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容蘭屋里一直坐到午時正,徐媽媽安排了午飯,大老爺、二老爺陪著太夫人吃,其他人在壽禧堂的廂房擺了一桌,不知道什麼緣故,賀氏沒有出場,容珠和容蘭作陪,加上快到午時趕來的劉氏和盧氏,孩子們又坐了一桌,場面很熱鬧。
這熱鬧的場面反而叫人唏噓,沒分家以前,像這樣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還沒有分家以後多。分家了以後,每次回來幾乎都是這樣,今兒也就多了容珠罷了。
看著容珠安靜斯文地吃飯,總叫人覺得有些難受。飯後姜氏和劉氏陪著太夫人商議容蘭的嫁妝,安靜茹和盧氏去瞧牡丹,牡丹將一頭發絲全部綰了起來,身上的穿著也徹底換了,暗色的小襖,石青色襦裙,梳著婦人簡單的園鬢,一張素白波瀾不驚的臉。還沒下雪,但已經入冬了,寒風瑟瑟,屋里卻如春天般叫人覺得暖和。牡丹正在給懷哥做衣裳,很細致的活計,叫人一看就知道她用了很多心思。
安靜茹和盧氏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牡丹的平靜只會叫人覺得心酸的同時,又叫人敬畏。太夫人體諒牡丹的忠心,讓懷哥叫牡丹姨媽,現在懷哥屋里的事兒,除了二老爺、太夫人、二爺之外,她是說話最有分量的一個,而許嬤嬤已經去莊子上了。歐陽倩的莊子,現在還讓韓明德管著的。
牡丹笑容怡然自得,親自倒了茶、端了點心招待安靜茹和盧氏。懷哥今兒沒上學,不一會兒就和朝哥兒、寶哥尋了過來,三個孩子在下面鬧騰,三個大人在一起說自己的話。晚飯早早就安排了,仍舊在太夫人屋里,韓睿華、三老爺和韓睿龍也在,爺們坐了一桌,在里間吃酒,女眷們則陪著太夫人坐了一張大圓桌,這一次賀氏沒有缺席,不過她似乎沒什麼心情,一直低頭吃飯,比起中午那一頓,這一次安靜茹好歹吃飽了。
這頭女眷放了碗筷,便听見外頭小丫頭們驚喜地喊著下雪了!太夫人擔心大老爺的身子,晚飯結束後,便叫大伙散了。
第一場雪鋪天卷地一天一夜,整個京城仿佛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衣,籠罩在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里,安靜茹懷孕兩個月,開始有些害喜的反應,好在只是晨起有些惡心,其他時候和正常人一樣。
府里的一切都走上正軌,忙碌的第一個階段過去之後,進入冬月迎來了第二個忙碌的階段。分家之後,除了姜氏的嫁妝,安靜茹的嫁妝,官中有三個莊子,另有永業田,還有三間鋪子。這三個莊子都不在京城本地,有兩處在山東,還有一處在東北。山東兩處主要是果林,糧食主要是小麥、豆類等,東北哪一處就是山林和放牧,所以送來的大部分都是現銀。官中要重新立賬,眼下過年,節氣上禮尚往來的也多,安靜茹和姜氏要忙的事兒就是預備年禮和立賬兩件,看起來只有兩件,其實細細說起來事兒就多了。
立賬還好些,江全很擅長,交給他之後做好了拿給安靜茹和姜氏過目就成了。而禮尚往來就不是這樣簡單了,庫房能拿得出手的東西真沒多少。安靜茹就更沒什麼,姜氏的不可能拿出來用。于是一連好幾天,江全帶了好些專門走大戶之間做買賣的商人進進出出。
