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半刻鐘的工夫過後,御墨回到船上,一臉的菜色。
「沒追上吧?」青青一臉幸災樂禍的笑容,非要刺激人家御墨此時脆弱的小心肝兒。
御軒則不言,靜待御墨自己開口。
御墨不甚友善地瞥了眼青青,臉上一貫的溫和瞬即消失殆盡。丑丫頭果然是個禍害,就知道在他的傷口上撒鹽。
「那人輕功了得,讓他給跑了。」御墨怎不別扭?這隨隨便便出現個人,他就沒能比得過人家。原本想抓住丑丫頭的把柄,狠狠地讓她慘敗一次,哪曉得出丑的人居然是他自己!
御墨的話是對御軒說的,可眼神兒卻沒有看向御軒。還是第一次,御墨說話時低著頭,垂著眸,無精打采。
御軒略略蹙眉,心中忖道︰那紫衣男人究竟系誰?功夫如此之高!
青青見御軒不言,好心地出聲接過御墨的話來︰「沒追得上人家就算了,又不是多麼了不得的事情,你至于這樣要死不活的?承認別人比你強就那麼艱難?」
「你二嫂說得對,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不需太計較。」御軒鮮少安慰人,自然也不擅此術,完全是順著青青的話附和。
所以,御軒不知,他這安慰不但沒能讓人家御墨心情轉好,反而讓人家這會兒肚子里越發地鼓起了一團悶氣。
黑著臉,御墨半晌才道︰「皇兄,你就這麼放過她了?她今兒個敢跟別的男人幽會,明兒個就能跟人家私奔。」
「你這小子,什麼時候學會挑撥離間了?」御軒冷聲道。
青青幫腔︰「他不是一直在干這事兒?你後知後覺了。」
「丑丫頭,你非要惹我是不?」御墨那麼好性子的一個人,在青青面前,卻發現自己完全維護不了自己的完美形象。
青青嗤聲道︰「是你先告我黑狀的好不好?」
「我那不是告狀,我說的不是事實?剛才那男人是誰,你為什麼和他在一起?」御墨咄咄逼人地道。皇兄不計較,那是皇兄大度,他可不能讓這丑丫頭給皇兄戴綠帽。
青青下巴一抬,小臉兒一揚,偏著頭不屑地回道︰「我憑什麼要告訴你?有本事你自己查去啊,你不是挺能耐?」
看到丑丫頭拽得二五八萬的,御墨心里就直堵得慌。他一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美男子,平素在人前莫不是優雅瀟灑,怎就踫到這麼個油鹽不進的丑丫頭!偏偏皇兄還當她是個寶,處處護著她,看得他直窩火。
現在又見她這般挑釁,御墨真想打破自己的原則,狠狠地給她一頓好打。
不過,御墨的這個念頭剛剛才冒出頭,都還沒來得及繼續深思,便被御軒給無情地扼殺在搖籃里。
在御軒惡狠狠的眼神瞪視下,御墨哪兒還有心情跟青青抬杠?憤憤地沖到船頭,他圖清淨去了,即便在外面淋雨也比在船艙里跟著丑丫頭大眼瞪小眼來得好。
待御墨出去了,御軒才柔聲對青青道︰「以後給他留些顏面。」
「你這話應該對他說。不是我不給他留顏面,是他處處揪我的小辮子!」青青哼了哼,撅著小嘴兒,看似倨傲,實則也很無奈。誰願意成天沒事兒地就找御墨那家伙的麻煩?她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都是御墨那家伙,總是想借機找她晦氣,要讓她只挨打不還手?可能麼?
近來這些日子,她也算總結出來了,橫豎她得尋個機會好好地將御墨那家伙狠狠地收拾一番,他往後才會學乖不再招惹她!
