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嬤嬤忍不住抬眼,在心里默念一句︰大老爺和二老爺本來就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歐陽倩也覺得這事兒也沒什麼好驚訝的,只是修一修榮景園和太夫人的壽禧堂,平常大老爺可能會走動的地方。以及通往大門的幾處石階,她之所以這麼小心翼翼,還因為後面一件事兒。
「大夫人的意思是,橫豎都要動工,就把三夫人住的院子,還有四爺住的院子也修一修,那邊已經好幾年沒有修葺過了,眼下四爺成親,就一起……太夫人已經同意了。」
沈氏一口氣好容易順上來,冷哼一聲道︰「她倒是會做人!」
三老爺是庶出,本來在太夫人跟前也不見得多討喜,幸虧是兩榜進士出身,且仕途也走得順暢,韓睿欽也是韓家子孫日頭算是不錯的,書讀得好,常听先生夸獎。已經通過童試,明年便要下場大考,每每劉氏提到韓睿欽,都是一副十分驕傲的樣子。劉氏的性子,一分好也忍不住要說成三分好,可听先生那意思,韓睿欽要考上並非難事。
這樣的功勛世家,即便沒有功名在身,也能花錢捐個官兒,可大老爺是進士出身,三老爺是進士出身,韓睿華也是,要不了多久韓睿欽也是。兩榜進士對這樣的家庭來說不算多值錢。只是外人說起,卻極是敬重韓家,韓家方能永久屹立京城不倒。
偏偏二房的二老爺和韓瑞龍就不是!沈氏外出走動,別人說起這個話題,她是半點兒話也說不上。父子兩都是不爭氣的!
沈氏稍稍順了順氣,問道︰「可說了什麼時候動工?」
歐陽倩抬頭看了她一眼,外頭雨聲急促,屋里光線昏暗,看不清沈氏的神情,只是道︰「四爺成親的日子定在十月初八,這之前便要完工,這兩日就叫二爺得了閑去請人先進來相看。」
沈氏道︰「既然是大房和三房要修,咱們跟著去湊什麼熱鬧?」
歐陽倩要說的便是這個,大房韓睿華雖然還有些日子任職的文書才能下來,可這之前他任舊要去翰林。三老爺政務繁忙,又到了三年考評的一年,韓睿欽要讀書,閑暇的人就剩韓睿龍了。
歐陽倩試探著道︰「兒媳過來找母親商議,就是想同母親說,不如叫錢總管帶人料理了。二爺雖不忙,可也不能因為家里的事兒,耽擱了公事。」
沈氏點頭著道︰「也罷,橫豎都要動工,我這院子後面那塊空地,也蓋個花廳。」
如今沒有分家,吃的用的都是官中的銀錢,等以後分了家,要修便是自己出錢了。姜氏給了劉氏這麼個甜頭,那劉氏還不緊緊巴著姜氏?