砍價方面,江全也很擅長,只要安靜茹和姜氏看著合眼的,能買下來的都買下來了。大房又開了很大一筆花費,幸而庫中現銀充足。只是算算以後每個月的開支,安靜茹不得不委婉地催一催江全,做生意的事兒也要抓緊了。
還有一件事兒,春香出嫁。春香已經開始安安心心繡自己的嫁妝,她手里的事兒交給了夏香,從新買的丫頭里面選了三個,現在讓品翠教著,春香嫁了人,接下來就是品翠。
品翠的事兒也與姜氏略提了提,江哲還沒有娶媳婦,江全家的自然一百個願意,雖然他們是姜氏的陪房,畢竟姜氏也不年輕了,安靜茹也沒有別的想法,品翠是說了不願除奴籍的話,她無依無靠現如今還要照顧花姨娘,是安了心要跟著安靜茹。把她配給江浙,長遠地打算,等江全老了,江哲恰好能接替了江全的位置。
這樣打算,還有一部分是因為晨哥兒,晨哥兒現在年紀小,等以後長大成家立業後,這個家還是他說了算,品翠和江哲說起來都是姜氏的人。雖然現在考慮這些過于早了些,可也不想未來因此產生什麼芥蒂。
趁著得閑的時候,姜氏把江哲叫來府里,正好是鋪子年終算賬的日子,安靜茹把品翠也叫上了。這丫頭大概是听到了什麼,等看到江哲走進來,她的臉就紅得跟隻果似的。
江哲身高挺拔,就是彎著腰站在屋里也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言談舉止中規中矩,一雙眼透著精明,相貌上與他母親相似的多一些,透著一股文雅的氣質,穿著黑藍色衣裳,乍然看去不像是生意人,倒像是讀書人。但卻不是哪種文質彬彬,手無縛雞之力文弱書生。
不過,等他一開口說話,就完全沒有一點兒讀書人的氣質了。賬目清晰,說話言簡意核,叫人挑不出半點兒錯,半盞茶的功夫,安靜茹就明白了姜氏把江哲叫進來的意思。根本不是為了賬目,就是為了讓品翠看看江哲這個人。
這叫安靜茹想起張大貴來,當初紫蘇的婚事,姜氏也特意叫張大貴來了一趟府里,不但紫蘇見了,她也看過。
比起這些丫頭們,如安靜茹這樣的女子,成親前根本就不知道未來的夫君長什麼樣比起來,她們至少能安心一些。
晚間韓睿華回來,安靜茹忍不住和他閑磕,韓睿華仿佛回憶起什麼,笑道︰「成親之前,我也見過你。」
安靜茹想了半晌,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兒,笑問︰「當時你怎麼想的?」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天她穿著粗布衣裳在牆角下松土,灰頭土臉一扭頭看見一翩翩公子,想到自己一身裝束,就冒充丫頭大大方方上前見禮。
韓睿華很老實地道︰「認為是岳丈大人家的丫頭。」
安靜茹瞪了他一眼,「揭開蓋頭你是不是很失望?」
韓睿華搖搖頭,笑道︰「那倒沒有,我一開始沒認出來,後來想想才覺得是一個人……」
有那麼大差別麼?如果知道那天他要來,她就不會去松土了。實在是在屋里憋得難受,也或許是那時候她也有些急躁,突然冒出的韓國公府,丈夫還是京城名聲響當當的人物。
她沒想到自己重生一回,還上演了一番活生生的灰姑娘的童話故事。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韓睿華和姜氏拜訪了安家之後,親事才真正定下來,那是不是說,韓睿華自己點了頭姜氏才下定決心下定的?
