就沒準備讓你將這太子的位子坐穩當。」青青撇撇嘴,有點兒小郁悶地道。
此刻她和御軒各自騎了匹馬,並排著向前走,慢悠悠地一路欣賞風景,不時閑談幾句。他們身後不遠處,秦羽和孟達跟著,也是慢騰騰地騎著馬,與前方的兩位主子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御軒听罷青青的話,側頭望了望她,無所謂地道︰「你也看出來了?」
看來,他的愛妃真是挺精明的。
「這麼明顯我都看不出來,那不成傻子了?」青青沒好氣地道。隨後,她皺巴著小臉兒,用滿是疑惑的目光對著他,輕聲道︰「你不生氣?」
「我為何要氣?」連這點兒小事都要生氣,那他早就給氣死了。還有更氣人的事情,她是不知道而已。
青青再一次問出了心中久藏的疑問︰「你真是他親生的?」
御軒苦笑,後眼中出現一抹受傷,這是從未在人前出現的的神色。
因為他面朝著前方,以青青的角度不可能看見他眼中的神采,但是她卻能憑直覺感受到他的落寞。
稍後,兩人沒有說話,氣氛中充斥著一種抑郁的感覺。人疲馬乏,他們座下的馬兒跑起來也是懶洋洋的,那蹄子落在地上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
過了好一會兒,青青許是覺得自己這問題觸及到了御軒的敏感之處,遂主動收回了話︰「恕我矢言,你就當我沒問過。」
小妮子主動扯話,說明她在照顧他的感受。為此,御軒那性感的唇咧開了一絲弧度,側過頭,對著她時,他已經一臉燦爛︰「問都問出來了,我也已經听見了,怎能當做沒問過?」
算起來,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向他求證這個問題。想來,她應該也很想知道,畢竟這跟她有有一定程度上的關系。既然他要將她納入羽翼下,她就是他的人,雖然現在她還沒真正點頭答應他的追求,但在他看來兩人的結合乃是遲早的事情。
是以,他覺得,自己不該瞞她。
于是,緊接著,他又道︰「倘若我說是,你會怎樣?是否覺得所托非人?」
「關我什麼事?我又還沒跟你怎麼樣。」青青不以為然地道。
御軒一臉受傷狀,當然這德行一看就是裝的,做戲耍寶的成分更大些,還不如他之前一個人悶著望向前方時眼神中的落寞讓人覺得真實。
「這麼說,倘若我說我不是他親生,我便再無機會贏得你的心了?」這一點兒,御軒似乎很介意。
事實上她還真沒打算接受他,不過卻不是因為他的身份存疑,而是她根本就還沒想好要一份兒感情。現在听他如此說,她本能地搖搖頭。在她看來,他是不是皇帝老兒親生的,與她何干?她充其量也就是好奇罷了。
御軒見青青對這個結果似乎不太在意,不由得松了口氣,眸色也柔和了許多。
見他臉色緩和,她似乎猜到了答案,不僅嘆道︰「難怪你那麼強悍,還真是不強不行。不過這麼大個秘密,你可千萬不要讓我爹知道,他要是知道你是個冒牌兒貨,往後指定站在御承那邊兒去。」
「我不是冒牌貨。」御軒突然加重了語氣,臉上的肌肉也瞬間繃緊,眉宇間似乎還有著些許的隱忍。
額……青青自覺失誤,急忙噤聲。要知道,沒有人會願意讓自己貼上「野種」的標簽,更何況是御軒這樣驕傲的男人。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爹爹若是知道你不是皇家血脈便不會幫你。」青青很真誠地道歉。要說平常她再怎麼任性妄為都可以,卻斷然不能在別人的傷口上撒鹽,這是相當不道德的行為。
見她這般誠心地要挽回他的顏面,照顧他的情緒,他的心里閃過一絲暖意。
咧了個淺笑,他擲地有聲地道︰「愛妃放心,我這血統絕對配得上你。」
「嗯?」青青被這家伙給整蒙了,糾結的目光瞅了他許久,才一臉不信地驚呼出口︰「難道你是真的,他是假的?」
她的話沒頭沒尾,可他听的明白她的意思。她應該是在表達︰他是真正的皇家血脈,而皇帝不是。
為此,他搖搖頭︰「他不是假的,他也是地地道道的皇家血統。」
「這我就糊涂了,他是真的,你也是真的,那誰是假的?」青青真是弄迷糊了,這皇家的破事兒就是多,就是亂,一扯起來十天半夜都扯不到頭。
今日御軒沒打算將這個話題糊弄過去。畢竟現在他們身在宮外,四周又無外人,正是可以好好將一些事情給青青交代清楚的時候,要不然若讓她一直蒙在鼓里也不是個事兒,再說也是對她的不尊重和不信任。
馬兒仍舊懶洋洋地往前走著,只是兩匹馬拉進了些距離,以便馬上的兩人可以低聲耳語。
這時,御軒道︰「皇祖父一生共有兩個兒子,乃是雙生子,一個是父皇,另一個便是現在的皇帝。」
「什麼?」這麼具有轟動性的新聞,她怎麼今天才听說。難道她爹爹也不知道?如此驚天聳聞,朝臣們一點兒察覺都沒有麼?