御軒見勸說無果,也不再多言,讓御墨那小子自求多福去吧。現在他只關心自己的福利︰「眼看也不過一個時辰左右便是午時,橫豎今日下雨我們也沒別處可去,趕路也不方便,你又不願回客棧,索性我們去天虞山煮了東西吃,待雨停了再回來與御墨會合。」
听罷御軒的話,青青滿臉訝異。偏著頭,她像是打量怪物似地打量這御軒。
良久,她才嘖嘖稱奇︰「嘖嘖……今兒太陽從西邊出來的麼?你這冷面閻王居然一口氣說了這麼長一串話,可真夠費勁兒的。」
「可不是麼?為了說服你,我可是卯足了勁兒。」御軒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賊心。
青青淺淺一笑,笑意在那雙烏黑晶亮得若黑寶石般璀璨奪目的眼楮里流轉。那樣的目光,那樣的眉眼,看上去絕對地迷人,仿佛有無窮的吸引力,瞬間便能將人的心魂給吸進她的眸中。
他每每總是喜歡注視著她的眼楮,所以當然不會忽略掉她眼中的神采。見她眼中盡是笑意,他就警覺地意識到︰恐怕今兒個中午,他的福利又泡湯了……
果不其然,他剛剛意識到自己今日會慘淡收藏,那頭她就已經將他給扔在了一邊兒。
「今兒我不回天虞山了。今兒天氣涼,又下著雨,還有這麼大片湖,足夠我玩了。」說罷,她縱身一躍,沒入水中,不見蹤影。
「二哥?」
外面兒,站在船頭上欣賞風景,並且排解郁悶之氣的御墨听到船艙的方向傳出一聲巨大的響聲,像是重物落水的聲音,心里一急,趕緊沖了進來,口氣還反射性地喚著御軒。
御軒見青青跳水,本欲跟著跳下水,卻被突然沖進來的御墨給攔住。
「二哥,你做什麼?」御墨一臉地忐忑,不由試探道︰「即便那丑丫頭背叛你,你也不至于如此輕生。何況她只是跟個陌生人聊聊罷了,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不規矩行為。」
御墨突然出聲,倒是將御軒緊繃的情緒給打散了。他終于冷靜下來,對自己剛才急巴巴地就要跳水感到一絲無奈︰什麼時候開始,他居然這般沖動了?還想跳水下去捉拿小妮子?小妮子的潛水功夫就跟她的輕功一樣,遠在他之上,他跳下水也是白費力氣。還不如,安心在船上等她,這樣比較實在點兒。
一想通了,他心里當然就沒有那麼急了。吐出口氣,他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了些,低聲道︰「現在知道說實話了?之前為何添油加醋地冤枉你二嫂?」
「我沒有冤枉她,她本身就是跟個男人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嘛。我又沒說他們之前有什麼瓜葛。」御墨替自己辯解道。
「罷了,以後別總將心思放在她身上,她花招多,你跟她斗,怕是你吃虧。」御軒叮囑道。
「我吃虧?二哥說笑了,一個黃毛丫頭能讓我吃虧?」御墨偏不信邪,反而越挫越勇,要跟青青繼續斗下去的決心相當明顯。
御軒也不好說什麼,反正御墨這小子現在正是戰斗力旺盛之時,說了他也听不進去。總歸得讓他吃了虧,他才懂得厲害。只希望青青不要將他給整得太慘就好。
御墨見二皇兄那副表情,用腳趾頭想也該能想到,二皇兄根本就小看了他,以為他不是丑丫頭的對手。哼,丑丫頭若非有二皇兄幫腔,她能這麼拽?拽得都快上天了!