韓睿華這麼聰明,不明白姜氏的想法不可能,所以他點頭並非是因為看上了自己,而是情勢所逼。
安靜茹忽地揚起頭,盯著韓睿華笑問道︰「那你如今後悔麼?」
韓睿華蹙著眉頭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安靜茹沒好氣地道︰「後悔也沒什麼,大不了我帶著孩子和離了!」
韓睿華咬牙切齒,「你再說一句試試?!」
在兩人力量的懸殊下,安靜茹不得不選擇投降,當然那是給孩子他爹面子,現在她懷孕了,韓睿華也不敢使勁兒,安靜茹托孩子的福,佔了一次便宜,買了一次乖。
勤伯侯府忙之際,其他大戶也迎來了忙碌期,甄家與年家的親事已經敲定,不知道甄家到底是出于什麼樣心思,韓國公府、英國公府、勤伯侯府甚至三房都收到了請帖,婚期就在年後。
據說太夫人當著甄家送帖子的婆子把帖子燒了,然後叫韓睿龍拿自己的帖子送去安家,請朱師傅吃酒。
陳氏為這事兒還來了一趟安靜茹這里,「老太太的意思是,她出錢在京城置辦一處宅子,當做陪嫁……朱師傅也老大不小了,確實該成家立業,只是,成家也為了子嗣……」
容珠前後小產了兩個孩子,太醫沒說養好了就不能生育。這並不是問題的關鍵,而是容珠自己的心態,太夫人在這麼參合,不知道到底是害了容珠還是為容珠好。如果容珠只是心如死水,那還好說,畢竟太夫人也不想她百年後無人祭拜,是真為她著想。朱師傅沒有爹娘,也沒有三大姑五大婆的親戚,不存在什麼婆婆要孝敬之類的問題。就連管家她也可以不用她操心,比照賀氏的例子,找人管就是了。
還有,總不能忽略了朱師傅自己的想法,安靜茹蹙著眉頭道︰「朱師傅怎麼想的?」
陳氏嘆口氣道︰「朱師傅畢竟不是咱們家的人,便是認了我和你爹為義父義母,我們也不好作他的主。如何好開口去問他的意思?」
畢竟容珠是嫁過人的,而且她的名聲也被甄家給弄臭了,朱師傅沒有娶過媳婦,現如今事業小成,會不會好高騖遠不知道。但要做主叫他娶容珠,想想安晉松還定了洪家的姑娘,這就真不是一片好心了,更有看不起他的意思。而安家上下,乃至韓睿華沒有一個人看不起他,甚至與大老爺說過話後,大老爺也很欣賞他。
「要不,女兒讓三爺去問問他的意思?」
陳氏想了想點點頭,嘆道︰「也只能如此了。」
在韓睿華去問朱師傅意思的時候,陸青苑也來了一次,安靜茹只好老老實實說了太夫人的意思,陸青苑沒忍住笑道︰「這才真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韓國公府的嫁妝,我那位表姑母怕是連零頭都拿不出來。」
安靜茹這才意識到,如果朱師傅真娶了容珠,外人定然會說他是奔著韓家的門楣和容珠的嫁妝去的。
「我給我婆婆說了這意思,我婆婆透露給表姑母听,表姑母當即就發了一頓脾氣,說我們嫌棄他們一家在府里住著,甚至鬧到了老太太跟前。這事……不作罷也只能到此結束,管她要如何,橫豎不過多幾個人吃飯,算上他們的四季衣裳也不過幾百兩銀子罷了。」說著陸青苑很是羨慕地看著安靜茹道,「還是你有福氣,這會子懷上了,不像我,現在還沒動靜……」
安靜茹明白定然是她屋里又發生了不愉快,很想問問又怕勾起她的傷心事兒來。只好不問,將話題轉移了。
說了一會兒閑話,幾個丫頭說說笑笑進來,春香和品翠都紅了臉,紅鸞笑得賊兮兮的,春香嗔怪品翠︰「都是你引起的!」
幾個丫頭上前見禮,紅鸞提到春香出嫁的日子,春香想請她,她就借著機會問陸青苑的意思。陸青苑當即點頭,月兌了手上的鐲子送給春香,笑道︰「給你壓箱底的!」
紅鸞就捂著嘴巴笑道︰「姑女乃女乃,還有品翠呢!」
品翠碎了她一口,紅鸞只是捂著嘴巴偷笑。陸青苑又把頭上的白玉簪子取下來,笑道︰「改明兒再給你們補一些壓箱底的東西。」
兩人大大方方道了謝,春香定在年後,說是出嫁,實際上和招贅差不多。春香的未婚夫是安家的人,等成親之後就要隨著春香到勤伯侯府來做事,現在忙著自己的嫁妝,成親後還是要來安靜茹跟前當差。之所以把手里的事兒交給夏香,也是為了鍛煉夏香,為以後她生了孩子做準備。
至于品翠,江哲管著外頭的鋪子,成親後她也要去鋪子里。現在她的事兒也算是落定了,江全家的幾乎隔天就來找她說話,或者送些什麼小物件。品翠每次也給了回禮,還沒嫁出去,江全家的已經穿上了品翠親手做得鞋子。
江全家的倒是沒那麼著急,所以婚期還沒定。
幾個丫頭沒事兒又拿品翠取笑去了,陸青苑看著紅鸞,道︰「紅鸞年紀也不小了……」頓了頓笑道︰「夫君說,我那幾個陪嫁丫頭當做妹妹,選好的人家嫁了。」
一句話讓安靜茹對孟大爺的印象好起來,即便知道這個時代,不納妾的男人極少,可並非是沒有。
「既然這樣,你還悶悶不樂?」
即便陸青苑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但一夫一妻不是後世才出現的詞語,即便再賢良大度的女人,要說她一點兒也不介意丈夫擁有別的女人,那絕對不可能。要不哪來的戲文?哪來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說法?
