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妻生存守則 133︰平安產子

作者 ︰ 如小果

生頭一胎總是要多吃些苦頭,費些時間,從午後發作,到二更天仍舊還沒動靜。疼一陣歇一陣,安靜茹听趙嬤嬤說愈發叫喊的厲害,愈發覺得痛,因此一直咬著牙忍著,不疼的時候一點兒感覺也沒。

見姜氏在屋里守著,又知韓睿華已經在產房外候著,更覺那些痛疼並不要緊,她這樣不喊不叫,反而叫韓睿華等人愈發不安。看見有人從產房出來,就上前抓著問到底怎麼樣,那些人卻都一臉敬佩︰「三女乃女乃委實厲害,都忍了下來,並無大礙,三爺莫要擔心了。」

問了幾個人都這麼說,卻還不能叫韓睿華放心,想要闖進去。偏生姜氏在屋里,安靜茹也發了狠話不許他進去。快四月的天兒,晚風清涼,卻叫他額頭冒了好些汗水。再有人出來,他上前去問,那婆子見他緊張成這樣,倒覺好笑,笑了一陣發現韓睿華臉色不好看,才忙打住,道︰「三爺莫要怪罪奴婢,奴婢只是覺得三爺倒比三女乃女乃還不好似的。」

里頭三女乃女乃生孩子,極力忍住自然冒了滿頭大汗,外頭三爺又不生孩子,同樣滿頭大汗豈不好笑?

那婆子原就會說笑,後取了要用的東西去了耳房,繪聲繪色說給其他人听,連姜氏也忍不住笑了。想到自己生孩子哪會兒,大老爺才從外歸來,竟也在門外侯了一整夜。那會子自己初為人母,頭一遭生產,雖滿心喜悅,卻也惶恐不安,幸而婆婆太夫人也一直守著。

姜氏嘆了一聲,原本她與太夫人婆媳關系並非如此,如今自己也做了婆婆,不知道到頭來會不會與太夫人一般?

安靜茹歇了一會子,也覺得好多了,要了一杯水吃,見外頭已經打起燈籠,想來時辰也不早了,姜氏還在養身子,便朝姜氏道︰「母親先回去歇著吧,這里有穩婆還有這麼多生養過的媽媽們,兒媳沒事。」

姜氏從回憶中回過神,道︰「無礙,且等孩子出來再說。」

安靜茹看了一眼趙嬤嬤又看了一眼穩婆,她自己是不知道孩子到底什麼時候才出來的,趙嬤嬤會意,明白安靜茹是擔心姜氏的身子熬不住,便道︰「奴婢瞧著姑女乃女乃這模樣,怕是還得兩三個時辰……」

這說得還是快的,痛一會子要歇差不多半個時辰。孩子要出來時,那痛疼就愈來愈密。

姜氏見安靜茹精神尚好,又是好強的性子,明明疼得厲害卻也不叫喊,這會子還想著別人,便道︰「我去隔壁屋里歇歇。」

趙嬤嬤立馬出來,見品翠等人就守在耳房外頭,隨即叫她們去將西廂房收拾出來,請姜氏過去歇著。

將上次剛從耳房出來,就有人來報,「太夫人、三夫人、四女乃女乃來了……」

眾人又是一陣忙亂,引了她們去收拾出來的廂房坐著,趙嬤嬤上前說了情況。太夫人似是松了口氣,眉頭卻不曾展開,「咱們這兩年總是不順,這孩子出來,希望是帶著福氣的,能沖一沖咱們家里的晦氣。」

春香這才想起原本給安靜茹請的太醫,被榮華園叫了去的事兒。想來也是沈氏不好,心頭不覺「咚」一聲響︰沈氏莫非要沖撞了姑女乃女乃的孩子?