「下回小弟收拾她,二哥別再給她撐腰了,不然會繼續助漲她的氣焰,讓她越發地無法無天。」御墨說到這個問題就有點兒郁悶。
明明自己和二皇兄的關系才是最好了,從小就黏糊得緊,二皇兄雖然時常表現得不近人情,可卻是最疼他的人。現在蹦出了個莫名其妙的丑丫頭,二皇兄就完全改變了態度,真真是讓人郁悶,更讓人討厭那個禍水丑丫頭。
御軒當即就回絕︰「我替她撐腰,她尚且對我不冷不熱;我若不替她對付你,她豈不壓根兒不搭理我了?」
意思就是︰倘若御墨敢再和青青爆發點兒社麼沖突,他這個當人夫君的就非得要毫不猶豫地站在妻子這頭。
「二哥,我對你徹底失望了,居然被個丑丫頭弄成這樣。」御墨自覺心中的精神支柱瞬間崩塌,那叫一個心情郁悶吶!問題是,他都這樣控訴了,二皇兄還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反倒是樂在其中,真是無藥可救了。罷了,不跟二皇兄討論這個問題,往後對付丑丫頭的大任就落到他御墨一個人身上。
御軒略略蹙眉,再度糾正︰「若被我再听到你開口閉口‘丑丫頭’地叫,仔細我打腫你的嘴。」
「來真的?不叫便不叫。」御墨悶悶地道,但還是不願從此讓青青逍遙,隧滿心不爽地道︰「不過二哥,即便我不叫她丑丫頭,我也不會對她尊重到哪兒去。」
「那丫頭才不在乎你尊不尊重她,你別在她面前添亂使絆子就行。」御軒說到青青時,他那黝黑的眸子里,透過深邃的目光依稀可以讓人看見一絲柔情,還有那麼一點兒難以為人所察知的笑意。
為這話,御墨大呼冤枉︰「二哥,小弟我什麼時候給她使絆子了?你不能再被那丫頭牽著鼻子團團轉了。」
「你這小子,怎地就對你二嫂有這般重的成見?」御軒納悶兒了。
御墨已經沒有信心再改變二皇兄對丑丫頭的溺寵,所以也懶得再出聲替自己辯解。這一噤了聲,住了口,他才發現︰「對了,她去哪兒了?」
御軒揚頭,用下巴稍稍指了指船艙外的湖面。
「她掉水里去了?」御墨萬般意外,丑丫頭落水,二皇兄居然沒有伸手搭救,實在太怪異了。見二皇兄沒答話,御墨更糊涂了,瞟了瞟船上那窗戶,窗戶那麼高,能不小心失足落水?不由懷疑︰「她從這兒跳下去的?你們吵架了?」
御墨壞心眼兒地想著︰定然是皇兄跟丑丫頭置氣,因為先前那個紫衣男人的事情。丑丫頭一時激動,便欲投湖以示清白。
御軒見御墨那副憋著笑,偷著樂的德行,便不難猜到御墨此刻在想些什麼。
稍後,御軒輕笑出聲,打破了御墨最後一絲幻想︰「她跳湖里游泳去了,我們在船艙里等她。」
「游泳?這種天氣?」御墨頻頻搖頭,實在不能想象丑丫頭的行為作風竟然會這麼詭異。
御軒不言,透過船窗,笑睨著前方平靜的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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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詹賀領著百里三公子前去從魔煞神君的手中搶京城命案的要犯。卻不想,魔煞神君似乎先一步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提早轉移了陣地,讓詹賀一行人撲了個空。
「很有可能那魔煞神君已經將人交給莊妃了。」詹賀猜測到。
百里追日輕輕擰了擰眉頭,不曾言語。
百里追月和百里追情相視一眼,而後朝彼此遞去一個只有他們自己才能看懂的復雜眼神。
「大哥,我們現在怎麼辦?」百里追情問道。
百里追日默不作聲地將魔煞神君待過的這個山洞給里里外外,仔仔細細地查看了一番。
