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珠說晨哥兒喜歡沈懷筠,所以才去了清雅閣,品繡的說法卻是晨哥兒要去瞧水鴨,至于晨哥兒到底瞧沒瞧,估計他也不會說。
歐陽倩和容珠幫著沈懷筠,倒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畢竟沈懷筠是二房的親戚。可品繡是姜氏屋里的大丫頭,她怎麼也幫著沈懷筠?
今天的事兒,從一開頭就有品繡的推波助瀾,不是她興起帶晨哥兒來園子里,就沒有後面的事兒了。但沈懷筠這個人是遲早要見的,今兒見了和日後見了沒有什麼區別,只是安靜茹不明白,歐陽倩、容珠、沈懷筠,她們到底許了品繡什麼好處,讓品繡幫她們?
或者,這是大夫人姜氏的意思?安靜茹決定試探一下姜氏的態度。
姜氏問起園子里的景象,安靜茹將園子桃花盛開的景象細細描述一番,才說到清雅閣。姜氏面露驚訝,卻一閃即過,淡淡道︰「這麼說來你也見過沈姑娘了。」
不是問句,也不是肯定句,姜氏的態度讓安靜茹琢磨不透。
「是啊,兒媳見識淺薄,還是第一次瞧見沈姑娘這樣標致的美人兒。」安靜茹適當地露出不好意思,「和她相比,兒媳實在自慚形愧,她不但模樣好看,又多才多藝,今兒兒媳有幸,听她彈曲才知何為余音繞梁三日。只是那曲子未免過于哀思,直教人想起傷心事兒來。」
說完快速看了姜氏一眼,她垂了眉目,坐在榻上恰好是背光的方向,垂下眼簾卻看不清她的眸光,神色任舊保持著紋絲不動的平靜,如泰山壓頂,無端端叫人倍感壓抑。
安靜茹心里忐忑不已,那一刻腦袋里冒出許多東西,她不知道姜氏是不是也看好沈懷筠。
「女孩兒未出閣前以女紅針黹、學習烹飪廚藝為要,其他的不過陶冶性情,太過也不見得是好。」姜氏說完,就露出乏意,不等安靜茹接話,便道,「你下去歇著吧,有什麼不懂的便問金嬤嬤。」
安靜茹剛從榮景園出來,品繡就踏進了正屋,姜氏臉色清冷,目光凌厲,直勾勾盯著品繡。
姜氏為人清冷,不苟言笑,品繡平日里仗著母親金嬤嬤是姜氏的陪房,自己又得姜氏信任,久而久之便不像旁人那般畏懼姜氏。可今兒姜氏凜然的目光,讓她不心慌都不可能。她不知道,什麼事兒讓姜氏這般氣惱,可不管什麼事兒,夫人生氣,她就要跪下受罰。
黑色大理石地板僵硬又冰冷,品繡不敢亂動,也不敢亂說話,直直跪在地上,直到蓋上傳來陣陣疼痛,姜氏才出聲質問道︰「今兒你帶著晨哥兒去了什麼地方?」
品繡心里一慌,如實道︰「回稟夫人,去了園子里晨哥兒說想看水鴨,奴婢只知道清雅閣的後面才有水鴨,便帶晨哥兒去瞧了。」
姜氏直勾勾的眸光仿佛能洞悉一切,冷聲道︰「只是去瞧了水鴨麼?」
品繡心慌地身子也跟著顫抖起來,點點頭,果斷道︰「是!」
姜氏目光清冷得似是能結出冰粒子來,「沈姑娘感染風寒,你帶晨哥兒去清雅閣就不怕將病氣過給晨哥兒?我是瞧著你穩重,才吩咐你多照顧晨哥兒,既如此,以後就讓品菊去照顧晨哥兒。」
品繡聞言大驚失色,忙磕頭道︰「都是奴婢魯莽了,請夫人恕罪,奴婢以後一定更加注意……」
榮景園傳來一陣壓抑的哭聲,被暖暖的春風一吹就散了。
歐陽倩回到屋里已經將近午時,越想安靜茹的態度,越覺得挫敗,禁不住朝身邊的許嬤嬤冷笑道︰「沒見過這樣愚昧的!」
許嬤嬤親自斟倒了一杯茶送到歐陽倩手里,臉上掛著溫和謙虛的笑容,嗓音輕柔,「二女乃女乃,請恕奴婢倚老賣老說一句逆耳忠言。」