「告訴錢總管,就說我的話,七姑娘住的院子、還有十姑娘住得院子也修一修,那邊雖偏僻,到底是姑娘家的住處。」
七姑娘是容蕙,十姑娘是三老爺的庶出,庶出的庶出,雖然都是主子,可到底不能與其他姑娘比較。十姑娘才五歲,因為身體不好,一直都在自個兒屋里養著,就連太夫人也鮮少問起她。
沈氏的話歐陽倩自然沒有異議,好在沈氏沒有對她發火,歐陽倩福福身告退。外面在下雨,沈氏留她坐一坐再走。歐陽倩哪里剛拒絕,只是怕沈氏挑她的錯兒,這屋里陳嬤嬤許嬤嬤等人都在。沈氏發起脾氣來,是從來不會顧忌這些的。
經過上次的撒潑事件後,歐陽倩也看清楚了許多問題,她在婆家說不起話,一來是因為她一直沒有生養,二來,自己的娘家雖然也是公侯世家,那爵位卻是三代而斬,她哥哥是最後一代。而韓家的三個爵位,英國公府韓明德身上的,和自己公公身上的卻是世襲罔替,只要沒有謀逆的大罪,是永遠承爵的。
陳嬤嬤搬了杌凳放在踏腳邊,歐陽倩做下去,就听到沈氏問她,「你肚子還沒動靜?」
歐陽倩面色一僵,就知道沈氏會提這話,輕輕搖搖頭,牙齒咬住嘴唇。
沈氏閉上眼,听著外頭的雨聲,道︰「你屋里的牡丹也沒動靜?」
許嬤嬤忍不住抬頭看了沈氏一眼,歐陽倩並非是沒有生育的,前兒那個若是沒有小產掉,如今也與承哥兒一般歲數了。且歐陽倩還年輕,這樣的世家大族,一般而言沒有嫡子是不允許庶子出現的。
歐陽倩任舊搖頭,沈氏瞥了她一眼,語重心長地道︰「龍哥歲數不小了,還沒個一男半女,也莫怪他還收不住心。這年輕人,也要有了孩子做了父親才能穩重成熟。」
歐陽倩只覺臉頰火辣辣的,沈氏的話說的這樣明白。牡丹是她的陪嫁丫頭,雖然已經是韓睿龍的人,可牡丹深知歐陽倩的脾氣,不會無緣無故就往韓睿龍跟前湊。韓睿龍在外面如何,回到家對歐陽倩好歹是念著情分的,又因前面那還的孩子的緣故,不會無故惹她生氣。
如果沈氏這樣暗示韓睿龍,那韓睿龍還不光明正大地納妾?!
歐陽倩覺得手心冰涼,下意識地撫了撫自己平坦的小月復,她也想生孩子,可懷不上也不一定就是她一個人的錯!這話,卻不敢當著沈氏的面兒說。
外面的雨終于小了一些,歐陽倩發虛地從榮華園出來。許嬤嬤撇著一肚子的話,回到歐陽倩的正屋,卻也只能說出一句,「要不,明兒天放晴,奴婢去觀音寺為女乃女乃拜拜送子菩薩?」
歐陽倩捧著茶杯,冷笑一聲道︰「送子觀音果然靈驗,你拜得還少麼?」
「那就換一位太醫給女乃女乃調養身子吧。今兒咱們夫人的態度,您也瞧見了,總不能真的就叫旁人先生子。」
不能說沈氏的錯,可許嬤嬤打心里覺得沈氏有損當年沈家的美譽,怎麼說也是嫡長女,教養應該不錯的,大道理也不是不知道。沈家風光幾十年,如今確實是敗了,沈氏做姑娘那會子,沈家還是相當不錯的,否則太夫人也不會選了她做兒媳。
劉氏就罷了,三老爺是庶出,太夫人哪能認認真真給他挑兒媳婦。要說,三老爺是兩榜進士,要說個大戶人家的女兒也不是難事……罷了,這些也輪不到她許嬤嬤來操心,橫豎沈氏爭來爭去為了也不是旁人,而是二爺。
歐陽倩放下茶杯,沒說話。許嬤嬤又試著道︰「太醫院的太醫都是好的沒錯,外面有些郎中也是有些真材實料。奴婢留意著著人打听著,女乃女乃覺得呢?」
還能怎麼樣?她沒有生養就難在沈氏面前說上話,歐陽倩點點頭。許嬤嬤便寬慰地笑了,媳婦熬成婆,做媳婦的時候總要吃些苦頭,等自己做了婆婆,也算熬出頭了。