可听太夫人這語氣,卻是怕孩子沖撞了沈氏。心里頓生怨恨,找到品翠等人便道︰「我去打听打听,瞧瞧二夫人如何了,莫要這會子她沒了,兩件事撞在一塊!」

品翠雖不在太夫人跟前服侍過,卻跟了姜氏好幾年,她以前不起眼,話也不多,但會听會想會看,大夫人這麼多年不受太夫人待見,可不是太夫人怪她帶來厄運,讓大老爺半身不遂。

如果三女乃女乃生了孩子,沈氏又恰好沒了,豈不是要怪這孩子克死了沈氏?當下便點頭道︰「快去吧,仔細問問。」

反而是情急之下不曾細細想,太夫人過來必然是沈氏已經緩過來。春香得了消息,說太醫說了,沈氏現在還無事,但後事卻該加緊了辦。

春香返回來,對品翠冷笑道︰「我就說呢,若是二夫人不好,太夫人如何肯過來?」

品翠見她滿臉怒意,忙安慰了幾句,「太夫人如何咱們且不論,橫豎三女乃女乃是她孫媳婦罷了,中間還隔著一層。」

春香想著姜氏聞得消息就過來,又一直在耳房守了這些時辰,晚飯也不曾正正經經地吃,心里平衡了許多,也不論別的,只是焦急地盯著燈火通明的耳房,因怕過了風,簾子一直放下,偶有人進進出出,也瞧不清里面的情景。

越是瞧不清越是著急,她們著急,韓睿華比她們更著急。可那孩子就好像故意這樣叫眾人都著急,到了三更天才說宮門打開了。

太夫人熬不住,回去歇著,姜氏便去了耳房。小廚房預備的熱水,一直沒斷火,榮恩軒整整喧嘩了一整夜,到了天際吐白,上上下下皆筋疲力盡,韓睿華的神經瀕臨崩潰,想著歐陽倩臨盆也不曾用這麼些時辰,心里愈發不安,忽听見耳房里傳來妻子撕心裂肺的叫喊,伴隨穩婆一句一句「用力」,眼里不滿血絲的韓睿華,作勢就要沖進二房,耳畔忽地傳來一聲清脆嘹亮的孩提哭聲。

二耳房里頭,道賀聲絡繹不絕地響起。

有恭喜安靜茹喜得兒子,有恭喜姜氏又抱了孫子,韓睿華說不清心底什麼滋味,就有人從里頭出來,見韓睿華在,想要討個頭彩,忙福福身道︰「恭喜三爺,三女乃女乃生了個大胖小子!」

韓睿華恍恍惚惚地,仿佛被喜悅沖破了頭,半晌才反應過來問道︰「三女乃女乃如何了?」

那婆子忙用力點頭笑道︰「三女乃女乃很好,三爺莫要擔心,等奴婢們收拾了里頭,三爺就進去瞧瞧三女乃女乃吧。」

在抱夏守著的品翠等人,听的了消息立馬從屋里出來,夏香笑道︰「要趕快給姑女乃女乃娘家送個信兒,叫老太太夫人她們也高興高興。」

說罷連臉也不洗,頭也不梳,穿著不曾換過皺巴巴的衣裳急急忙忙奔出榮恩軒。

品翠等人瞧著只是一笑,「她一夜都惦記著,不知道自己做的衣裳小少爺能不能穿,偏到了這個時候卻忘了,罷了,咱們去佔個頭彩,將咱們做的衣裳送去。」

春香笑道︰「初生的孩子不過用一塊包被裹著,你們都做衣裳,眼下卻是我做的包被佔了頭彩才是。」

幾人笑嘻嘻地去了耳房,又幫著勞累了一夜的婆子們收拾屋子,待收拾妥當,恰好第一道光束打在窗戶上,順著拉開的窗簾,映在安靜茹虛弱的臉龐上。

趙嬤嬤抱著洗了身子,用包被裹好的嬰兒出來,「七斤八兩呢!」遞給姜氏瞧,品翠等人也忍不住湊過來,只見那孩子,紅彤彤的臉上,一雙大眼楮咕嚕嚕直轉悠,好奇地看著一切,黑白分明的大眼楮,如黑寶石一般的眼珠子上映著姜氏的面容。