青青的訝異在御軒的預料之中,所以他沒有什麼過大的反應,只是稍稍瞟了她一眼,而後便接著道︰「這是我紫澤國開國以來的皇室內誕生的第一對,也是唯一的一對雙生子,卻沒有讓皇祖父感到欣慰,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隱憂。」
也是,天無二日,國無二君。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兒子,以後無論誰繼承大統,不都會有麻煩?青青有點兒理解當時先皇的想法了。
「之後,先皇立了你父皇為太子,將另一個兒子放別處寄養了?」青青心想,這估計是唯一能解決爭端的法子,否則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皇子,遲早會給宮廷帶來麻煩。
御軒搖頭,道︰「皇祖父將雙生皇子之事隱瞞下來,並輪流讓兩位皇子于人前學習治國之策,直到他選出最適合繼任皇位之人。」
「還有這麼一段?看來先皇也算公平了,沒有直接就將一個兒子丟到一邊兒去。」青青不由嘆道。這故事听來,直叫人嘖嘖稱奇。想了想,她不由質疑道︰「可是……這樣一來,兩位皇子都學了治國之道,誰甘願放棄皇位,豈不爭得更厲害?」
「你說得對,這之後,皇宮里連連發生許多奇異之事,朝野上下都在揣測皇子行為詭異,反復無常,恐有中邪之象。皇祖父意識到,長此下去,定然會出大亂,遂下決心選立太子,並將另一位皇子送出宮去。」御軒說起這段歷史來,臉上波瀾不驚,只是那雙鷹目中帶著幾許遺憾的色彩。
「一個留在宮里,一個出了宮,兩人一分開,真能天下太平嗎?」青青表示懷疑。不過這也是先皇的無奈之舉了,除此以外,的確也沒有別的法子能夠堵住朝臣百姓的悠悠之口。
「你顧慮得不錯。雖然已經將孿生皇子分開,但麻煩仍舊不斷,先皇曾派下重兵保護流落民間的那位皇子。面上說是保護,實則有軟禁之嫌,只因之前這位皇子曾在民間作亂,毀壞一方平安,致使百信對‘太子’產生諸多不滿,而且這種不滿還很快延伸至了朝廷,危及社稷。」皇家啊,皇家,果然是水生火熱。這要事平成人家得了對雙生子,那不知道高興成啥樣。偏偏這事兒落在皇家便會惹出這許多的麻煩來。
青青不由替那位被攆出宮的皇子說了句話︰「他好端端的丟失了太子之位,還被攆出宮,自由也受到諸多限制,自然會心生怨恨。」
「不錯,也正是因此,他之後毒死侍衛,燒了房子。」御軒道。
「如此倒也不失為一個解月兌的途徑。要是我,我估計也會設法逃走,不過他的辦法過激了點兒,傷了許多無辜之人。」青青半贊同地點點頭。隨後,她又問道︰「那他死了麼?先皇可知道這事兒是他所為?」
「倘若他由此離世,便不會引來後來的許多紛擾。」御軒的目光瞅向遠處,思緒也跟著飄遠。
說來也是,若真是死了一個,後來便不會出現這諸多麻煩了。只是……
「既然他已經淡出人們的視線,從此隱姓埋名,又怎會再生出後來的許多爭端?看來,權力的疑惑確實不小,要讓人甘願放棄這泱泱天下,放棄這種踩在眾生頭上的優越感,實在不容易。」青青嘆道。人生在世,若要有所作為,不爭名,不逐利,不奪權勢,還能如何?整日的吟詩作詞,琴棋書畫也不能填飽肚子不是?