主僕二人又說起別的話,卻瞧見煙兒打著雨傘,行色匆匆趕來,一進門便跪在地上磕頭,哭道︰「二女乃女乃,求您去瞧瞧沈姑娘吧。今兒早起便渾身發熱,奴婢派人去請大夫,門上的人都不應。」
許嬤嬤聞言大驚,又一想也釋然了,這會子這麼大的雨,誰願意出門?沈懷筠雖是沈氏的內佷女,可沈氏對她那態度也不算好。況且,二爺對沈懷筠……
不等歐陽倩開口,許嬤嬤蹙眉道︰「這會子雨勢這樣大,上哪兒去找大夫?」
煙兒不住地磕頭,臉上淚水雨水順著下巴流下去,身上的衣服早就濕了,緊緊貼著身子,露出曼妙的少女身線。歐陽倩想起沈懷筠上次提到的那人,後來陸夫人上門,瞧著容蕙都不甚滿意,哪里會看上沈懷筠。因此便鮮少去園子里,可今兒韓瑞龍沒出門,萬一回來瞧著煙兒這幅模樣……
歐陽倩站起身道︰「我去瞧瞧沈妹妹。」
許嬤嬤也只好去拿傘,又去取了遮雨的斗篷給歐陽倩穿上,這里離清雅閣比較遠,不像去榮華園,不過繞過這院子,不多時就到了。
歐陽倩趕去清雅閣,里頭丫頭婆子站了一地,牡丹早被人請了來,看見歐陽倩忙過來見禮,十分擔憂地道︰「許是著了涼,可沈姑娘的身子骨弱,這會子一直冒虛汗,人也有些糊涂了。」
歐陽倩走上前去瞧,只見沈懷筠臉色緋紅,眉頭緊蹙,蒼白的嘴唇一張一合,歐陽倩附耳細听,也听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伸手一探她的額頭,就嚇得忙收回手,「竟然燒成這樣!」
煙兒哭道︰「二女乃女乃,求您想想法子吧!」
歐陽倩定了定神,連忙吩咐許嬤嬤去走一趟,哪怕請個外面的郎中也好,沒得真把人燒壞了。好歹是一條認命,許嬤嬤猶豫片刻,拿了雨具就去了。
歐陽倩這才問起煙兒是怎麼回事兒,煙兒不敢細說,只道︰「今兒早起,奴婢進來服侍,姑娘就渾身發熱,叫了半晌也不應,奴婢心里著急,就去門上求人請太醫……」
歐陽倩少不得訓斥下面服侍的人一回,丫頭婆子齊齊垂手而立,牡丹瞧著心急如焚,道︰「前兒有小丫頭生病,來不及請大夫,我瞧著她們用冷毛巾給丫頭敷著額頭……」
煙兒一听,擦了淚就去打水取毛巾,牡丹也不等歐陽倩吩咐,又擰了毛巾放在沈懷筠的額頭上,又叫煙兒另拿了一張來,擰干了給沈懷筠擦身。就有嬤嬤站出來道︰「這樣一冷一熱,恐怕更不好,就敷著額頭吧,許嬤嬤將大夫請了來,還是等大夫開藥才好。」
牡丹也不敢貿然行事,萬一真把沈懷筠弄壞了,自己也難辭其咎。沈氏對沈懷筠再不好,終究也是她內佷女,因此擱了手。
大概一個時辰,許嬤嬤領著大夫進來,給沈懷筠把脈不提,歐陽倩等人回避到隔壁屋里,只留了許嬤嬤和幾位年紀大的婆子在里頭服侍。
牡丹打眼色將屋里其他人支退出去,這才叫了煙兒進來,細問到底怎麼回事。
煙兒哪里敢說,歐陽倩說要為她做主,她才低聲道︰「昨兒天氣熱,姑娘要水洗澡,廚房的人都說沒有,奴婢去燒水她們還不讓,最後送來一桶不冷不熱的來,姑娘就用那水擦了擦身子,沒想到,沒想到……姑娘本來就是體弱的。」
便是不體弱,沈氏送來的藥也會把身子弄壞,沈懷筠雖然吐了,可到底沒吐干淨。煙兒想著就淚流滿面,這樣磨著沈懷筠,還不如一刀子要了命暢快一些。
牡丹嘆道︰「這些人也真是……」