陸青苑苦笑道︰「我若是能像你這樣哪里還頭疼這些?」
「畢竟還年輕……」
「是啊,現在還年輕,等人老珠黃之時,卻也不知是什麼光景。」
……
安靜茹懷孕三個月便越來越嗜睡,又正好到了臘月,隔三差五總有一些交際應酬是不得不出面的。而就在這個時候,賀氏送來了帖子。
安靜茹不看還好,一看之下驚得瞪圓了眼楮——韓睿龍納妾!
「二女乃女乃進門不過半年,這會子就給二爺納妾……」趙嬤嬤語氣頗有些不贊同。
春香冷笑道︰「她現在除了做這些還能做什麼?」
也不盡然,即便她不管家,外出走動卻也不少,除了在韓國公府,在外面做客安靜茹也遇見了她兩回。比起在府里,她說話還是會收斂一些,但只要長了眼楮的都能看出兩人不合。
于是,韓家分家不需要說什麼,外頭都知道是韓家大老爺和二老爺不合。再想想以前的事兒,不合就愈發叫人覺得可信了,抱著看笑話的人不少,但至少不會當著面兒議論。
安靜茹放下帖子,春香道︰「納妾也不是什麼正經的喜事兒,還專門下帖子,也不怕外人笑話。」
趙嬤嬤道︰「姑女乃女乃不想去就不去。」
安靜茹指著日期苦笑道︰「卻是不能不去的。」
正好是去給太夫人請安的日子,不單安靜茹回去,韓睿華、大老爺、姜氏這一家大小就要去的。
「辦得這樣急,之前一點兒消息也無,這樣正式地納妾,想來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
品翠一語成戳,但誰也沒想到,那姑娘竟然是李姑娘!
當穿著一身妖紅色的李姑娘,被賀氏領著出來見人的時候,安靜茹差點兒掉了下巴,當場呆住!
賀氏笑著給李姑娘介紹眾人,李姑娘羞答答地一一見禮。姜氏蹙著眉頭,太夫人繃著臉一語不發。劉氏更是驚得張大嘴巴道︰「這姑娘瞧著很是眼熱的緊。」
賀氏特意看了安靜茹一眼,笑道︰「妹妹以前也來過府里,三嬸嬸認得她也不奇怪。她還是孟家的親戚呢!」
大伙自然之道她是孟家的親戚,而且還是陸青苑丈夫的表妹!
賀氏笑道︰「說起來也是我們二爺的福氣,妹妹這般出身到底委屈了她呢。」
李姑娘再不濟,父親也是進士,真正的名門閨秀。賀氏是怎麼把李夫人說服的?而太夫人又為什麼會同意?就算不看李夫人的臉面,要顧忌孟家的體面啊!
安靜茹懵懵懂懂的,一頓飯也不知道是怎麼結束的。好在今兒也只有他們還有王氏等人,並沒與別的客人到場,李姑娘也是一頂小轎抬進來的,沒有嫁妝,進門之後行了磕頭禮,就正式成為韓睿龍有名分的第二位姨娘。
想到陸青苑透露出李夫人想讓李姑娘做了孟大爺的妾,安靜茹有些釋然了,可也實在模不清李夫人的心思,妾是上不了台面的,說得好听點兒是小老婆,說得難听點兒是伺候男主人和女主人的奴婢,還是鋪床疊被端茶倒水暖床生子什麼都做的奴婢。
一個妾的出身也比安靜茹好,賀氏是為了表達這個意思麼?