「因著頭一胎,孩子月份足,個頭不小,故此三女乃女乃多遭了罪,好在母子平安。」

姜氏瞧著孩子,就想起當初自己的兒子,因為不是正常的月份,孩子出來五天才睜開眼,睜開眼後便也是這般四處張望,不覺眼眶濕潤,見韓睿華進來,便叫趙嬤嬤抱去給韓睿華瞧瞧。

韓睿華抱著軟綿綿的小東西,竟有些不知所措,十分緊張似的動也不敢動一下,趙嬤嬤也怕男人手里不知輕重,抱了過來找乳娘喂孩子吃女乃。

韓睿華見姜氏一臉倦怠,眼楮上也補了些許血絲,忙作揖,姜氏看左右無事,也就回去歇著了,臨走時囑托安靜茹吃些東西再睡,又說府里的事兒無需操心,安心調養身子。

姜氏走了之後,任媽媽就端著一大碗糖水荷包蛋進來。孩子出來時,那感覺就好像身上的東西掉了,疼痛不必說,現在卻覺好了些。便叫韓睿華扶著她做起來,用枕頭墊了後背,自己端著碗吃了。一大碗下去,才覺得空蕩蕩的肚皮終于有了些許東西填著。

任媽媽見她吃的歡喜忙又道︰「奴婢下去再給姑女乃女乃做一碗來如何?」

安靜茹搖頭︰「倒是想先睡一會兒。」

韓睿華聞得這話,忙又小心翼翼扶著她躺下去。安靜茹雖覺得很累,睡意卻淡,瞧著韓睿華臉色倒覺你自己的還難看也不一定,笑道︰「身為女人都要走這一遭,你卻急成這樣,今兒不用當差麼?」

「一早就叫了人去府衙說一聲,我晚些時候去也一樣。」

「這才多久,便這樣,小心被人說道。」

韓睿華沒說話,見妻子額頭又冒出薄汗,想來便是剛才起身又扯著身子疼,忙捏著袖子給她揩去,極是心疼︰「讓你吃苦了。」

安靜茹笑道︰「吃苦也值得,你可瞧過咱們孩子沒?」

韓睿華點頭,勸道︰「好好歇歇吧,別輕易動了,沒得傷口又疼起來。」

安靜茹見他體貼,更不覺有什麼疼痛,想著一件事兒,征求韓睿華的意見︰「昨兒夜里母親守了我一夜,一會子你過去尋母親和父親,請他們給孩子取個名兒。」

夫妻兩說了一會兒話,就見劉氏和盧氏過來,韓睿華回正屋換衣裳,昨兒三更天劉氏和盧氏才離開,卻也知道沈氏的情況,劉氏那性子是巴不得說一說,「幸而她還算識相,若是昨兒沒緩過來,今兒咱們家指不定怎麼樣!」

韓睿華得了兒子,大喜事遇上大喪事,真是死了也叫人惦記著一輩子。劉氏想著昨兒她去榮華園的情景,撇撇嘴道︰「太夫人也不知如何想的,莫不是還指望著依靠她?一個要死不活的人,還怎麼指望?真是……」

越老越糊涂這話,劉氏還是沒說出來,眼神卻表達的十分清楚明白,盧氏見劉氏越說越不像樣,身為兒媳婦又不好直接說什麼,忙道︰「三嫂才生了孩子,又一夜不曾合眼,母親還是讓三嫂好好歇歇吧。」

