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韓睿華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安靜茹索性拿起一本書慢慢讀起來,趙嬤嬤從外面進來,見三個丫頭互相瞪眼,遂虎著臉咳嗽一聲。
安靜茹仿若什麼都不知道,抬起頭來,趙嬤嬤笑盈盈道︰「三爺回來了,這會子去大老爺哪里回話呢!」
趙嬤嬤心情不錯,因為她可以斷定,姑爺今兒一定出了門,否則不可能這麼晚了回來還要去大老爺哪里回話。大老爺雖然半身不遂,可頭腦是清晰的,即便在朝中也只是掛了個沒什麼實權的閑職,要置身度外哪有那麼容易?
趙嬤嬤雖是婦道人家,可跟著安家老夫人身邊多年,當年的安家太老爺那也是做過四品同知的。如今安家大老爺也入了仕途,耳濡目染多多少少能明白一些。
安靜茹理解她話中的深意,不知為何也松了口氣。不禁暗暗自嘲,原來自己這般沒有信心。沈懷筠的確美麗不可方物,而自己只能算作小家碧玉罷了。
「那就吩咐小廚房將吃食熱一熱。」
趙嬤嬤忙出去安排,春香等人也規規矩矩地站著。不多時,韓睿華大步流星進來,紫蘇生怕有人搶在前頭,麻利地走過去朝韓睿華福福身,就要去服侍韓睿華月兌了外套。
安靜茹要去也來不及,索性站著不動,只吩咐春香去倒茶。沒想到韓睿華側過紫蘇,大步朝安靜茹這邊走來,紫蘇登時臉頰火辣辣的,雙手僵在半空中,扭頭正好迎上夏香要笑不笑的表情,心頭堵了一口氣卻發作不得,只好去隔壁屋里收拾桌面。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不是說明兒才去翰林麼?」安靜茹將茶杯遞給韓睿華,隨口問道。
韓睿華正要說,想到說了安靜茹未必明白,遂改口道︰「有些私事要處理。」
韓睿華遲疑的態度,讓春香和夏香的笑容立刻僵住只拿眼楮盯著安靜茹。安靜茹淺淺一笑便不再多問,只是坐著等飯菜上桌了過去吃飯。
韓睿華沒想到安靜茹會等他,暗自責怪自己沒想起叫人回來回個話,看著飯桌上殷勤給自己夾菜的安靜茹,不忍佛了她的心只好又吃了一些。安靜茹食量一般,桌上好幾個菜都沒動,想了想便叫春香她們端下去吃了,「紫蘇只怕等的餓極了,這兩個菜給她送去吧。」
安靜茹指著一只糟鵝,和一盤子碎炒鴨肝朝春香吩咐道,夏香有些不服氣,春香忙給她使了眼色,眼楮亮晶晶地賊笑起來。已經在心里琢磨了一番,就說這菜是三爺和三女乃女乃賞給她的,她若不吃就是不給三爺和三女乃女乃面子,而且還要看著她把這些菜都吃光了才作數。
打定主意,春香連飯也不吃,就給紫蘇送去。正在小廚房打熱水的紫蘇听說三爺賞下東西,只把差事交給其他的小丫頭,自己歡歡喜喜來正屋,春香及時攔住,熱情地將菜送去了她屋里,又是好一陣羨慕奉承,總之是看著紫蘇艱難地把菜吃光了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且說正屋里,韓睿華去淨房沐浴後,安靜茹才去淨房沐浴更衣,出來的時候韓睿華卻已經躺在床上了。
趙嬤嬤見狀,忙退出去。安靜茹自己坐在梳妝台前卸了頭上的珠釵,扭頭見床上的韓睿華動也不動,似乎已經睡著了,這讓安靜茹更覺得他做賊心虛,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從外面歸來,自然是要去榮景園問安的,是不是大老爺找他回話,這個就不得而知了。理智告訴安靜茹,白天的一切都是歐陽倩自導自演的一出戲,然而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非常理智,特別是面對自己的丈夫。
安靜茹不能免俗,也不能控制心底的猜疑。深吸一口氣,要問也不能是現在,他都睡著了。嘆了口氣,今晚估計又難以入眠了。
安靜茹小心翼翼爬上床,盡量不踫觸韓睿華,好容易才去里面空出的地方躺著,輕輕拉被子蓋住自己的身子,卻察覺到一道火辣辣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扭頭便迎上韓睿華深邃明亮的眸光。