山洞內,地上雜亂地堆放了好些石塊,還有泥沙,有一處洞壁更是滑落了一塊。整個山洞就跟經受過劇烈地震似的。
「這魔煞神君應該是在練什麼功夫,待他練成,實在危害不小。」百里追日分析道。
剛才追日查看四周時,追月和追情也沒閑著,都在四處查勘,得出的結論和大哥追日一模一樣。
「不錯,他一定是在練習神功,目的就是要對付太子宮,尤其對付太子妃娘娘。」詹賀適時補充道。
追日越發地疑惑了︰「依著賊首的功夫,要直接對付青青並不難,為何他還要煞費苦心地繞這麼大哥彎子?」
「別管那麼多了,大哥,我們先去月清宮探探。倘若有我們要找的人,先劫出來再說。」追月說道。
追情也點頭表示贊同。
「那月清宮畢竟凶險,又有皇上每日進出,我們若硬踫硬地對付莊妃便是犯上之罪。」追日身為老大,自然要將問題提前考慮周到,說不上面面俱到,至少要有所準備。
追情卻道︰「那些人落到莊妃手上,終究是個隱患。我們必須趁她還沒有出手之前,先下手為強。」
追日望著兩位兄弟,一臉的謹慎︰「不可!那莊妃在宮里遍布眼線,我們一進宮,就會被她盯上,反而壞事。」
的確如此。追日和追情一時也沒有別的主意,只能作罷,靜待老大做決定。
詹賀在旁沉默良久,見相府三公子沒有找到合適的方式解決目前的困局,不由開口了︰「屬下倒有一個主意,說來與三位大人听听,三位大人且看是否可行?」
「詹侍衛請講。」百里追月忙招呼道。
詹賀態度恭敬,表情認真,嗓音沉穩地道︰「不管現在犯人是否在莊妃的手中,我們從月清宮直接劫走犯人都是不可能的。那莊妃一直在尋找能夠置太子于死地的法子,當下抓住這個機會自然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用它來扳倒太子,又怎會甘心將證據把柄放手?這條路根本行不通,我們倒不如從魔煞神君這頭著手,讓魔煞神君去逼著莊妃放人。」
有點兒意思。
三公子听了,臉上都露出了點兒欣賞之色,皆用眼神鼓勵詹賀繼續說下去。
詹賀這才道出了詳盡的方案︰「那魔煞神君受了傷,功力大減,我們若捉了他,就等于捉到威脅莊妃的利器。莊妃和魔煞門那些事原就上不了台面,她最怕朝中大臣們知曉她勾結江湖邪派。」
「就這麼辦,先全力尋找魔煞神君。」百里追日重重地下了決定。
﹍﹍﹍﹍﹍﹍
那日,魔煞神君進宮與莊妃談條件,兩人並未達成一致。之後,魔煞神君憤然離去,帶著幾名要犯從京城消失。
這些日子以來,莊妃派了好幾撥人追擊,卻一無所獲。
這會子,心急的莊妃不得不再次與皇帝商議。
「你想答應那魔煞神君的條件?」皇帝一臉驚愕。關于這事兒,他前些日子不是已經對她有過囑咐了?她還惦記著?
莊妃點點頭,迫不及待地道︰「這幾日我派人找過,始終沒能截住他,更沒有任何犯人的下落。太子宮的人又都是長了些狗鼻子,嗅覺極靈,我怕再這麼找下去,遲早讓太子宮的人察覺,反而被人家捉住把柄就麻煩了。」
「此事朕也有派大內高手前去追查,相信不日便會傳來好消息,你就不必多操此心了。」皇帝一再強調,讓莊妃不要參合進朝政里面來,至少在御承當上太子之前,希望她能獲得朝中大臣們的支持。
莊妃對皇帝的話根本就是嗤之以鼻︰「我跟魔煞神君合作了這麼些年,對他的本事太了解了。你那些大內高手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要制服他根本不可能。上次是我太自以為是,居然以為他受了傷,經受了魔煞門滅門圍剿之後就從此成了廢人。」
「朕倒不相信,他有三頭六臂不成?」皇帝不服氣。