歐陽倩愣住,許嬤嬤是她的女乃娘,原並非歐陽家的奴婢,只是後來照顧歐陽倩便留下了。再後來歐陽倩嫁人,她也隨著過來服侍,歐陽倩如今幫著二夫人料理家務,沒有許嬤嬤她也不會樣樣都做得恰如其分。因此,除了娘家嫡母,對許嬤嬤的話她總會留心听上幾分。
「嬤嬤但說無妨。」
許嬤嬤才道︰「奴婢倒覺得三女乃女乃沉穩聰慧。」
歐陽倩蹙眉︰「這話怎麼說?」
「二女乃女乃和六姑娘已經表示的如此明白,只怕三女乃女乃身邊的丫頭都看出了端詳,可三女乃女乃卻始終不明白的模樣。這就是她聰慧的地方了,三女乃女乃的出身咱們都是知道的,模樣也不及沈姑娘,與三爺才成親不久,她若是知道了這件事,你說她該怎麼做?沈姑娘過了年就滿十六了,雖然身世淒苦,到底還有咱們給沈姑娘撐腰。」
歐陽倩神色隨著許嬤嬤的話慢慢凝固起來,「這麼說來,她裝的連我都差點兒被騙過去了?」
許嬤嬤點點頭,心里想到,還不止這些呢。當歐陽倩暗示沈懷筠與韓睿華一起長大的情分,安靜茹就說起韓睿華與韓睿龍的兄弟情分。她說起韓睿龍,可不是暗示韓睿龍和沈懷筠關系更親近?
這三女乃女乃不動聲色,卻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春香和夏香的確擦覺出不對勁來,回到榮恩軒幾度要說給安靜茹听,偏偏紫蘇一直在,她們主僕也說不上體己話。心里急得要命,快到晌午,春香讓紫蘇先去吃飯,她和夏香、趙嬤嬤留下來服侍安靜茹就好。
紫蘇心里明白她們是要說體己話,禁不住暗暗冷笑,還說她是胭脂俗粉,今兒見了沈姑娘,到底誰才是真正的胭脂俗粉?!見春香和夏香著急,她心情愉悅,步伐輕盈出了門。
紫蘇一走,春香和夏香就立馬圍住安靜茹。
「二女乃女乃到底什麼意思?咱們都沒看清那人,她們卻非要暗示那人一定是姑爺!」春香憤恨不已。
夏香道︰「還有六小姐也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卻搶著做紅娘,說出去也不怕丟了國公府的臉面。」
「那個沈姑娘也不討喜,漂亮是漂亮,也不能因為身世淒苦,就不懂禮教規矩吧?彈什麼曲兒?簡直就是勾……」
「停!」安靜茹低吼,瞪了兩人一眼,兩個人才不甘心地閉上嘴。趙嬤嬤在一旁听得糊里糊涂,抓住機會忙問道︰「今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春香和夏香左一句右一句,總算把今兒發生的事兒說了個大概。趙嬤嬤神情凝固起來,垂著頭琢磨半晌,抬頭問安靜茹,「咱們夫人是什麼意思?」
「還不知道,我試探過了,不知道她什麼意思。」
趙嬤嬤憤恨不已,「當初是韓家拿著契約到咱們府里求親,姑女乃女乃過門還在新婚里頭,她們就這樣作踐姑女乃女乃,也太不像話了!」
安靜茹平靜地道︰「橫豎咱們並沒看清那人,又何苦非要咬定是三爺?」
春香道︰「咱們是沒看清,可姑爺確實半途中離開了,說都沒說一聲,誰知道他去了哪里。」
這才是重點,韓睿華與韓睿龍一道離開,然後歐陽倩就帶著自己去沈懷筠的住處,難道真如歐陽倩暗示的那樣,韓睿華和沈懷筠兩情相悅,卻礙于韓睿華與自己有婚約在先,不得不娶自己過門?
安靜茹想起這兩日的情景,白日里韓睿華對她談不上疏離,但也談不上熱絡,對長輩恭敬有禮,對平輩保持一定的距離,不過分親近誰,也不過分疏遠誰。新婚頭兩夜,他霸道不顧她感受的索取,現在想來竟像是一種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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