劉氏頓時醒悟,忙站起身道︰「罷了,等你歇一兩日,坐月子不能出門,我就叫欽哥媳婦多過來陪陪你。」

安靜茹還真覺得累,笑道︰「不方便起身送三嬸嬸、四弟妹,切莫怪罪與我。」

叫了趙嬤嬤送她們出門,趙嬤嬤返回來時,身後跟著許嬤嬤和牡丹。兩人帶了賀禮來,不外乎是些小孩子把玩佩戴的小東西,卻個個做得十分精致,安靜茹看著也極是喜歡。

牡丹笑道︰「這是當日二女乃女乃親自選的樣式,叫匠人打了,一直讓奴婢收著……」

說著禁不住紅了眼眶,笑容也有些掛不住,許嬤嬤也落下淚來,到底年紀大,忙擦了強撐著笑福福身道︰「三女乃女乃想是累壞了,奴婢們就不打攪了,昨兒懷哥鬧了半夜,這會子才睡著,明兒帶懷哥過來叫他瞧瞧弟弟。」

牡丹也擦了淚,跟著許嬤嬤行禮離開。

待人走了之後,趙嬤嬤勸著安靜茹睡一會兒,安靜茹想著孩子,叫乳娘抱了過來。孩子睡著了,團團的臉兒十分可愛,安靜茹將他放在枕頭邊,看著孩子不知不覺也睡了過去。

韓睿華略吃了幾口早飯,再來瞧妻子和孩子,就瞧見一大一小頭挨著頭睡著了,又覺得稀奇,又覺胸膛一下子被暖暖的東西填滿,竟不舍得錯開眼。其他人又怕打擾了母子兩休息,皆不敢說話,只是盯著韓睿華掩嘴好笑。直到外頭子竹探了幾次頭,才告訴了韓睿華。韓睿華戀戀不舍地離開,到了外頭就大步流星走起來,想著告幾天假好好陪陪妻兒。

喧嘩了一整夜的榮恩軒安靜下來,那些一夜不合眼的婆子們也都得了賞錢下去歇著,過了午時,姜氏那頭又送來打賞的銀子,一時間榮恩軒竟又熱鬧起來,個個臉上掛著笑,高興的仿佛過年似的。

陳氏很是欣慰,朝安靜茹道︰「你婆婆這般抬舉你,是你的福氣,莫要辜負了。」

安靜茹點頭,看著大老爺改了名兒叫韓啟朝,小名朝哥兒的兒子,笑著道︰「母親待我極好,我心里哪能不明白?」

雖不是親婆婆,卻勝過親婆婆。興許是隔了幾層,彼此心頭都有顧忌才這般好,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安靜茹很明白。有些好不是嘴里說的,相對于甜言蜜語,安靜茹也更傾向于真實情況,而非面子上那些功夫。

陳氏見女兒雖憔悴,卻比自己當初好了不止多少,又想起安靜雯回來說的那些話,本來想要提提,叫安靜茹注意一下,現在卻也不是提的時候。只是道︰「才生了孩子,好歹要調養一兩個月,身子是自己的,自個兒不愛惜,也別指望別人愛惜。」

「女兒都省的,娘就別擔心了。倒是三妹妹的婚事,預備的如何了?總不能讓她等著弟弟娶了媳婦再出閣。」

陳氏也為安晉松的婚事著急,又恐女兒多心,笑道︰「楊家哥兒雖然失力,到底有真才實學,還預備三年後再考,婚事已經提上日程,等你出了月子,指不定就要吃喜酒。」

楊家哥兒失力,韓睿欽也失力,從放榜後,又埋頭苦讀去了。劉氏只怪韓睿欽時運沒來,三老爺卻知是韓睿欽心里負擔太過,才臨場發揮失常。如韓睿華那般,一路無阻順利過關的本來就少有,否則也不會那麼值錢了。

倒是姜家的三爺考了二甲,已經去了翰林。顧家二爺三甲,還在韓家住著,想謀個空缺。

安靜茹听韓睿華說過,這一次參加的春闈的人員本來就比往年多了許多,因此名額就顯得少,韓睿欽還年輕,三年後再考也才二十幾歲。族里人再幫著打點一二,韓家睿字輩的再出一個兩榜進士並不難。