莊妃道︰「他若沒有十分的能耐,你派人追了這麼許多日子,怎會仍舊連他的一根兒頭發絲兒都沒踫到?」
別以為她不知道,皇帝也暗中派了大批人手去追魔煞神君!也就是因為連皇帝的人都無法得手,所以她才會改變初衷,決定順了魔煞神君的意。
兩人商議了好半晌,首次達成了一致。
「那好,你這就放出風兒去,答應他的條件,誘他進宮。朕要親自見他!」皇帝道。
果然,莊妃按照上回魔煞神君提出的條件,派了十個大內高手抬著十萬兩黃金去京郊外的一間廢棄的破廟之後……
翌日清晨,魔煞神君便出現在了月清宮。
「我要的人呢?」莊妃開門尖山地道。
魔煞神君冷笑幾聲,道︰「在不能保證本座安全之前,本座怎會將人交給你?正所謂,兔死狗烹,本座還沒有那麼笨。」
「那你要怎樣才相信本宮不會害你?」莊妃也冷冷地道。
魔煞神君從口袋里掏出一粒藥丸遞給莊妃︰「你把這東西吃下去。」
想也知道,這粒黑乎乎的東西不是什麼善物。
莊妃只瞟了眼,便轉身,拉開了與魔煞神君的距離。
魔煞神君面具下的雙眼中閃過兩束警戒的光芒。
這時,從皇帝從內屋走出來,臉上面無表情。方才他已經在屋內,透過窗戶將外面堂上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見身著龍袍的皇帝出現,魔煞神君依舊我行我素,半點沒有要對當朝天子敬拜的意思。
見對方已然那般不敬,皇帝也不強求,畢竟他也對這魔煞神君有所耳聞。說起來,在朝中他是天子,是九五之尊;可在江湖中,魔煞神君儼然是個江湖皇帝,其手段並不比他這個九五之尊差到哪兒去。
是以,皇帝沒對魔煞神君擺什麼天子的譜兒,而是兀自坐下,並伸手示意魔煞神君也落座。
魔煞神君見此,甩開衣袍下擺,穩穩地坐在皇帝的對面兒。
這時,皇帝終于發話了︰「朕要知道,你跟太子有何過節?」
「我跟太子並無過節。對付太子,乃是應莊妃娘娘的請求。」魔煞神君不甚在意地說道。
皇帝微微地牽動了一下眉頭,嘲笑道︰「朕不以為她能請得動你。」
「我和莊妃娘娘有血脈親情,如何請不動?」魔煞神君反問。
皇帝哈哈大笑,末了,又望了眼莊妃,見莊妃一臉的心虛。隨後,他也不在意,只道︰「如論血脈親情,你既已找到她要的人,送她做個人情又何妨?」
「我倒是願意送她做人情,只可惜宮門深似海,若無護身符,我怕是出不了這迷宮。」魔煞神君意有所指地道。
皇帝听罷,略略咀嚼了一下,隨即便對莊妃道︰「既如此,你就給他一個護身符。」
「皇上……」莊妃慌了。她怎會不知現在討論的護身符是什麼?不就是那丸藥?魔煞神君想要用那藥物控制她,可想而知那藥的厲害。皇上居然臉不紅,心不跳的,就要她吃了那丸藥?這情形,令莊妃料所未料,想所未想,頓覺心內一陣冰涼。
皇帝卻沒有看一眼被恐懼和傷心折磨的莊妃,只將目光對著魔煞什麼那張被面具遮住的臉。透過面具,他只能看見魔煞神君那雙賊目。
不過,皇帝雖然盯著魔煞神君,可嘴上的話卻是對莊妃說的︰「既然你們是血親,就該知道,他不會趕盡殺絕。」
言外之意,即便莊妃吃了那藥,也沒有性命之憂。
當然不會有性命之憂!這一點不需任何人提醒,莊妃自己就相當明白。試想,魔煞神君現在是孤身一人,滿門被剿,他已經沒了可以依靠的勢力。所以,他必須依賴月清宮。她若丟了性命,對魔煞神君沒有半點兒好處。魔煞神君是個聰明人,怎會想不到這一層?
以莊妃想來,這藥丸兒不但不會傷及她的性命,反而還會讓她對魔煞神君產生依賴性,讓她被他所控制,往後才能听他擺布。想想,這藥得有多邪性,才能控制一個人!
這麼邪惡的東西,皇帝居然連眼楮都不眨一下,便要讓她吃下去?別人不知道,她還不清楚皇帝的頭腦?憑著皇帝的精明會想不到這藥將會給她造成多大的痛苦?
