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的丫頭瞧著表姑母、表小姐出門,忙去稟報了孟夫人、孟大女乃女乃,卻已經來不及攔住。便是攔也不好攔,表姑母客居孟家,客人要出門主人家哪有攔的理兒?表姑母還是陸青苑請回來住的,仗著這一點兒,表姑母愈發住的心安理得。
孟夫人嘆息著搖頭,表姑母不是她娘家那頭的親戚,是孟家的親戚,何況表姑母小時候還在孟老太太跟前養了好幾年。孟老太太縱然知道她的為人,心里一半喜歡一半不喜歡,可憐她死了丈夫帶著兒女過活,不忍心她們孤兒寡母在外頭受了委屈。若是性子好些,說不得當初還有心給自己的兒子做媳婦。
陸青苑見婆婆神色不好,忙道︰「正好我也想去看看韓三女乃女乃。」
孟夫人點頭允了,陸青苑福福身出來,回到自個兒屋里吩咐丫頭預備禮盒不提。
且說李夫人母女,拿著孟家的帖子拜見,陸青苑時常去韓家,門上的人皆知孟大女乃女乃與自家三女乃女乃關系親厚,就是放進來再去通報也是有的。
到了垂花門下轎,說明是去給太夫人請安的,門上的婆子一邊打發了人先去通報,一邊領著李夫人母女趕過去。
此時恰到了初秋的時節,前兩天一場雨滋潤,天兒沒有酷夏時節那般熱,李夫人這一路走來,瞧著韓國公府處處布局精巧,令人流連忘返,少不得想起兒時,以及以前丈夫還在世的光景,不由得悲從心生,越走越慢,被帶路的婆子甩了好大一截,虧得李淑華提醒,李夫人才醒悟過來,心里愈發堅定了要將女兒嫁過來的決心。
韓睿龍與韓睿欽出門已有半個月,二老爺的平安信今兒恰好送來,送信的人因為順路便帶去給了韓睿華,韓睿華打發人送回來交給了安靜茹。
安靜茹正好在太夫人屋里,太夫人有些頭暈,屋里略識得幾個字的丫頭就是吉祥,三女乃女乃在場吉祥卻不好意賣弄,央求安靜茹讀給太夫人听。
信上已經說明,二老爺移至關內養病,就是沒人去接,中秋節前也能回來。安靜茹暗暗地算了算日子,朝廷的決定二老爺現在是肯定知道了,但二老爺寫這封信時,消息應該還沒到,隱隱約約想到了什麼,卻被太夫人不冷不熱的話打斷。
「老二能平安回來就好,沒得為著他的事兒,總有人推三阻四。」
安靜茹只當听不明白,陳氏說老人家順著些就好了,微笑道︰「二爺和四爺去接,說不得還能提前些日子呢。」
太夫人淡淡的,幾乎不易察覺地冷哼了一聲。吉祥見太夫人和三女乃女乃都不說話,氣氛有些怪,忙笑著問︰「三女乃女乃身子可好些了?」
其實細細想想,安靜茹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太夫人的心情。二老爺一把年紀喪了正妻不可能再娶,韓睿龍的繼室沒進門,二老爺幾個兒女的大事卻等不得。太夫人也完全可以拋開手什麼都不管,可沈氏已經把姜氏和劉氏都得罪了,她不管誰來管?不管是為著韓家的體面,還是想著孫子孫女都好,作為一個半身入土老人,到底也是一片慈心。
吉祥這般問,安靜茹順著點頭,道︰「吃了幾計藥,倒是好多了。」
吉祥何等急智,笑著朝太夫人道︰「說到底太夫人擔心二老爺,夫人女乃女乃們卻是擔心太夫人,如今確定二老爺沒事兒,太夫人安了心,夫人女乃女乃們也安心了。」