話到這里,御軒也沒有繼續下去,一度陷入了沉默。
上一輩的事情,亂象叢生,很多事,他原是不準備計較的,只可惜……
「你是否覺得,我極力爭取太子之位,也是為了做人上人?」御軒挑了挑眉,問得雖然稀松平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實是很在意她的看法的。
青青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問題,只輕描淡寫地道︰「你身在皇家,有資格爭這些。不過,你還沒告訴我,昔日先皇冊立的太子,是你父皇,還是現在的皇帝?」
「你認為呢?」他將問題拋給了她。
她咧嘴一笑,立刻知道了答案︰「若非是你父皇,依著你的性子現在也不可能據理力爭。」
「是我們父皇,不光是我父皇。」御軒故意強調了「我們」兩字,非要將青青跟他給綁在一起。
青青翻了個白眼,現在沒準備跟他爭論這種稱呼上的小事,只問道︰「那你父皇呢?既然現在坐在朝堂上的人不是皇帝,那真正的皇帝去哪兒了?」
「是生是死,我也不清楚。」說到自己父皇,驕傲跋扈的他,此刻臉上也現出一些悲戚之色。
青青略有忐忑地追問︰「在當今皇帝手上?」
御軒搖搖頭。他若是清楚父皇的下落,也不可能按兵不動,更不可能跟如今龍座上的人周旋這麼久。
突然之間,青青居然覺得御軒很可憐。身在皇室,本來就鮮少得到親情,現在連生父都不知去向,還得認賊作父,不知道他心里得有多難過。
想了想,她又道︰「這事兒你怎麼知道的?」
按理說,上一代的事情,他一個晚輩應該很難知曉才對,更何況皇家的保密功夫一定很到位。
御軒這才跟就青青將整件事情合盤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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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些年,御軒雖然隱約覺得自己的父皇偏心于大皇子御承,可他也沒當回事。畢竟,將來的皇位繼承只能有一人。雖然他自己是皇後嫡出的皇子,按照紫澤國的皇位繼承傳統來看,他應該是最為符合太子之位的人選,但是大皇兄畢竟居長,若擁立大皇兄為皇子也並不與律法相沖。
所以這些年來,他帶兵掌權,雖有功于社稷,卻斷然沒有橫霸朝野的打算。
然而,前年端午的一件事,徹底改變了他的想法,讓他不得不從皇位爭斗的背後,走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話說,前年端午節,皇帝率領眾朝臣賽龍舟,過端午。這原本是很喜慶的一件事,哪曉得,御軒的龍舟居然給做了手腳,以至于船行江中陡然沉沒!
當時,皇帝下令侍衛打撈無果之後,竟然輕易放棄了自己的「嫡子」,並以御軒不諳水性為由,斷定御軒早已身亡。又因,當日原本的好天氣,卻驟然下起了瓢潑大雨,皇帝便當即決定率領群臣回宮,絲毫不因為自己剛失去了一個兒子而難過,更不接受皇後的再三苦勸哀求。
他哪里曉得,御軒曾帶兵在外,玩兒過水,只是宮里人不清楚罷了。
御軒游上岸時,便見父皇已走,群臣已散。大雨滂沱之中,他只見自己的母後留在江邊哭得呼天搶地,那身華麗的鳳袍已然被泥水浸染,看起來令人心酸不已。母後身邊只有幾個宮女太監陪伴,連宮人都跟著母後拭淚哭泣,而身為父皇卻不見人影。
那時,御軒氣憤難當,回了宮便顧不得母後的極力反對,執意沖去龍德宮找父皇理論。
沒想到,看到的一幕,令他畢生難忘……
「他死了?」這麼冰冷的話,他記得,當時自己的「父皇」說得相當的輕松自然。
龍座前,一排八個侍衛,同時點頭。
皇帝猶不放心,還補充了一句︰「該滅口的,一個不許留!」
「那艘船已經沉了,不會再有人知道。」侍衛們很肯定地道。
听到這里御軒的心涼了半截,至今猶能感受到當時的心痛和恨意。自己尊敬的父皇,居然會背地里行如此卑劣之事。人說,虎毒不食子,父皇的所作所為,很難不引起御軒的懷疑。
這之後,御軒便暗暗地觀察著父皇的一應舉動。終于,有一日,他在御書房發現了一封信,一封「父皇」親手寫的密信,密令禁衛軍暗中找尋廢帝的下落,必要時候可以格殺勿論。由此才引出了御軒這一年來,明里暗里地搜查,並從中發現諸多問題。
也才知道,原來他並非當今皇上所生,而他真正的父皇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造成他們骨肉分離的人,便是現在坐在龍位上的人!