兩場大考,韓睿欽瘦了不少,三老爺也不忍心責怪他,只是求了大老爺,希望大老爺能給予多的指點。

像韓睿華、韓睿欽這樣的世家子弟,考個舉人就十分難得了,朝廷雖不會重用花錢捐官做的人,但這樣的功臣之後,確實受祖上蔭庇的,只是走的不順暢,但不至于熬不出頭。

陳氏留在韓家吃了午飯,明兒洗三禮,作為外婆無論如何都要到場,因此午飯後就先回去。

再有人得了消息,也是打發體面婆子見賀禮送來,安靜茹這里又有盧氏過來幫著打點,下午沒事兒又睡了一覺,醒來時才發現桌上堆了好些禮品盒子。

春香笑著解釋,那些人送了那些,又指著好幾件道︰「這些卻都是咱們姑爺的同僚,是各位夫人女乃女乃親自送了來。因姑女乃女乃睡著,她們並不曾進來打擾。」

「既然是同僚夫人,怎麼也不叫醒我?怠慢了可不見得好。」

春香道︰「是她們不許奴婢們吵了姑女乃女乃休息的。」

又說姑爺請了假,明兒在家,說著見韓睿華進來,春香乘機溜出去。韓睿華走到床前坐下,看了看熟睡的兒子,笑望著妻子,問道︰「現在覺得好些沒?」

安靜茹點頭,卻苦惱著沒有女乃水女乃孩子,想起韓睿華說過的話,不免臉紅耳赤起來。幸虧屋里沒人,韓睿華也不知她怎麼了,十分緊張地問︰「是不是又覺得疼?」

卻因為急,踫著了朝哥兒,小孩子動了動「哇」的一聲扯開嗓子大哭,韓睿華又急急忙忙去抱孩子來哄,聞聲趕來的趙嬤嬤、乳娘一瞧韓睿華抱孩子的姿勢,哭笑不得,竟將孩子倒著抱,孩子小渾身都軟綿綿的,抱得平穩傷不著孩子,卻叫人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韓睿華竟對著孩子腳丫子那一頭,哄著孩子別哭……

安靜茹叫韓睿華將孩子給她,她抱著哄了哄,孩子又睡過去了。韓睿華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趙嬤嬤笑道︰「頭一回抱孩子都是這般,姑爺得閑多抱抱就好了。」

韓睿華點頭,想著自己哄不住孩子,妻子抱過去哭聲立馬就低了,汗顏不止。

旁晚時分,太夫人來瞧過安靜茹一回,小坐一會子因為有事兒便走了。到了外頭,一位婆子便急急忙忙上前見禮,小心翼翼窺著太夫人的神色,低聲道︰「奴婢去柳大人家里找過柳夫人,卻說柳夫人病了,奴婢侯了一個時辰,才見到柳夫人,瞧著臉色卻是十分不好。」

太夫人蹙起眉頭,當即冷下臉來︰「什麼病了,怕是想要推月兌了吧?」

那婆子卻不好說,柳四姑娘畢竟是正正經經的嫡出姑娘,這樣著急,柳夫人身為母親哪里不難過?這進了門指不定二夫人立馬就沒了,新婚還沒過,就要守孝,誰遇上心里能舒坦?

太夫人緊緊抿著嘴唇不說話,叫如意扶著回到壽禧堂,思量一番道︰「明兒我親自去瞧瞧她去!」

如意卻是想勸的,柳夫人當日帶著兩個年紀差不多的姑娘來,分明是不想自己生養的四姑娘來做繼室。太夫人這般為難,柳夫人面上不好說什麼,萬一那柳四姑娘心里存了怨懟,以後和二爺鬧騰,豈不是家宅不寧?

說的遠了,對懷哥也不利。

但想來想去,卻不知如何開口去勸,如意明白太夫人的意思,但著急真沒用,現成的例子。六姑娘出閣,嫁去甄家,沈氏辦得急,也不曾細細打听甄家,六姑娘又是那樣,竟鬧得現在這樣。

萬一柳四姑娘和六姑娘容珠一樣的脾氣,因為不滿意,便從開始就不打算好好過日子,那才是得不償失呢!