話里的意思便是,安靜茹這一病,說不得就是因為擔心太夫人呢。不過幾句話,就給了太夫人和安靜茹台階下,不愧是太夫人身邊倚重的大丫頭。
太夫人臉色略好看些,嗔怪地瞪了吉祥一眼,道︰「別竟給自己臉上貼金,忘了自個兒的身份。」
吉祥隨即朝安靜茹福福身,笑道︰「奴婢自不量力,三女乃女乃大人大量,別和奴婢一般見識。」
安靜茹微微笑了笑,臉上並無半分惱色,卻是站在後面的春香,不由得握緊拳頭。太夫人旁敲側打的本事,可見一斑。這是告誡三爺和三女乃女乃,都別忘了自個兒的身份,三爺並非韓家真正嫡支的血脈。
春香見安靜茹神色泰然,只是她心里卻受不了自家姑女乃女乃添這些堵在心頭,正要說話時,門上的婆子進來稟報,「李夫人來請太夫人的安。」
太夫人是已不太記得這個李夫人,上次李夫人來府里後,中間就發生了二老爺出征一事,太夫人一顆心都落在了二老爺身上。想了半天未果,還是吉祥提醒道︰「是忠勇侯府的親戚。」
太夫人這才想起來,擺擺手道︰「難為她有心來一趟,請進來吧。」
安靜茹想走卻也不好走了,客人來沒得讓太夫人去招待的。不多時就瞧見李夫人攜女兒進來,帶路的婆子送到屋里便福福身告辭。李夫人熱情地上前朝太夫人行了禮,安靜茹起身行了一禮,李夫人打量她兩眼,穿著家常服,形態看起來消瘦,再看自己的女兒,雖穿得不及韓三女乃女乃,可若是那身衣裳穿在自己女兒身上,就比她穿著好看多了。
再一想如果女兒嫁了韓家二爺,將來絕對有一身浩命霞帔,韓三爺雖然是兩榜進士,大周朝要三品以上的品級才能封浩命。兩榜進士那也要熬些年才能熬出來的,若是一個不好,政績上犯了錯,就是熬也未必能熬到。
心里竟洋洋得意起來,拉著女兒的手笑道︰「還不快見過韓三女乃女乃。」
李淑華紅著臉行了禮,安靜茹又得體地還了一禮,禮畢方才落座。李姑娘是客,安靜茹是主人,因著輩分小,親自接了茶呈給李夫人。李夫人愈發得意,八字還沒一撇,就真把自個兒當韓家的親戚,笑吟吟道︰「難怪我那佷兒媳婦總說韓三女乃女乃好,雖是小戶出身,模樣齊全不說,還這般知書達理,落落大方竟也十分難得。」
如果拋開前頭那一句,這話听著就順耳多了,安靜茹淺淺一笑,李淑華從丫頭手里接了茶,就低頭吃茶去了,臉紅的能滴出血來。
太夫人淡淡笑道︰「她和孟家那位兒媳婦是從小兒玩到大。」
李夫人听出別樣的意思來,這話原有謙虛的意思,可也有不給臉子和意思。李夫人當即便確定,韓三女乃女乃並不受韓家太夫人待見。想來也是,韓三爺再有本事,也是韓家長房過繼的兒子,並非太夫人真正的孫子。
抿了一口茶,笑著朝太夫人道︰「從小兒玩到大的,不過是兒時,嫁做人婦還能來往的,倒是緣分。說起來,若不是這般,我就是想來拜見老太君您,也尋不著機會呢。」
想來拜見她,又兩次都把女兒帶在身邊。太夫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李淑華身上,屋里其他人也回味過來,李淑華只覺如坐針氈,渾身不自在。
太夫人便叫安靜茹帶著她去找容蘭玩耍,「她們姑娘年紀相仿,听我老婆子說話也無趣的緊。」