﹍﹍﹍﹍
听了這個漫長的故事,青青心里沉甸甸的。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在人前不可一世的他,也是不得不如此。
今日,他對她提起這件事時,雖然顯得很平靜,但是她仍舊能夠感受到他心里隱隱的痛。那似針扎般的刺痛感,已然伴隨他如此之久,並非一般人能夠忍受的。
「你母後知道麼?」青青問道。
御軒搖搖頭︰「這件事最應該告訴的人,就是母後,但是又不能告訴她。母後與父皇感情頗好,若知道父皇生死不明,定然會有所反應,勢必引起他的懷疑。」
不過,御軒也清楚,現在龍座上這個人對母後沒有什麼感覺,又害怕被母後發現他的假身份,所以平常也極力在避開母後。如此一來,自己這個做兒子的,也稍微能放點心,暫且就不將真相告知母後。
「說的也是,皇後若知道自己的夫君遭了難,指定以淚洗面。」青青贊同。只不過,這樣太委屈皇後了。現在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那現在那個皇帝老兒,他知道麼?你沒跟他攤過牌吧?」
怎麼越來越感覺這是在玩兒碟中諜?青青的緊張情緒都被激起來了。
「在未能確定父皇下落之前,我不可能輕舉妄動,唯一做的就是保住太子之位,有朝一日奪回朝廷。」御軒將自己心中的計劃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青青。看來,在他的心里,青青是自己心中為數不多的,能夠無條件信任的人。
青青松了口氣,想了好一會兒,有些不確定地問道︰「這件事,能告訴我爹爹麼?爹爹是你父皇的忠實擁護者,他若知道現在這個皇帝是假的,一定會全力幫你。」
「不可!」御軒當即將青青的提議給駁斥,又道︰「岳父是聰明人,又是往日父皇的近臣,他早晚能自行發現。此事先不要對任何人聲張出去,以免隔牆有耳。再者,岳父原本就站在我們這邊,不需我們再多事,否則還有可能給他引火燒身。現如今,岳父身為皇祖父留下來的顧命大臣,本就已經引起假皇帝的不滿。」
「那我爹爹不是很危險?」青青有慌了。按說這事兒,還真有可能殃及到自己的爹爹。想想就拿她這成親的事情來說,各方爭奪的焦點,恐怕就不是她百里青青,而是自己的丞相爹爹百里榮浩吧。
「暫時還不可能。岳父在朝中勢力盤根錯節,假皇帝若無十足的把握,不敢動他。」御軒很篤定地道。
青青心中還是很擔心,可也知道,現在先維持原狀最好。否則,打草驚蛇,不僅御軒完了,就連丞相府,抑或是這個國家都得跟著遭殃。
「御承是你的親兄弟嗎?應該是吧,他比你大,怎麼可能不是你父皇的兒子?若是比你小,指不定還有可能是假皇帝與莊妃所生的。」青青試著說服自己御承與假皇帝一點兒關系都沒有。可是有一點兒又說不過去了,既然御承與假皇帝一點兒關系都沒有,那麼假皇帝怎麼處處護著御承,而打壓御軒?
御軒見青青的小臉兒表情豐富,一會兒疑惑,一會兒糾結,壞心眼兒地欣賞著她犯糊涂的可愛動作,所以沒有立即告知她答案。但見他的眸中閃著笑意,但臉上卻嚴肅起來,略有點兒難過。
繃著一張俊臉,他微惱地望著她︰「都這會兒了,你還不忘關心御承?」
「我只是隨口問一問,又沒說要關心他,你吃什麼飛醋。」青青沒好氣地道。這家伙,最近真是迷上了吃醋了,動不動就醋意飛劍,她似乎都還沒有答應跟他配對兒吧?現在就這樣,若她真跟他有點兒什麼,他還不得兩只眼楮整天盯著她,生怕她跟別的男人跑了?真是個佔有欲強烈的家伙。
「明知道我在吃醋,你也不說兩句好听的給我壓壓氣兒。」御軒委屈地道。
「哈哈哈哈……」青青被逗笑了,直笑得連連搖頭,笑道︰「也只有你了,剛還說著那麼沉重的話題,你竟能轉眼就改變了姿態,跟我抬杠胡侃這些芝麻綠豆大的小事。」
將那麼大件事壓在心里,面上卻跟她計較小事,他可能這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這可不是小事。上次你還背著我去滿香樓跟御承那家伙斟茶倒水。」御軒記性真好,這麼點兒事情他也能記這麼久。不說貴人多忘事麼,他整日里那麼多大事忙都忙不過來,卻還將這些不起眼的事情留在心里作甚?