「二爺還念著二女乃女乃,奴婢看來,倒不如等二爺好些了再說。」

這意思便是,二爺現在娶了新人,也一時半刻忘不了喪妻,沒得新二女乃女乃心存怨懟。這後宅女人看似不過是照管家里日常生活罷了,其實不然。後宅不寧,男人哪里還有心思想其他的?天天被家事纏住,想要有所作為也不能夠。

太夫人喟然長嘆,渾濁的眸子愈發渾濁︰「若是老二媳婦去了,我還能不能熬到三年後還不知道。新媳婦進門,不用教如何能管好一個家,上頭沒了婆婆,一個長輩沒有,遇上大事兒自己不能拿主意,去求誰去?」

如意垂下眼簾,走到太夫人身後給太夫人捶背。

夕陽靜靜灑下光輝,窗格子被染得像是涂了一層胭脂,然而那暖暖的色調,卻進不了這晦暗的屋里。陰霾像是揮不去的漁網,緊緊籠罩著。

那頭劉氏听說太夫人明兒要去柳家,禁不住冷笑道︰「太夫人這輩子沒有養個女兒,不知女兒在娘眼里也是心頭肉,就是窮人家的女孩兒,不是生活所迫哪里就舍得送出來做奴婢?奴婢就罷了,有些不過幾年,到了歲數便放出去自己家里配婚事,人家卻還要講究這成親後日子好過不好過。這為人繼室,那里是個人都能做的好的?」

但想著柳夫人和太夫人有些親戚情分,也不覺得多可惜,「人在做,天在看,壞事做多了必然天怒人怨。」

三老爺回來就听她念叨這些,少不得說了兩句,劉氏撇撇嘴道︰「老爺怕了她一輩子,如今也不求著她了,這般怕她做什麼?」

三老爺最是愛那些孝禮大義,被劉氏的話氣得吹胡子瞪眼,作勢就要說教,劉氏又最是受不了他滿嘴的仁義道德,忙擺手道︰「妾身不過說說罷了,老爺別氣了,我這不是關上門才說的麼?」

又嘀咕一句︰「真該以前的沈氏多听听。」

不過沈氏那麼狠,估計也听不進去。幾十年的夫妻,三老爺知劉氏的性子,嘴里說得厲害,卻也不敢真做什麼。否則,三老爺也未必有那個心去說教了。夫妻之間看似吵吵鬧鬧,卻也難得和睦。

不和睦,三老爺也不會有今天。妻子聰明固然好,但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也不見得好,要三老爺說,劉氏不聰明也有不聰明的好處。至于當年太夫人給他找這樣一位妻子,當時的怨懟,這些年也徹底沒了,現在想想太夫人一把年紀,還要操心孫兒的事兒,反而覺得淒楚。

可說到底,卻也怨不了旁人去。

二更天才把韓睿華趕回正屋,趙嬤嬤忙完了朝哥兒洗三禮的事兒,已經三更天,有些東西明兒還要預備。

安靜茹勸她回屋里歇著,只留了品翠、春香兩個大丫頭在屋里榻上擠著睡。頭一晚朝哥兒夜里醒了兩次,乳娘抱著喂女乃。到了五更天,安靜茹才覺得胸膛漲得難受,穩婆還在府里,要等孩子洗三禮過了才離開,安靜茹便叫了穩婆來看,乳娘琢磨著道︰「怕是三女乃女乃的女乃水來了。」