安靜茹不太明白,也懶得去想。只是想到孟家,就頭疼的緊。不管是李夫人還是賀氏,這都是直接打孟家臉面的意思。以至于,安靜茹準備過年的時候請客,把陸青苑和孟夫人請來賞梅的事兒都有些猶豫了。
品翠送了茶來,趁著容蘭不在屋里,低聲道︰「奴婢打听到了,原是幾日前李夫人帶著李姑娘來府里拜訪太夫人,不知道怎麼的,李姑娘就和二爺撞上了……據說這之間,二女乃女乃出門做客,就听見有人說,原本是要讓二爺娶了李姑娘……為此,二女乃女乃還和二爺吵了一架,最後還是太夫人出面調停。」
這樣說來,李姑娘和韓睿龍撞上很有可能是賀氏設的局。但從李姑娘的神情上看來,李姑娘並沒有不願的意思,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太夫人也氣壞了,這事兒已經出了,也沒法子,只好把李姑娘抬進來。二女乃女乃說李姑娘出身到底不錯,和孟家又有些關系,太草率怕打了孟家的臉。因此才趁著大伙回來請安,擺幾桌一起熱鬧熱鬧。」
安靜茹嘆口氣︰「還不如悄悄兒抬進來算了!」
品翠也露出擔憂︰「二女乃女乃那脾氣,怕是巴不得知道的越多越好。」
這事兒丟臉的不是韓家,是孟家。但孟家的親戚來府里做客,就出了這樣事兒,孟家丟臉難道就不懷恨在心?
安靜茹反倒希望賀氏這樣做,只是為了貶低自己把自己比下去而已,就如她當年說賀三老爺的明姨娘是南方人一個意思。若是想要破壞自己和陸青苑的關系,這樣做就未免太張狂,已經不是兩人之間的交情問題,而是韓家和孟家的問題。
「她進門不過半年罷了,這也不算給她長臉的事兒,知道的越多對她也沒什麼好處。」
品翠猶豫著道︰「本來是預備下帖子把親戚們都叫來的,被太夫人攔下來了。」
即便請,也未必會來,不過納妾罷了。
傍晚從韓國公府回來,姜氏把安靜茹叫去屋里,吩咐道︰「咱們府里那片梅林含苞待放,倒是不錯的景致,請孟夫人和孟大女乃女乃來逛逛。」
安靜茹點頭,她也有這個意思,如果孟家的人接了帖子來了,就說明兩家的關系沒有惡化,如果不來……
安靜茹低頭想了一會兒,征求姜氏的意見,「把大伯母、三嬸嬸也請來如何?人多總能熱鬧些。」
姜氏點頭︰「你下去安排吧,提前叫人把那邊的花廳收拾出來,多擺幾個爐子。」
安靜茹隔天就寫了帖子叫人送去,王氏和劉氏那里也送了帖子,太夫人哪兒專門去了一趟,太夫人肯定不會來,但至少也要請一請才好。想來想去,最後索性給二舅母、洪家、安家也送了帖子去。
安靜茹去太夫人屋里時,賀氏也在,天寒地凍的,太夫人當即就搖頭,賀氏笑道︰「那我就替太夫人去逛逛吧。」
太夫人不咸不淡地道︰「讓容蘭和容珠去散散心,容蘭的嫁妝還沒預備齊全。」
容蘭的嫁妝,賀氏是半分心也沒操的,至于銀錢方面她也沒理由說什麼。容蘭的嫁妝銀子是分家的時候,分出來的。太夫人這樣說就是不想賀氏去,太夫人也明白李姑娘的事兒打了孟家的臉子,大房那頭請客,是為了挽回兩家的交情。即便不求兩家連成一氣,但至少也不要因此結了仇。
不知道是不是安靜茹的錯覺,她覺得這次太夫人看她的眼神和藹多了。
到了請客的那天,天公作美,頭一天就放晴,雖然冷的比下雪的時候厲害,但上面是藍澄澄的天空,白花花的陽光。下面是銀裝素裹的世界,連梅樹枝也穿了棉衣,露出點點紅色花蕾,確實是一幅如畫的景致。
安靜茹領著眾人去了花廳,里面從頭一天就燒了地龍,即便現在把四面的窗戶都打開,也叫人覺得十分溫暖。
姜氏和王氏、許氏站在南窗下說話,陳氏、劉氏、洪夫人一起說笑。盧氏、秦氏、汪氏站在一起說話,自有孟夫人和陸青苑還沒有來,不過帖子送去後,回來的人就說陸青苑說了一定會來的話。
正想著,門上的婆子進來稟報︰「孟大女乃女乃的馬車進府了。」