歐陽倩瞪了她一眼,「許是真有什麼緣故,你也別瞎說。」
煙兒一听,本來還以為二女乃女乃會做主,說道兩句,沒想到二女乃女乃卻是為那些人開月兌。頓時心里涼了半截,想起平日里自己提到二女乃女乃,沈懷筠蹙眉嘆息的模樣,怕是深知這府里是沒有一個人真正關懷她的生死的。
煙兒閉上嘴不說,只是默默地躺著淚。
大雨持續了一天,也沒有停的跡象,只是雨勢減小,安靜茹叫品翠將窗戶打開。
趙嬤嬤掌燈進來,稟報道︰「夫人那邊著人傳了話兒,叫姑女乃女乃別過去了。」安靜茹點點頭,擱下手里的針線,春香笑道,「咱們夫人面冷心熱,其實最會疼人的。姑女乃女乃,您做了一天了的針線,不如歇著吧,一會兒姑爺就回來了。」
安靜茹點點頭,愜意地靠著椅背,望著外頭慢慢暗下來的天色,因為下雨,天黑的比往常早。這會子雨勢小了,那天上的烏雲卻還厚重。
趙嬤嬤憂心地嘆道︰「怕是今晚這雨也停不下來。」
夏香愉快地笑道︰「下雨出行不方便,卻十分涼快。」
「你明白什麼?瞧瞧院子里的積水,如果再這樣下一整夜,城外那些莊稼地可就要遭殃了。」
夏香一听,吐吐舌頭道︰「我們女乃女乃的莊子耕地多,田少……」
春香倒是更明白這些,白了一眼夏香道︰「這雨勢再下一夜,就是耕地也要遭殃。」
夏香大驚,也憂心忡忡地望著外頭黑壓壓的蒼穹,一時之間竟無人說話。品翠立在窗前,神情格外凝重。
這個丫頭是姜氏給的,平常話不多,做事卻勤懇穩重,臉上總帶著微笑,鮮少這麼心事重重地模樣。
「品翠,在想什麼?」
品翠听到安靜茹的話,匆匆擦了淚,搖頭道︰「沒有想什麼。」
趙嬤嬤忽地道︰「我記得八年前,南京那邊也下了一場大雨,說是許多房舍都被洪水吞沒了……」
安靜茹模糊地記得有這麼件事兒,「那會子咱們在南方,雖然沒有下雨,卻一連陰沉了好些天,後來就听說北方受災嚴重。」
「可不是呢,不知道多少人流離失所……」
品翠听著眼淚又落下來,她的爹娘和哥哥都死于那場大雨。她跟著流浪的人群,走了半個月才到了京城,然後就被人牙婆子救了,去官府立了文書,買到韓家來。
韓睿華回來的時候,外面的雨勢又大了許多,他穿著遮雨的斗篷,外面的衣裳也打濕了。安靜茹忙從櫃子里找了衣裳出來,又叫春香去廚房打熱水,張羅著韓睿華沐浴更衣。
好在,這雨半夜里就停了,涼爽的空氣叫人倍感舒爽。青磚地面洗的干干淨淨,安靜茹和韓睿華到了榮景園,大老爺和晨哥兒正在院子里嬉鬧。
韓睿華請了安就匆匆出門,安靜茹服侍姜氏吃了早飯,金嬤嬤就領著王府的人進來,「王府派了馬車過來,接夫人和三女乃女乃去。」
姜氏忙叫金嬤嬤服侍她更衣,安靜茹也回去換了一身衣裳,重新整理妝容,又一起去太夫人屋里請安。太夫人得知姜氏和安靜茹要去王府,說了好些話叫姜氏帶給王妃,不外乎叫王妃好好養胎之類的。
這樣一耽擱,出門的時候已經不算早,等見到王妃已經巳時。話沒說出口,姜氏的眼眶先紅了,安靜茹靜立在旁邊,听她們母女互訴。
和上次比起來,王妃好歹長了些肉,下巴不再是尖尖的,氣色紅潤,因為隆起的肚皮,穿著寬松的家常服,更多了幾分清貴和慵懶,看起來就和所有孕婦一樣祥和。
洪嬤嬤勸著兩人住了淚,王妃這才抬頭招手叫安靜茹走上前去,笑道︰「三弟妹過來坐吧,這里沒有外人。」