李夫人心里就是一喜,掩都掩飾不了,忙笑道︰「小女不懂規矩,萬一沖撞了三女乃女乃和府上的姑娘,就請多包涵了。」
女兒在場自然是不好議親的,太夫人主動叫女兒不在跟前,可見是有意了。李夫人巴不得李淑華和安靜茹能生出翅膀立馬離開的模樣,惹得吉祥都忍不住掩嘴偷笑。
這般急切倒不像是嫁女兒,竟像是趕鴨子上架。
待她們一走,李夫人便殷切地望著太夫人,太夫人端著茶杯吃茶,心下自是一番考量。覺得李家的姑娘配不上韓睿龍,但又立馬想到姜氏當初認定安靜茹為兒媳婦時的考量。懷哥年紀小,雖然舅家已經不是侯府門楣,但到底勢力還沒有盡數退去。若是懷哥受了委屈,還有舅家可依靠。找個門楣不對的對懷哥卻是有利。
可這李家姑娘一瞧便是軟弱的,性子太軟和,照管家務就吃力,上面沒有婆婆提點幫襯,自己沒幾年活頭,最後分了家,作為韓國公府的當家主母,年紀太小壓不住眾人不說,娘家無權無勢,長房、三房會不會幫襯韓睿龍不得而知,出門交際應酬也怕是拿不出手的。
倒還不及華哥媳婦,她行事謹慎,說話做事得體,就是別人說她小門小戶,她也能坦然待之,大有油鹽不進的模樣。這樣一來,反而是說她的人下不了台。
太夫人心里猶豫不定,別見李夫人望著自己,方擱下茶杯笑問︰「听說你還有個兒子?」
李夫人不免有些失望,不過問起自己的兒子,她也是驕傲的,「犬子不及太夫人幾位孫子,都是能人,讀了幾年書,認得幾個字,許是祖上庇佑,前年院試擦邊兒過了,如今是生員。」
十六七歲考個秀才,放在普通老百姓家,那是祖上不知燒了多少高香才能夠的,但放在讀書人家這樣算不得什麼。若是十幾歲連個秀才都不是,怕是仕途之路已經無望了。天下秀才何其多,能考了舉人再月兌穎而出考了進士,一百人當中也不過幾人罷了。
太夫人見多識廣,倒是知道底層百姓想要光耀門楣,唯有讀書一條路。李夫人這般驕傲地說起來,她反而覺得李夫人沒有見識。其實,大戶人家認真讀書的人更少。
李夫人一直留意著太夫人的神情,見太夫人不甚感興趣的模樣,遂笑道︰「說起來,犬子竟不如小女,可惜小女是女兒身。」
貶低兒子抬舉女兒,太夫人笑容更淡了,道︰「女子無才便是德,身為姑娘家,略識得幾個字那是為了明道理,讀的多了反而與自身無益處。」
李夫人訕訕地附和道︰「太夫人說得極是,我也是這般教導小女。」
太夫人更覺與她說話毫無趣味,偏李夫人沒看出來,又說起自己如何教導兒女,明里說沒教導好,暗地里卻是句句都在說女兒如何好。殊不知,本來還把李姑娘納為考慮範圍的太夫人,心里已經直接否定了。
眼見著太夫人露出乏意,如意給門上的小丫頭打了眼色,容蘭和安靜茹陪李姑娘過來告辭。李姑娘听母親黃婆賣瓜似的說自己的好話,活像自己嫁不出去,惱的無地自容。輕輕扯了扯母親的衣袖,低聲道︰「表舅媽說今兒親戚要來,咱們還是早些回去吧。」
李夫人這才醒悟,看清楚太夫人略有些不耐煩的意思,訕訕地住嘴,起身告辭。
太夫人揮揮手便叫容蘭、安靜茹送客。
依言將她們送上轎子,容蘭有意與安靜茹親近,說去看朝哥兒,隨安靜茹到了榮恩軒不提。
且說李夫人,被太夫人最後那不耐煩的模樣惹得惱了,也不要女兒做另外一頂轎子,兩人擠在一起。拉著女兒的手道︰「真正看不起人,你也是我嬌生慣養的,嫁給韓家二爺做填房,吃虧的分明是咱們,卻好像他們吃虧了一樣。」