「我不吃。」莊妃氣憤地道。
魔煞神君听了,只當耳旁風,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因為他知道有人會替他當說客。
很快,魔煞神君的猜測得到了印證。
「想要達到目的,就得做出犧牲。」皇帝這話,很顯然是對莊妃說的。
莊妃踉蹌一步,心中萬念俱灰。想不到,她寵冠後宮,到頭來居然也是顆在別人眼中微不足道的棋子罷了!
「為什麼就非得是我做出犧牲?」莊妃心里極度不平衡。她這個做娘的,吃了許多苦還不夠?即便是輪,也該輪到他這個當爹的犧牲了。為什麼他不吃?那藥他倒是自個兒吃啊!
皇帝皺緊了眉頭,黑著臉,惡聲惡氣地道︰「不是你做出犧牲,難道要承兒自己承擔?他不在宮里。」
「反正我不吃這藥!」莊妃說罷,轉頭便匆匆跑出了月清宮,也不知道哪兒去了。
直到莊妃的身影消失,皇帝才換了副口氣,用著很平靜的語氣對魔煞神君道︰「要朕吃麼?」
「你若願吃,我就更放心了。」魔煞神君笑道,但很快有補充道︰「為了區區幾個犯人,我還不至于天真到以為天子要親自出馬以身試藥的地步。」
「那麼,你如何相信朕能放你隨意離宮?」皇帝的臉上充滿疑問。
魔煞神君平靜地道︰「你連自己的寵妃都舍得犧牲,可見心狠手辣。無論如何,我都不相信在你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後會放過我。」
「這麼說,這樁買賣做不成了?」皇帝並不感到意外。
魔煞神君道︰「那倒不是,我還有一個法子。」
「什麼辦法?」皇帝來了興致。
「唰」地一聲,魔煞神君拔出短刀架在皇帝脖子上︰「那就請皇上親自去提人。」
在魔煞神君看來,有皇帝跟他走,他的命便無憂了。這比挾持莊妃更有用,畢竟莊妃雖然得寵,可依舊是皇帝心目中的一顆棋子罷了。劫持皇上,那就大不相同了。
「哈哈哈!」皇帝暢快一笑,完全不為自己的處境擔憂,反而贊嘆道︰「果然是個好法子。」
挾天子以令諸侯?這個法子真不耐!
﹍﹍﹍﹍﹍
百里三公子在詹賀的幫助下,很快找到了魔煞神君落腳的小破廟。
由于魔煞神君之前從莊妃手上要到了十個大內高手,所以勉強還能阻擋百里三公子一段時候,但不會太久,落敗是遲早的事情。
魔煞神君挾持著皇帝從一堆被砸爛了的觀音像後走出來。
「皇帝在此!還不下跪!」魔煞神君狠狠地將短刀抵在皇帝的脖子上,口里則是咬牙切齒地對以百里追日為首的這伙捉拿凶手的隊伍威脅道。
追日三兄弟見此,慌忙跪下,山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見到追日三兄弟,眼中迅疾飄過一絲異樣的目光,像是突然有了什麼主意。
稍後,皇帝鼓足勁兒道︰「快退下,退下!」
「皇上,這……」百里追日顯得為難。畢竟天子遭遇挾持,這是多麼嚴重的問題。他想要奮不顧身的前去搭救,可天子的目光中卻透著拒絕的色彩。聖意難違,百里追日只得朝隨行而來的幾人擺了擺手,示意幾人退後。
皇帝見百里追日將隨行的其他人勸退,這才繼續道︰「別妄動,就按他說的做。」
當然,皇帝口中那個「他」字,指的就是魔煞神君。
最後,在皇帝的吩咐下,在魔煞神君的威脅下,百里追日只能領著人離開小破廟,給魔煞神君以全身而退的機會。
但是,以百里追日的智慧,他怎會甘心被個惡人牽制威脅?明著,他雖然領著詹賀還有兩位兄弟出了破廟,實際上並沒有完全離開魔煞神君和皇帝,只是稍稍改了個方案,將之前大搖大擺找人的思路改成了現在的暗中行事。
「詹賀,你熟悉魔煞神君的路數,你好生尾隨他,直到查出皇上的落腳點為止。老三,你去找太子,向他說明情況。追情你在這破廟等著,我懷疑那些案犯會被帶到此處。」百里追日覺得︰畢竟皇上是太子的爹,皇帝被挾持,應該由太子做決定,看是硬打一仗救回皇上,還是該按照現在保守的計劃實施?