安靜茹忙讓夏香等人陪著去迎接,門上的婆子直接領著陸青苑到這邊來,半路上就遇見了。陸青苑一見到她便歉然道︰「我婆婆來不了,病了兩日。」
「病的厲害麼?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我也該去看看夫人。」
陸青苑蹙著眉頭氣道︰「我婆婆是氣病的,你如今是雙身子,下雪的天兒,路面容易打滑。」
說著就坦然地道︰「表姑母已經搬出去了,她家的事兒與我們再無關系。」說著頓了頓,冷笑道,「韓二女乃女乃好手段,表姑母也不是那般好應付的人,好在你們也分了家。」
雖然陸青苑也不願多說李夫人和李姑娘的事兒,卻還是忍不住說了一些。李姑娘這事兒擱在誰身上,估計都恨李姑娘的要死,偏偏而賀氏還要給李姑娘長臉。李夫人是什麼人?一下子就看到問題的關鍵。賀氏雖然是韓睿龍明媒正娶的繼室,但賀氏並沒有管家,那就說明賀氏並不受丈夫待見。
繼室原就不比原配,賀氏還沒有生孩子,李姑娘雖然是妾,可如果生了孩子,也是貴妾。
「……表姑父在世時,屋里的妾侍也有好幾個,後來表姑父病逝,全部被表姑母打發了,膝下也只有她生養的一兒一女。」陸青苑意味深長地說道。
安靜茹就想起賀氏送斷腸草去給牡丹的事來,看樣子李夫人還沒有放棄要女兒給韓睿龍做繼室的念想。賀氏不受待見,倘或也生不出孩子,她的地位岌岌可危。李姑娘現如今是妾侍,可出身畢竟擺在哪里,怕是還謀劃著扶正的事兒。
安靜茹蹙起眉頭,搖著頭道︰「李姑娘看起來也不是那樣的人……」
陸青苑冷哼一聲道︰「人不可貌相,耳濡目染,真正能出淤泥不染的有幾個?咱們且等著看吧。」
安靜茹想到那天李姑娘羞答答的樣子,嘆了口氣。又想到賀氏,如果她知道李夫人母女的想法,會不會後悔?然而,懷哥的危險就多了一分了,李夫人既然有這個想法,等李姑娘生了兒子,怕是也容不下懷哥。
但看到太夫人不待見李姑娘的樣子,大概也能想到這些。雖然生了孩子都是韓睿龍的,可畢竟不知道生出來的是男孩還是女孩,是好還是壞。而懷哥已經開始讀書了,是歐陽倩用一條給韓睿龍留下的兒子。太夫人、韓睿龍都會好好保護她。
到了花廳,陸青苑又朝姜氏說了好些孟夫人不能來抱歉的話,只字不提李夫人和李姑娘的事兒。對此,姜氏還說改日去看看孟夫人,陸青苑就趁機邀請大伙去孟家做客,人多氣氛很快就熱鬧起來。
中午安排了火鍋,熱氣騰騰中,又擺了爐子溫了酒烤肉吃,把安靜茹羨慕的不行,眾人都笑說明年這個時候再來一次。除了容蘭可能來不了,其他人大概都在,當然也有可能還是有人不能吃酒。
說說笑笑,熱熱鬧鬧到了傍晚才散去。
過年期間,仍舊少不得外出走動,邊界太平,朝堂也算平靜。暗地里的潮涌被過年的氣氛壓下去,表面看起來很平靜。但平靜中也發生了一兩件叫安靜茹添堵的事兒。
還是後來安靜茹才知道的,韓睿華的上司要賞兩個丫頭給韓睿華,韓睿華拒絕了。于是貴婦們八卦時,總會提到勤伯侯府的韓三女乃女乃。然後會巧妙地把韓國公府的韓二女乃女乃拿出來比較一番,韓二女乃女乃過門半年便給韓二爺納了一位美妾,韓三爺屋里據說連個通房也沒有,安靜茹妒婦的名聲,逐漸在京城傳開了。
當然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才開頭,不過現在大伙會擺出來說一說,當做玩笑話問問安靜茹,安靜茹就把手下意識地放在有些凸顯的小月復上,笑得坦然。
忙完了過年的事兒,安靜茹開始覺得不對勁。她生過孩子,當初懷朝哥兒的時候,肚子就比較大了。而這一胎貌似比頭一抬還出懷,三個多月,看起來卻好像四個多月的樣子。請了太醫來瞧,得知懷著的十有**是雙胞胎!