青青失笑︰「那次是個烏龍好不好?你明明知道我要對付的是你,御承只不過不小心正好撞上來當了你的替罪羔羊。你這都還計較,真是。」
听了青青明確表態不曾對御承用過心思,御軒這會兒心里豁然開朗。其實上,他本來也沒懷疑過她真對御承怎麼樣,但是此刻听到她親口說明,他還是覺得心里舒坦,踏實了許多。這下,他不得不承認,自己也是個小心眼兒的男人,也有斤斤計較的時候。
「哈哈哈……」
被青青嬌嗔幾句,御軒心情十分猖狂,爽朗的笑聲溢出了嘴角。
「你這人真能蒙,這麼三兩下就將我的問題給糊弄過去了。」青青意指御承的身份問題。
御軒收住了笑聲,但臉上笑意不減,和聲道︰「在你心里,你希望御承的身份是怎樣?」
「這種事情得講事實,跟我的希望何干?」青青嘴兒一撇。稍後,她略略一思忖,又覺得不對︰「他這身份還真是怪異。要說他真是你的親兄弟,那你們倆還斗什麼斗,直接聯合起來一致對外不就行了?」
「事情若是這般簡單,便不算什麼問題了。」御軒嘆了口氣,沒有繼續下去。只因,對于御承的身世,其實他也不是很確定,隱約覺得御承並非自己的親兄長,可又拿不出什麼證據來。
青青也約莫感覺出來了,所以沒有再繼續追問。
這一系列的問題連番而來,青青需要好好地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御軒也借此暗暗打量著青青的反應。
于是,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兩人沒有再言語,直到後方的秦羽和孟達追上前來。
「殿下,前方岔路口往左是小道,路不好走。」秦羽追上來便如是道,有意提醒御軒往右走。
御軒沒有回應,倒是青青先一步開口︰「右邊的大路通往何處?」
「回稟太子妃,往右邊能繞回城中。」孟達道。
「既然出來了,繞回去作甚?往左走。」御軒立即吩咐道。
孟達和秦羽得了令,兩人分作兩路。孟達飛馬至前方探路,秦羽押尾保護兩位主子。
兩人一路閑閑地賞花賞草,倒是也自在,只是在青青看來,現在似乎不是時候吧?
「你明知道現在局勢這般要緊,為何還要在皇帝老兒面前要假?你不怕我們一出宮,你的太子寶座被奪?」青青擰緊了眉頭道。
御軒笑道︰「太子之位固然重要,愛妃也不能怠慢不是?我們這才剛成親,為表示我的誠意,帶你四處走走,放松放松,豈不有助于培養感情?」
「你就不能正經點兒?」都這時候了,他還有心思說笑?