李姑娘羞得沒地方藏,李夫人說了好一陣,解了氣又忍不住唉聲嘆氣,「那韓三女乃女乃出身也不好,說起來你比她強多了,偏偏就沒人家的命……」
說著說著,竟想起太夫人不待見韓三女乃女乃的事兒來,雖然韓三爺是過繼的兒子,可人家有本事。那韓三女乃女乃前兒不是病了麼?今兒瞧著精神也不太好,說不得……
李夫人剛這麼想著,忽然天旋地轉起來,她沒坐穩,飛撲著撲到了女兒身上,只听得「 嚓」一聲,竟是轎子的衡量斷了。外頭抬轎的人忙隔著簾子賠不是,李夫人好容易從女兒身上坐回去,瞥了一肚子火氣沒地方撒,張口便道︰「真正狗眼看人低,我是瞧著你們沒有活路方雇了你們的轎子給你們一口飯吃,你們倒好……」
還沒倒真正的鬧市區,這里人煙罕至,外頭也听不見別的聲音,李淑華卻知,上轎時轎夫已經提醒了,叫分開坐。母親堅持非要一起,現在除了事兒,委實怨不了轎夫,忙勸道︰「母親別氣,好在沒有在大街上,咱們在這里等等,叫他們去抬轎子來。」
外頭就傳來答應聲,借著有人飛奔而去。李夫人怪韓家不會安排,也不知道安排一輛馬車送她們。但叫她回頭去找韓家的人,她又拉不下這個臉,一肚子火氣不好往女兒身上潑,便朝著外頭的轎夫罵了一陣。
那轎夫恭恭敬敬垂首立著,一句不敢搭言,等客人說完了,方畢恭畢敬地道︰「這轎子是已不能坐了,還請夫人姑娘去後面那轎子上避一避。」
李夫人拉著女兒的手出來,正好一行三輛華麗的馬車在前頭停下,馬車上走來兩位做丫頭打扮的少女。走過來朝李夫人母女見了禮,笑吟吟道︰「方才我們姑娘在車上听說夫人姑娘的轎子壞了,不知夫人、姑娘要去何處,我們姑娘或許可以送一程。」
李夫人原是不肯,偏偏瞧見對街有幾個男人騎馬過來,看情形那些人是不打算回避的,少不得依著丫頭的話,給了轎夫賞錢便去了馬車。說不得還能借機攀上別的關系,這樣的華蓋寶馬車,卻不是一般人家能坐的規制。
上了馬車,就瞧見里頭還有兩位衣著不凡的丫頭,正方卻坐著一位姑娘,穿著一身秋海棠蘇繡衣裳,手腕上一對紅珊瑚手串,因是全套的頭面,頭上兩只紅珊瑚流蘇簪子,圓潤的耳垂上一對紅珊瑚耳釘,襯托的肌膚若雪,白里透紅,明眸皓齒,叫人眼前一亮。李夫人竟看的有些呆。
兩個丫頭掩嘴好笑,見自家姑娘不說話,笑吟吟道︰「馬車里不好見禮,請夫人姑娘贖罪,不知夫人姑娘這是要去什麼地方?我們姑娘不忙,倒是可以送送。」
李夫人羞愧地紅了臉,報了孟家的地址,那姑娘不由得抬起頭,眉毛微蹙,很快換了一張笑臉,笑道︰「原來是忠勇侯府上的,竟是我怠慢了。」
說罷就要行李,李夫人道︰「原是他家的親戚罷了,今兒出門不巧轎子壞了,多虧了姑娘出手相助呢,不知姑娘是哪個府上的?」
那姑娘卻不說,眼楮盯著李淑華,似笑非笑道︰「這位姑娘生的真好看。」
「這是小女,還不快給姐姐問好。」
剛才還是姑娘,轉身就變成姐姐了。
「不敢當呢,夫人莫要客氣,既然是去忠勇侯府,正好順路。」說罷給丫頭打了眼色,丫頭探出頭與趕車的婆子報了地址。