﹍﹍﹍﹍
傍晚時分,玉湖上好些畫舫已經不見,湖面上冷冷清清。
微風吹來,倒是有了點兒涼意。
「二哥,她該不會溺水給淹死了吧?」御墨想到這里,心里還是有點兒小小地哆嗦了下。雖然他很討厭丑丫頭,但是並不說明丑丫頭就該死。再說了,她是皇兄在乎的人,二哥這會兒心里肯定難受個要死。
令御墨萬分意外的是,人家御軒絲毫不受影響,一臉的春風得意,兀自坐在船頭看風景。
「二哥,她指定上不來了,要不我們回客棧?」御墨覺得吧,人都跳下去大半天了,至今尚不及出水,只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小命兒休矣!
御軒對青青的身手很有信心,所以能夠穩坐泰山,即便到了現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他也不慌不忙。
「噗!」
突然,兩兄弟的背後傳來一聲悶氣噴水的聲音。他們回頭一望,便見青青像個小孩兒似的正吐著剛才掉進水里吃到的那些髒水。
「你在水里憋了半天?」御墨大驚失色。世界上真有這等奇人?竟然能在水里悶上半日!
御軒見識過青青的能耐,所以一點兒也不好奇,還有意給了她一記溫和寵溺的笑容。
「那又怎樣?」青青一邊瞅著御墨,一邊回應。在水里呆上半日算什麼?當初師父為了訓練她,曾經給了她最嚴苛的訓練,讓她在水里憋了好幾日。今兒這點兒陣仗算什麼?
不過,今兒下午,她還真沒在水里呆太久,而是借著潛水的掩護,悄悄地從湖面的另一端上岸,偷偷去了百璣宮。這不去不知道,一去嚇一跳。剛到百璣宮,她便听屬下稟告,說是魔煞神君挾持了皇帝,倉皇而逃。
沒敢遲疑,青青趕緊回到玉湖,打算給御軒兩兄弟說明情況。
卻不想,她再度上了船,非但沒有讓御墨松口氣,反而是讓他覺得怪異。只因他的目光撇著她一身兒的干衣裳!開什麼玩笑,一個人跌入水中,起身後居然周身不濕,甚至連衣著都沒有一滴水沾上了。
「你、你是怪物?」御墨指著青青驚叫道。
平素間那麼溫和的一個美男子,竟弄得在她面前驚風急火的,這是什麼個狀況?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御軒此時站出來替青青解圍︰「你不是曾見過同樣的一幕?」
經過御軒這麼一提,御墨終于想了起來,上回在睿王府的確見過同樣的情形。
「你就是那個帶著面巾的假小子?」御墨終于將兩人給對上號了。難怪他一直覺得丑丫頭像一個人。
青青沒再搭理御墨,而是大步靠向御軒,道︰「我已經托信兒讓孟達和秦羽都留在原地靜觀其變,指不定能夠等到那幾個要犯。至于那魔煞神君……」
听完青青的描述,御軒面無表情。
只有御墨顯得很是著急,接著還很從容地道︰「你親眼看到魔煞神君劫持父皇?」
御軒危眯雙眼,心中有了點兒未成形的主意,但還需要她替他參考一下,遂潤了潤喉嚨,喃喃道︰「父皇做事向來小心,怎會輕易被魔煞神君扣了?」
「不,不是魔煞神君所扣,而是……」青青一感覺道不對勁兒之處,便會立即將之揪出來︰「我猜想,指不定皇上是有意讓人拿了去。」
為何?