安靜茹心里一喜,歐陽倩堅持了那麼多天,就望著給孩子為口女乃,當即就叫乳娘把孩子抱來,結果孩子不給面子,因為吃飽了,已經沉沉睡去,叫也叫不醒。

春香道︰「奴婢以前听老一輩的說,女乃水若是不吃,就要回了,不如叫……」

後面沒說,卻徹底紅了臉,安靜茹心知肚明,瞪著春香道︰「姑娘家的,隨便亂說,還不掌嘴?」

乳娘笑呵呵道︰「倒也是,奴婢女乃頭一個孩子時,不知遭了多少罪,孩子力氣小,吃不出來,卻是家里那位幫著弄出來的。」

安靜茹真怕孩子不吃就沒了,坐起來背過身自己擠,卻是越擠越漲得疼。正屋那頭,韓睿華根本就睡不著,批了衣裳出來,就瞧見耳房窗格子上人影晃動,就想著過去瞧瞧。

春香听得韓睿華的說話聲,捂嘴笑道︰「才說到姑爺,姑爺就來了,莫不是……」

和兒子搶著要吃第一口女乃?

想著理了理衣裳,便開門請韓睿華進來,乳娘會意將孩子放在安靜茹身邊,便拉著品翠,三人都去了隔壁屋里。

韓睿華見她們都走了,才道︰「我就說夜里睡這里,你卻不肯。」

安靜茹正被春香她們弄得不好意思,索性攤手,道︰「兒子吃飽了,我這里的女乃水卻沒人吃,你要不要嘗嘗?」

于是,屬于朝哥兒的母親為他預備的第一頓口糧,被他老爹給搶了先機。

朝哥兒淚眼汪汪——娘實在太偏心了!

……

且說隔日,太夫人一早就打發了人去柳家傳話,彼時柳四姑娘正服侍柳夫人吃藥,听得這消息,柳夫人頓時紅了眼眶兒,正好柳五姑娘解了足禁來請安,柳夫人氣急,抓著手邊的茶盞扔過去。

柳五姑娘也不避讓,柳夫人因好些日子沒正正經經好好吃飯,手里力氣不足,最後在五姑娘腳邊落下。茶杯碎了,柳五姑娘當即跪在地上,滿月復委屈卻無法說出口。柳四姑娘見狀,也慌忙跪在地上,勸道︰「母親莫要著急,這全是女兒的主意,莫要錯怪了五妹妹。」

五姑娘也到了議親的歲數,身為庶出,她深知得罪了嫡母不會有好果子吃。本來嫡母待她也不錯,給嫡姐相看婚事也不曾徹底忘了她。若不是韓家來橫伸一腳,嫡姐的婚事定了,就是她的了。

而柳夫人給她相看的那戶,雖不是頂頂富貴人家,那人她卻偷偷看過,指不定以後就是第二個韓睿華,雖情況略有些不同,是靠著親戚讀書,而她去了,上面也不過一個婆婆,並無姑子小妹,只要自己好好經營,總是能好的。相對而言,比四姑娘那人卻還好些。

可嫡姐叫她幫忙她卻不能不幫,從小兒一起長大,說是姊妹,自己在嫡姐跟前卻是挨了一頭,嫡姐若是在嫡母跟前念叨什麼不好的話兒,她也別想好過。

橫豎柳夫人是極愛面子的,婚事不可能不好好看,嫁妝就是不多,也可以婚後靠自己經營……嫡姐念著她幫過她,以後有什麼事兒也能幫襯一二。柳五姑娘倒是巴不得姐姐嫁去韓家,未來姐夫是國公府的當家男主人,對于連襟那里會沒有助力?

她若是能去自然也好,只是,身為庶出,身份低了一等,娘家若是不肯幫襯,她在夫家的日子指不定多難過。一時的風光,不及長久的日子,她這一輩子還很長很長。

柳四姑娘一直勸著柳夫人莫要動氣,柳五姑娘一言不發,跪在地上,腰板打得筆直。柳夫人哭了一會兒,也知老爺的意思,是已同意了,她也沒法子,少不得抱著女兒又哭一番,柳四姑娘怕韓家太夫人來了,瞧著母親這般心生不快,又勸了好一陣,服侍柳夫人淨面,梳了頭。

日頭照進屋里來,門上的丫頭進來稟報︰「韓老太君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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