里頭李夫人已經與這位姑娘攀談起來,那姑娘問她從什麼地方來,李夫人想著和韓家扯上關系總是長臉的事兒,笑道︰「韓家老太君身體不好,我今兒帶著小女去探望。說起來韓家老太君也甚是辛苦,白發人送黑發人,一連送了兩。可憐還有個小曾孫,小小年紀都沒了親娘……」
那姑娘微微露出詫異,李夫人更覺自己知道韓家的事兒很是有光,又細說起來,將自己知道的韓家的事兒皆說了一邊,本來也應該到了孟家才是,偏偏說完了還沒到。她自己是沒察覺,李姑娘卻覺得時間過得尤其慢。
那姑娘從李夫人話里就明白她是想讓自己的女兒嫁過去做了韓睿龍的繼室,便看著李姑娘笑了笑,李姑娘只覺那笑意味深長,臉紅的如果腳下有個地洞怕是就要鑽進去了。
等李夫人說話停頓的間隙,那姑娘微笑道︰「素聞韓國公府二爺對亡妻十分好,夫人真正有眼光呢。」
李夫人再不濟也听出話不對味兒來,因此含糊幾句就不說了,耳根子終于清淨,李姑娘才有勇氣抬起頭,正好對上那姑娘投過來的目光,又匆匆垂下頭。心里暗道,許是自己看花眼了,怎麼覺得這姑娘的眼神有股子敵意?
好在馬車行駛的慢,也到了忠勇侯府外,看樣子這姑娘是打算送到門口就不送去,李夫人拉著女兒下了馬車。正巧趕去韓家沒見著李夫人母女的陸青苑也才剛剛返回來,見她們從別的馬車上下來,倒不是韓家的馬車,便打發身邊的婆子去問問。得知是送李夫人母女回來的,叫請進來吃口茶,那馬車卻已經揚長而去。
陸青苑覺得古怪,上前客氣地問李夫人。李夫人似笑非笑道︰「不過相熟的人家的女兒,身上還有事兒絆住,才急匆匆辭去。」
陸青苑明白表姑母的意思,也不惱,仍舊笑吟吟地送他們母女回屋,到了屋里支退旁人,朝李夫人直言道︰「我也才從韓國公府回來,表姑母以後沒要緊的事兒別去打攪人家,韓老太君今兒也與我說了,表妹模樣好又知書達理,該好好尋一門匹配的親事,別把好端端的姑娘耽擱了。」
這是太夫人的原話,還算客氣的,若要陸青苑來說,就是韓家太夫人看不上你李家的姑娘,別再順著竿子往上爬。
李夫人臉色那是相當的難看,陸青苑也不想多她,話已經帶到,福福身便走了。
且說安靜茹,送走了李夫人母女,還沒到榮恩軒,陸青苑就來了,又陪著在太夫人屋里說了一會兒話,剛剛將陸青苑送走,就瞧見夏香哭著尋來︰「姑女乃女乃不好了,朝哥兒和晨哥兒落水了!」
一句話驚得安靜茹耳膜嗡嗡作響,急匆匆朝落水的地方去。晨哥兒童試越來越近,安靜茹已經約束了不許朝哥兒去尋晨哥兒,只叫他與寶哥玩耍。李家媳婦和寶哥的乳娘以及丫頭們皆看的緊。
結果兩個小孩兒還是偷偷跑來了海棠閣,那海棠閣外頭便是水池,朝哥兒從來就冒冒失失,因為要避開丫頭婆子,兩個人挨著水池走,結果不小心落下水。
晨哥兒在屋里听見,慌慌張張跑出來跳下去,好在那水靠邊的地方不深,晨哥兒也長高了不少,將朝哥兒救上岸。
「姑女乃女乃莫急,朝哥兒不過吃了幾口冷水,已經叫人去請太醫去了。」
安靜茹頭大,這個兒子乖巧起來十分乖巧,但小小的人兒真不知哪來那麼多鬼點子,也不知如何就把丫頭婆子們甩掉了。腳下不敢慢了半步,那頭盧氏听說了,也慌慌張張趕來。
海棠閣原是晨哥兒讀書的地方,本來就幽靜,今兒發生這樣的意外,就顯得更加混亂。遠遠的沒听兩個孩子的哭聲,反而是林家媳婦哭得眼楮通紅,一邊哭一邊給朝哥兒月兌了濕衣裳,見安靜茹和盧氏並肩進來,歪在林家媳婦懷里的朝哥兒縮了縮脖子,立馬道︰「兒子不是故意的,兒子再也不敢了。」