他一臉討好,柔情似水地展開攻勢︰「我棄了江山,要美人,你也不領情?」
「真是!正事不做,豆腐放醋。你就算要追,也沒必要現在吧?這跟紈褲子弟有什麼不同?」青青忍不住低斥幾句。
听到她罵他,他反倒心情很好,眉眼兒上全是笑意。看來,這個小妮子果真是為他著想的,不想別的女子只懂得纏著男人花前月下。不過,他的女人,他自然會讓她享受該有的風花雪月。
「你放心,誤不了大事。」他給了她一顆定心丸。
青青半信半疑,但也無話可說,望著前方嘀咕︰「難不成,你真打算在外面晃蕩一個月再回去?恐怕等你回去,黃花兒菜都涼了。」
「涼不了。」他胸有成竹地道。原本他沒打算做過多解釋,但見這小妮子如此為他擔心,他只能稍稍解釋幾句︰「如今乃是非常時期,我若留在宮里,難免整日被無數雙眼楮盯著。一出宮這種格局便會改變,變成敵明我暗,行事要方便許多。」
「借口吧?」青青總覺得他還有什麼隱瞞著她。
御軒驕傲地笑了出來,直笑得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看起來極為晃眼。他那本就英俊的臉龐,如今再被燦爛的笑容一裝飾,帥得簡直人神共憤,恐怕連老天爺都要嫉妒了。
他沒有告訴她,他之所以這麼高興,都是因為她。只因他覺得自己娶了個了解自己,跟自己心意相通,又十分聰明睿智的女子。能在他如此甜蜜的攻勢下,她仍舊保持冷靜的頭腦,實在並非一般女子可比。
「是借口又何妨?」他言語中不無得意。
青青沒好氣地搖搖頭,真沒想到這家伙私底下居然這麼痞。
事實上,御軒沒有說出來。此番出宮,他是想避開耳目,專心地在自己真正執掌東宮之前,先用一個月的時間解決掉籠罩在青青頭頂的那片烏雲。
這回出來,名義上是游山玩水,其實真正的目的他要找出獨孤九成。既然已經懷疑百里一族的麻煩與獨孤九成有關,他當然要立即采取行動。在宮里,有莊妃通風報信,他的任何動向都有可能曝光。那獨孤九成又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人物,若再經莊妃里應外合,太子宮的人是無法找到獨孤九成的。
青青的身子不能拖,這比什麼都急。
不經意間,青青側過臉來,恰巧就看到御軒那雙深邃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沉重。這下,她更加肯定,御軒此番出宮別有目的。然而,他既然不想說,她也就不再相逼了。相信,他是個懂得拿捏輕重的人。
兩匹馬兒懶洋洋地並排走到了前方岔路口,往左拐進去之後,路果然很小,只能容得下一匹馬通過。御軒讓青青的馬兒走在前,自己在背後護著她。
「咚……咚……咚」
馬兒的四蹄翻動很很慢,馬蹄聲間隔很長。這根本就是散步了,虧得路旁樹木繁盛,一路涼意。不然這馬兒跑得這麼慢,一點兒風都沒有,頭上太陽還那麼大,不熱死人才怪。
「嗯?怎麼有股荷葉的清香味兒?」青青使勁兒吸了吸鼻子,還真聞到一股濃濃的藕荷之味。在這夏日里,出水香荷總讓人會心里一陣清爽。
小腦袋立即四下張望,尋找香味的來源。
前方,孟達探了路折返回來,稟報︰「殿下,前方有片藕塘,是否稍作歇息?」
「愛妃這小鼻子果然夠靈,真被你給聞出來了。」御軒調笑道。隨後同意孟達的提議,幾人騎馬到了藕塘旁,御軒先翻身下馬,而後很自然地要去扶青青下來,卻發現那抹小小的身影已經直接從馬背上飛到藕塘里去了。
卻見得,她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輕飄飄地站在一片諾大的荷葉上,完全與荷葉融為一體。
孟達和秦羽見了,直接驚訝得一臉呆滯。
「殿下,這……太子妃這是?」孟達從沒見過這麼震撼的場面。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像沒有重量一般輕飄飄地站著一片不堪承重的荷葉上?
秦羽也是目瞪口呆,喃喃嘆道︰「屬下還不知有誰能有這等本事。」
御軒笑而不答,交代兩位下屬將幾匹馬兒牽去喂水喂食,自己則徑直往荷塘邊兒的田埂走去,走到離青青最近的位置才停下步伐,滿心歡喜地欣賞著荷葉上佳人的翩翩身影。
這小妮子,若跟人比輕功,是沒人能比得過她的,包括他在內也不是她的對手。
他自認功力不俗,輕功也還算湊合,但要他穩穩當當地站在荷葉上,那還是不可能的。不過呢,若要飛身躍去將那個小妮子給抱出來,那還是不成問題的。