原來他根本就沒睡!安靜茹憋住一口氣,果斷翻過身。那道火辣辣的目光就落在她後腦勺,根本無法忽視。而被子里,他滾燙的手掌已經伸過來,帶著炙熱從她腰上劃過。
安靜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緊繃,腦海里沈懷筠的身影一晃而過,還來不及思索,話就從嘴里蹦出來,「今天我才知道原來咱們府里還住著一位沈姑娘。」
韓睿華的手掌果然一頓,快速地從安靜茹身上離開,淡淡地話從後面傳來,「她是二嬸娘的內佷女。」
安靜茹閉上眼,「她長得很漂亮,連身為女子的我瞧著都動心了。」
身後是沉默而勻稱的呼吸聲,那一刻,安靜茹真覺得心酸至極,好半晌才穩住情緒,閉上眼再也不想說話了。也不知過了多久,韓睿華竟然反問︰「你都知道了?」
而這一句話讓安靜茹穩定下來的情緒瀕臨爆發的邊緣,猜疑會叫人不安,而得到印證後,便是憤怒。她咬著牙關,終于讓自己沒有任性發火,後來反而想笑。她和韓睿華成為夫妻,不過幾天的時間,人家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豈是自己可比的?
「那都是多年前的事兒了。」那個時候他們年紀都不大,沈懷筠落水,大伙嚇得幾乎傻了,他和韓睿龍作為兄長,哪里有不救的理兒,也顧不得別的跳下水將她拉起來。後來還是少不得一頓責罰,兩人在祠堂跪了一夜。此後,隨著年紀慢慢增長,韓睿華又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能與韓睿龍相比,慢慢的與兄弟姊妹少了來往,一心一意刻苦讀書,如今長大了,更因該避嫌,一年中能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安靜茹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原來從多年前就開始了。她突然後悔自己問他,有些事兒裝作不知道反而比知道了好受些。可不問又如何叫她心安?安靜茹閉上眼,嗓音淡淡的,「睡吧,三爺明兒還要早起。」
態度算不上冷落,也算不上熱絡。這讓韓睿華心頭生悶,他幾乎可以想象此刻安靜茹臉上必定是沒了笑容,可這件事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又是小時候的事兒。莫非她是……
韓睿華又慢慢將手伸過去,模索了半晌對方一動不動,顯然已經睡熟了。
竟然已經累得沾床就睡!韓睿華長長吐出一口氣,起身將床頭矮幾上的燈吹滅。屋里頓時漆黑一片,安錦華睜開眼,黑夜掩蓋了她所有的神情,腦袋里紛紛亂亂也不知何時才睡去。
隔天早起,韓睿華已經穿戴整齊去了淨房,趙嬤嬤領著春香等人進來服侍,趙嬤嬤滿臉笑容弄得安靜茹莫名其妙,後來對著鏡子一照,她自己都被自己嚇了一跳。原來是臉上的倦怠被趙嬤嬤誤解了,這讓安靜茹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以後該走的路。
「紫蘇呢?怎麼沒瞧見她?」
春香一臉擔憂,「奴婢正要和女乃女乃說這件事兒呢,方才奴婢起身,同紫蘇住一屋的小丫頭說紫蘇身上不舒服,想告個假。」
不管春香掩飾的再怎麼好,安靜茹也擦覺出端詳來,盯著她不說話。春香看瞞不下去,只好說昨兒紫蘇听說是三爺賞給她的菜,她貪嘴一股腦兒全吃了,夜里口渴起來吃了幾杯冷茶,四更天的時候就開始鬧肚子。
說完又發誓般暗示自己真的沒做別的什麼。安靜茹知道春香歷來不說謊,再說即便要動手腳,昨兒那麼晚了也來不及準備,朝趙嬤嬤吩咐道︰「問問咱們府里平常丫頭病了都是請哪位大夫,好去請位大夫進來給紫蘇瞧瞧,吩咐她身子沒好利索不必進來伺候。」
趙嬤嬤早就看紫蘇不順眼,巴不得早些將紫蘇攆走了才好,現下就是一個好機會,她腦袋里已經冒出好些想法不提。只是想起另一件事兒來,「女乃女乃打算什麼時候請金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