再看看寶哥嚇得有些蒼白的臉,安靜茹真想好好教訓朝哥兒一番,盧氏見寶哥沒事,已經松了口氣,忙問晨哥兒的情況。
丫頭回道︰「晨哥兒去換衣裳去了。」
「幸虧這天氣不冷,若是冷可不是要受了風寒。」
就是晨哥兒如今身子骨好了,可也由不得不叫人想起他原來弱的時候,安靜茹見朝哥兒還有力氣承認錯誤,遂扭頭吩咐品翠︰「立馬叫人送些熱水去晨哥兒屋里,一會子太醫來了先給晨哥兒瞧。」
朝哥兒的肉本來就長得結實,都說小孩子容易生病,偏他怎麼鬧騰,長這麼大也不過病了兩次。有一次還是吃了不好消化的,積存在心里才渾身發熱。品翠忙忙去了,春香也跟著出門︰「奴婢回去叫人也備些熱水。」
外頭已有人送了小被子等物,安靜茹將月兌光了的朝哥兒裹起來,抱著忙忙回了屋。
朝哥兒洗了熱水澡,仍舊活潑亂跳。卻是晨哥兒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姜氏不免擔心他感染風寒,又怪跟前伺候的丫頭婆子,「這樣的天氣,就是暖和落水了,那里就能穿著濕衣裳亂跑?他年紀小不懂得,你們也不懂?」
丫頭婆子皆跪在地上不敢說話,只有一位膽大的,低聲道︰「小少爺在海棠閣讀書,不許奴婢們去打攪,若不是朝哥兒落水,小少爺……」
那崔嬤嬤一听,打斷丫頭的話,冷聲呵斥道︰「如此說來竟是少爺的過錯?!」
那丫頭被唬得渾身一顫,哪里還敢說?晨哥兒從屋里出來,見祖母生氣,忙道︰「女乃女乃別怪她們,她們原就不知的,孫兒瞧見弟弟落水,哪有不救之理?孫兒自己覺得無礙,太醫不也說無礙麼?」
姜氏臉色略有些陰沉,語氣清淡卻不容置疑,道︰「沒辦好差事,各罰一個月的月錢。」
只罰月錢已經是寬恕了,幾個丫頭婆子忙磕頭謝恩,雖說晨哥兒讀書不能打攪了,但也該不遠不近在海棠閣那頭听候,明白的人自然明白,不明白的人卻覺得罰的有些冤屈。
晨哥兒也覺得發得重了些,一個月的月錢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但這些丫頭都是來自貧苦人家,一個月的月錢可以養活一家人呢。等他們退下,便求姜氏︰「是孫兒不許她們跟著的,女乃女乃何苦怪她們?」
小小年紀便這般心軟,姜氏無聲地嘆口氣,清清冷冷地道︰「她們的差事就是照顧你的周全,沒有辦好差事就是她們的錯,你年紀雖小,卻也該明白這些了。你對下人好是你寬厚,但好過頭就是縱容她們。今兒我在這里說話,做下人的卻還提出異議。可不是你縱得她眼里沒人了?以後便是她真做錯了什麼,也會找各種借口推月兌,說不得還要推到你身上去!」
晨哥兒一時沒有言語,姜氏知道他不服,只是年紀小,以後慢慢總能明白過來。扭頭朝崔嬤嬤道︰「去看看華哥媳婦那頭可處罰了丫頭婆子們沒?」
崔嬤嬤心有一震,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驚愕,夫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