兄弟倆同時一愣。
「皇宮大院兒的,哪兒那麼容易劫走皇帝?再說了,皇帝和魔煞神君根本沒有什麼沖突。魔煞神君帶傷進宮,還能擄走皇帝,絕對不會那麼簡單。」青青分析道。
「你瘋了!怎會如此妄議天子?父皇好端端的,非得讓人給劫持了去?」御墨立即站出來維護皇帝。
御軒瞥了御墨一眼,看向青青時,目光中清澈的。
「既如此,你覺得我們該做何反應?」御軒問及青青,嗓音溫和。
御墨要跳出來咋呼,卻被御軒給制止。
青青道︰「你們不認為這個皇帝是假的?」
「假的?」
兩兄弟異口同聲地重復。
「那是當然。若是真皇帝,我哥哥們要去救駕,皇上應該積極配合才是,緣何要急著打發哥哥們離開?分明就是心虛,怕被揭穿。」青青細心地分析,隨後又道︰「再說了,皇帝被劫,宮里怎會沒有任何侍衛跟出來,這不是很奇怪?」
「以你的意思,這事如何處理?」御軒問道。
青青的目光饒有深意地當著御軒的面兒,瞅了瞅御墨。
御軒當即領悟,趕緊派御墨前去破廟查看實情。
御墨听說父皇被劫,心思都集中到如何解救父皇之上了,不敢遲疑,趕緊動身去了。
支開了御墨,御軒才對青青道︰「現在就你我兩人,可否直說了?」
「皇帝被魔煞神君所劫,這事兒原本就玄乎。我別的不敢肯定,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此刻,皇帝心中定在盤算,該如何找你去護駕,並且趁你護駕之時借魔煞門的勢力狠狠地重挫你一番。若能讓你死在魔煞神君手里就更好了。」青青眯了眯眼,眼神中的戾氣居然不輸給御軒。
御軒淡笑,很快,笑意擴大。不錯,剛才乍一听皇帝被劫,他也立即就做了這樣的預料。看來,他們夫妻倆意見還挺統一的。
「那我們該怎麼辦?他是天子,之于我們,亦君亦父,我們若不救駕豈非不忠不孝?若是真去救駕,又會中了他的奸計。」御軒淡淡地問道,並沒有露出著急無措的表情。
青青勾唇一笑,邪惡地道︰「皇帝被劫,只听上去就讓人匪夷所思。況且,宮里沒有任何動靜,這說明皇帝當時根本就不打算讓別人知曉。我敢斷定,現在朝中的大臣們尚不知皇帝已經離宮。我們得趕在朝臣們知曉之前對他做出了結。」
「怎麼個了結法兒?」御軒再一次發現,有她在身邊,他可以節省好多力氣。
她道︰「既然沒人站出來證明他是皇帝,我們何不一口咬定被劫之人是個‘假’貨?冒充天子,乃是誅九族的大罪。」
「說下去!」御軒听得津津有味。
青青說得也是激情澎湃。她心中不由冒出了期待的小花花,心想︰指不定扳倒皇帝的機會來了!她得好好計劃計劃,非得要這個大壞人得到應有的報應不可!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青青顯得高深莫測。
「嗯?」御軒用鼻音發出聲疑問。
「借刀殺人!借朝廷的刀,殺假皇帝!」青青咬咬牙,決然地道。
那假皇帝想借魔煞門的刀誅殺御軒,御軒為何不能借朝廷的刀,對付假皇帝?
「他現在還不能死。」御軒有所顧忌。
青青點頭,應道︰「他死不了,御墨不是跟去了?雖然死不了,但是動靜一鬧大,這真假皇帝的念頭一旦在朝中大臣們心中萌動,那些忠于你爹的大臣們漸漸地便會對現在的皇帝起疑心。讓大臣們自己察覺異樣,這不比你花功夫說服要有效?」
御軒稍稍一想青青的話,不由滿心歡喜。
「你出了這麼好的主意,我該怎麼獎勵你?」回京派兵的路上,御軒好溫柔,好溫柔地在青青耳邊低喃道。
青青趕緊將頭一偏,戒備地道︰「你想怎樣?」
「給你個獎勵。」說罷,他那雙透著些許邪魅色彩的黝黑雙眸湊了過來,眸中映出她瞪大了雙眼如小兔兔般驚慌的小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