安靜茹歡喜的同時,又有些緊張。卻把朝哥兒給樂壞了,高興地說︰「我有兩個弟弟,父親就不會盯著我了,只盯著弟弟們就夠了!」
他歡喜地手舞足蹈之際,韓睿華從外面回來,一瞪眼朝哥兒就乖乖垂下頭。韓睿華板著臉檢查他的課業,听他背《千字文》,朝哥兒愈發盼著弟弟快點兒從娘親肚子出來。
等冬天過去,天兒一日比一日暖氣來,衣裳穿得一日比一日少的時候,安靜茹的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大,身子一日比一日笨重。
轉眼三月,草長鶯飛春光明媚。安靜茹懷孕六個月,這一日來韓國公府請安,從下了馬車便是韓睿華一直扶著她,一步一步慢慢隨著大隊伍朝壽禧堂去。
賀氏站在屋檐下,遠遠兒瞧著走過來的眾人,一眼就看到了韓睿華緊張的神情,和安靜茹那張略顯得臃腫的笑臉。
太夫人盯著安靜茹的肚子,道︰「往後就別過來了,等孩子出世了帶著孩子一起再來。」
安靜茹謝過太夫人的體諒,徐媽媽特意預備一張貴妃榻,韓睿華扶著她小心翼翼坐了下去。她現在確實不適合出門,所以容蘭出嫁可能都來不了,今兒把自己給容蘭的禮也帶了來。想到自己的姐姐和妹妹也在南邊,笑著和她道︰「我那姐姐脾氣極好,妹妹脾氣直些,到底心不壞也好相處,你們也認識,到了那邊也可以多多走動走動,彼此也有個照應,多個說話的人。」
容蘭小心翼翼把地址收了起來,她出閣就在這個月的中旬,想到要離開娘家,終究是舍不得的。再來她總覺得她的婚事,是安靜茹給的,不好說太多感激的話,只是道︰「三嫂子別忘了妹妹,妹妹有機會也會回來看三嫂子。」
「這還不容易,你未婚夫也要來京赴考,到時候說不得你還抱著個大胖小子呢。咱們總有相聚的時候。」
安靜茹和容蘭在這頭說話,正屋里太夫人也在和姜氏、劉氏商議,安靜茹要生孩子,姜氏是離不開的,太夫人只好退而求其次請劉氏回來幫著料理一二。何況,容蘭是去南邊,韓睿龍不可能去送,韓睿興拿不起事兒。論理該賀氏出面,但太夫人對賀氏徹底死心了,劉氏答應回來料理,也答應跟著去南邊。
太夫人想來想去,還是讓賀氏也跟著去,畢竟容蘭是韓睿龍的妹妹,上面又沒了嫡母,賀氏出面,就代表韓睿龍,這樣容蘭到了夫家,受委屈是不可能的,哥哥是韓國公府的未來當家人,叔叔是四品京官,伯父是勤伯侯老爺。雖然是庶出,但韓家也格外重視這位姑娘。
賀氏有些不太願意,太夫人臉色就冷下來,賀氏只好答應了。
這頭韓睿龍從外面回來,那位李姨娘就略略提了提這事兒,還勸韓睿龍︰「二女乃女乃也是不放心二爺,二爺可別和二女乃女乃置氣。」
不說還好,一說韓睿龍就冷笑不止,「她惦記什麼我還能不知道?!」
李姨娘又勸了許久,韓睿龍的氣才消了。等賀氏回到正屋,韓睿龍就當著她的面兒,讓丫頭們開始收拾東西,說長兄為父,長嫂為母,弟弟妹妹的婚事,賀氏不出面也要出面,由不得她願意不願意。
賀氏當即就猜到是李姨娘在韓睿龍耳邊說了什麼,恨得暗暗咬牙,趁著韓睿龍不在家,讓李姨娘跪了兩個時辰。