于是乎,他雙腳一墊,飛身躍入藕塘,摘了朵粉紅色的,含苞待放的荷花捻在手中,而後在半空中折返方向,趁著佳人不注意之時,一把抱了她回了田埂上。
「你干嘛?人家玩兒得好好的。」青青堵著嘴,不樂意地扭啊扭,想要從他的懷中掙月兌出來。
他抱著她蹲,輕輕地將她放在地上坐好,快速地將自己剛摘的荷花遞到她面前︰「送給你。」
「你還懂得送花?」她真是大跌眼鏡,原本還以為他是個木頭不懂風情呢。淡淡的花香縈繞鼻息間,讓她心里一陣愜意,不過︰「你怎麼隨便亂摘花?你要賞花就賞花,干嘛下毒手?好端端的一朵花,就這樣被你摧殘了。」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說這話時,他還有意眨了眨眼楮,其意自明。說罷,他還摘了一片大大的荷葉給她遮擋太陽。
這家伙,居然用多小花意有所指。青青故意听不出來其中含義,還用一副教訓小孩兒的姿態道︰「你摘了這花,就少了個蓮蓬。你又摘了人家一片葉子,還會壞了一根藕,白白浪費人家藕農的心血。」
「真的?」別說,御軒還真不知道摘了荷葉能影響藕的生長。
青青理所當然地道︰「葉子是用來光合作用的,沒了葉子,不能光合作用,還怎麼長藕?」
「光合作用?這是個什麼玩意兒?」御軒被這詞匯弄得莫名其妙,不過很快他就不糾結了,誠心悔過︰「愛妃比我還愛民如子,往後我定然向愛妃好好學習。這朵花摘都摘了,我借花獻佛送給你,你可別再浪費了。」
青青手里捏著花枝,有一搭沒一搭地搖動著那朵散發著清香味兒的荷花,兩只眼楮則跟著手里的荷花而轉動。這還是她收到的第一朵花,沒想到這麼天然,還這麼新鮮。
這時,耳邊響起御軒的聲音︰「荷花出污泥而不染,真希望我們之間的感情也能如此,永不變質。」
「呵!我們還沒到談情說愛的地步吧?」青青轉頭要駁斥御軒,卻見到他一臉陶醉地望著面前的一大片荷塘,思緒飄遠。所以她很善解人意地,沒有出聲打擾他的思路。
寧靜的荷塘,清新的空氣,兩人並肩而坐,此時無聲勝有聲。
青青心中突然蹦出一個詞︰花前月下!
他們這算是花前月下麼?額,她想遠了吧……
如此靜謐的氣氛下,誰也舍不得離開,這一坐,便到了傍晚。
「你們是何人?」
岸上,突然傳來孟達厲聲的質問。
緊接著,響起一聲蒼老的聲音,是個老婆婆的嗓音︰「我們是這藕塘的農戶,來采兩片葉子回家蒸饅頭。」
「附近並無人家,你二人如此大年紀,如何而來?」看來孟達是懷疑人家是偽裝的老者。
這下,回應的,變成了個老爺爺︰「小老兒跟老伴兒住在三里外的村子里,天天兒都來這藕塘,腿腳鍛煉出來了,走這點兒路不算什麼。」
孟達還想發問,卻見得田埂上的青青已經往岸上走來了。
一上了岸,青青便輕斥孟達︰「別難為老人家。」
剛才一路走來,她已經暗中觀察過,能夠肯定這兩位老者並非偽裝。要說偽裝,她自己就是個中能手,不可能看不出來真假。
「是,太子妃。」孟達趕緊退到一旁。
那倆老者一听是太子妃,趕緊下跪︰「見過太子妃娘娘!」
「快起來!」青青趕緊彎身去扶兩位老者,並對著孟達投去了責備的一瞥,在外面焉能如此暴露身份,這豈不是有意驚嚇人家兩位老人麼?
她不知的是,孟達和秦羽正是想用這聲「太子妃」來觀察兩位老者的反應,確定他們會否是有心接近兩位主子的。
青青扶起兩位老者,她身後的御軒便開口了︰「方才摘了一朵荷花並一片葉子,毀了老人家一節藕,秦羽……」
話還沒完,秦羽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趕緊掏出一錠銀子遞給老叟︰「老人家請收好,這是太子殿下給兩位的補償。」
「草民見過太子殿下!」
兩位老人听到太子駕臨,雙膝一彎,又跪了下去。
「兩位老人家不必多禮,起來吧。」御軒說罷,用眼神示意兩位下屬去扶起老人。
那老叟一邊起身,一邊兒誠惶誠恐地道︰「一片葉子罷了,不值錢,小老兒斷不敢收太子殿下的銀子。」
「我們摘了你的荷葉荷花,本來就該補償,拿著吧。」青青捧著銀子,熱情地塞在老婆婆的手里。
兩位老人謝過之後,手牽著手,去了田埂上,高興著挑選沒有傷疤的女敕葉準備摘回家蒸饅頭。
岸上,御軒望著那倆老人,眼中竟然有了那麼點兒羨慕。夕陽西下,白發蒼蒼的老人牽手在青綠的荷塘邊上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