安靜茹依言上前,卻躊躇著不敢真坐下去,只就著錦杌做了一小半,就听到王妃笑道︰「三弟妹給父親大人做的椅子,我已經听說了。三弟妹真是有心,如今父親的情況如何?」
姜氏道︰「天天兒被晨哥兒纏著,倒是要出屋子走動了。」
王妃感嘆地嘆了口氣,早年父親的脾氣,她是見識過的,母親吃了多少苦頭她也知道,那時候她不知跪在父親腳下多少次,甚至暗地里怨恨父親。可母親卻抹著淚說,「有守著的人,總比沒有守著的人強。」
那時候她還不太明白,後來才明白了,母親守著父親、守著兒女,如今該換自己去守著他們,「太夫人身體可還好?」
姜氏點頭,「看到你父親肯出屋子去她跟前請安,總能比以前好些。」
安靜茹便知,王妃問的是太夫人對姜氏和大老爺的態度。王妃仿佛放了心,笑起來,不等姜氏和安靜茹說,就說起來韓睿華的事兒來,「督察府也不錯,雖然是從六品開始,但只要考評好,比其他地方快些。」
做文官,做到最好的去處就是內閣大臣,內閣有兩個來源,一個是一直留守翰林的,另一個是從其他各處歷練到一定的資歷就去的。但前提必須是翰林出來的庶吉士,韓家發跡後,大老爺若不是那樣,也能做到內閣。而如今就望著韓睿華。不過內閣大臣的品級不算高,屬正四品官,因此內閣大臣也任其他要緊的職務。
即便是韓家這種功勛世家,要入內閣,也須得兩榜進士出身。
翰林院的庶吉士,在翰林實習三年,要麼派往地方任職地方官,要麼就派往六部從基層做起,但從七品開始的居多,再一年一年地熬資歷,三年一評得了優的升遷。韓睿華從六品開始,且在京城,已經是個不錯的開頭。
姜氏道︰「你要養身子,卻還要你操這些心。」
王妃笑道︰「我倒沒怎麼操心,是王爺在前面打點。且,三弟自己也努力,這一次考評,他的成績本來就靠前。」
但還是在這一批人中算是好的了,朝中啟用新人,也不敢太放手叫這些新人去要緊的地方,不過卻都是有實權的,不像安靜茹的父親,就領著朝廷的俸祿,做著跑跑腿的事兒。
姜氏和王妃說話,安靜茹一般不會插嘴,就听著她們說。但韓睿華的事兒,安靜茹還是福福身替韓睿華謝過王妃,王妃笑著虛扶一把,姜氏問道︰「王爺可在府里?」
王妃本來還高興的面容,多了幾分憂心,低聲道︰「昨兒一早出門,今兒還沒回來,宮里來的消息稱,聖上龍體抱恙。」
姜氏一驚,隨即掩飾了情緒,示意王妃別說了。王妃也閉口不提,只是臉上的憂思卻沒淡下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姜氏說起其他的話,又轉述太夫人交代的話,王妃皆有些心不在焉,只是點頭應著。安靜茹不知是不是她們有話要單獨說,尋了借口被洪嬤嬤領著出來,安排在上次來時回避的屋里。
不多時,趙嬤嬤被人領著進來伺候,就听到外頭有女官說話聲傳來︰「……韓家大夫人在里頭。」
另一個說話聲萬種風情,巧笑嫣然道︰「既然如此,我就不進去了。」
那聲音是徐側妃,「我也要好好兒回去養著。」說著叫人扶著走了。洪嬤嬤盯著她婀娜多姿的背影,氣得咬牙。
就連端茶進來的女官,也來不及掩飾臉上的情緒,顯得有些憤憤不平。徐側妃說是側妃,論起來也不過是個側室,這院子里大伙都小心謹慎,不發出一點兒聲音,她卻那麼大聲說話,語氣還很挑釁。
安靜茹蹙蹙眉頭,卻也不敢打听王府內宅的事兒。
在正屋里的姜氏,臉色凝重,王妃卻釋然,揚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我倒也不懼她什麼,她那身子本來已經不適合生育,如今便是懷上了,也沒什麼好怕的。」
可若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在王妃這里出了事兒,就不好說了。姜氏神情凝重,問道︰「幾個月了?」
王妃道︰「說是有兩個月了,如今還看不出來。」
「你不是說她……」
「她自己找民醫吃藥,終究是怎麼懷上的,我也不清楚。」
「頭三個月最是要緊,她既然懷上了,就該在屋里養著,沒事兒別出來走動才好。」
王妃道︰「我是早免了她請安,叫她好好養著,不過她不听勸,每天都來,王爺這兩日稍顯忙碌,她才沒來了,今兒大概是知道母親來了,才又跑過來的。」
姜氏氣得咬牙,徐家手握兵權,韓家縱然是國公府邸,又能如何?且大房偏偏無人。
王妃仿佛知道姜氏在想什麼,輕笑道︰「她性子是張狂了一些,可如今也只有忍著她了。母親放心,好幾年我都忍過來了,不會急于一時。」
姜氏憐惜地拍了拍王妃的手,忍不住舊話重提,當初先帝賜婚,對韓家來說,那是至高無上的榮譽,也因此姜氏在太夫人跟前還能說一兩句話。可誰知道,女兒嫁給莊親王後,卻從來就沒順過,好在莊親王言行身正,對王妃多有眷顧。
「如今,就盼著你肚子里這個是位世子才好,這樣便是徐側妃生了孩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姜氏說著又勸王妃好好養胎,母女續了半天的話。
到了午時,安靜茹和姜氏被安排在側廳用飯,飯後便去拜別王妃。王妃要養胎,她這個做母親也不能打攪太久。王妃深知姜氏的用意,即便不舍得,也只好命洪嬤嬤好生送她們出來。
回到韓國公府,又開始下雨了,姜氏直接叫安靜茹回去歇著,就去里間和大老爺說話。望著厚重黑沉的天空,總有不好的預感爬上心頭,也許是天氣的緣故,安靜茹回到屋里。
品翠和夏香立馬迎上來,「三女乃女乃,您總算回來了。您和夫人走了不久,二夫人那邊就派人過來傳話,叫三女乃女乃過去呢!」
安靜茹忙問什麼事兒,品翠道︰「據說是太夫人莊子上的人來了,太夫人不是叫三女乃女乃為二夫人分憂麼?今兒涼快,二夫人身子好些了,大概是預備將莊子上的事兒交給三女乃女乃吧。」
總不會急于這一時吧?況且昨兒下那麼大的雨,太夫人的莊子在城外,但也是道路泥濘,況且,時候已經不早了,這雨又下了起來。
安靜茹吩咐春香︰「去問問,那些人可走了沒有?」
春香還沒出門,就瞧見沈氏身邊的陳嬤嬤撐著傘過來,趙嬤嬤忙迎了出去,親自接過陳嬤嬤手里的雨傘,陳嬤嬤一進來,便福福身朝安靜茹道︰「三女乃女乃可算是回來了,幾位管事娘子還等著見您。」
夏香忙去拿了干爽的衣裳要服侍安靜茹換了身上的濕衣裳,安靜茹擺手示意不用,那些雖然是管事娘子,可莊子上的事兒多數是她們和她們的男人在打理,安靜茹便是幫著料理,也不過管管那些要緊的大事兒,具體的還是那些管事管著。
且自己根基不深,沈氏管了多年,這些人也全是沈氏的,對自己本來就沒幾分敬意,又讓她們等了那麼久,只怕已經是一肚子的火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