晚上韓睿龍回來,李姨娘沒在跟前伺候,就有人適當地說李姨娘病了。韓睿龍去她屋里看,李姨娘慌慌張張從床上下來,只說自己沒事兒,但她臉上毫無血色,又解釋說自己惹了賀氏不高興,是自己的錯,怨不得賀氏。
韓睿龍和賀氏之間又鬧了一場不愉快,這一次太夫人沒出面調停,隨他們鬧去。
如意說完長長地吐了口氣,太夫人已經動了要韓睿龍休了賀氏的想法,後宅不寧,早晚要落敗下去。但休離也不是嘴上說說那麼簡單,大周朝的律法對正妻,哪怕是繼室也有一定的保護作用。
賀氏的背後是賀家,容珠和甄紘和離,韓家和甄家就算是結了仇了。這個想法,也真的只能想想罷了。
「如意姐姐要不要吃了午飯再走?」
如意這才站起身,笑道︰「奴婢本來是借著給三女乃女乃送吃食才來的,卻纏著三女乃女乃說了半日的話。」又看了看外頭的天色,「不敢耽擱了,太夫人哪里還等奴婢回去回話呢!」
安靜茹笑了笑,「替我向太夫人請安。」
如意福福身,安靜茹讓品翠送如意出去。
安靜茹看著外頭的天色,日上中竿,「不知道容蘭他們上了船沒有?」
「一早就出門,這會子船都出城了吧。」夏香笑道,又問,「姑女乃女乃餓不餓,奴婢叫任媽媽把菜熱了擺上吧。」
安靜茹點點頭,送來了六個大菜,四個冷碟,兩個拼盤,安靜茹害怕吃了冷得鬧肚子,便賞給品翠她們。朝哥兒跟著姜氏他們去了韓國公府,屋里冷冷清清的還有些不習慣,索性叫品翠她們在下面擺一桌,把家里的管事婆子們叫來,再添幾個菜熱熱鬧鬧吃了一頓飯。
劉氏和賀氏跟著送親的船去了南邊,一來一往少說也要一個多月,容蘭的婚事完成後,太夫人一心撲在容珠身上。韓睿興和韓睿昇是庶子,也不成氣候,太夫人沒怎麼放在心上。容珠畢竟是她看著寵溺著長大的。不過安靜茹懷孕,所以太夫人沒有找她,陳氏要忙安晉松娶媳婦的事兒,太夫人也沒找她。趁著春光明媚不冷不熱的好天氣,請安老太太去了兩趟。
安晉松迎娶洪家姑娘的時候,賀氏和劉氏還沒回來。安靜茹也沒回去成,姜氏帶著朝哥兒、晨哥兒去湊熱鬧,因為韓睿華也去了,朝哥兒沒惹麻煩。
不過,洪氏三朝回門後,就陪著陳氏來看了安靜茹一回。洪氏歲數不大,剛剛滿了十五歲,除了初為人妻時總會有些嬌羞,行事很大方,短短的接觸就讓安靜茹覺得她和洪夫人的脾氣很像。
陳氏一輩子就沒什麼脾氣,對這個兒媳婦更是沒得挑剔的,最難得的是,安晉松也像姑娘似的紅了臉。特別是洪氏不經意扭頭去看他的時候,大概是懷孕了情感豐富的緣故。安靜茹看著成家立業的弟弟,想想過去的時光,真有一種物是人非之感。覺得未來好像還很長,同時又覺得一輩子很短暫。
懷孕到了七個月的時候,安靜茹連一般的走路都不能**完成,趙嬤嬤開始張羅穩婆的事兒,雙生子一般早產,陳氏生安靜茹和安晉松時,就提前了一個月。
朝哥兒每天一早起來到安靜茹跟前問的第一句話就是︰「弟弟怎麼還不出來?」
然後韓睿華就瞪了他一眼,他便灰溜溜地去吃飯,吃了飯去先生哪里讀書。等晨哥兒下學回來,他便去找晨哥兒。韓睿華沐休,要麼檢查朝哥兒的功課,要麼就去指導晨哥兒。
這期間,甄紘娶了年家的姑娘,韓家送了禮,沒有人去赴宴,而王府也發生了一件事兒,徐側妃病逝,享年二十三歲。
王妃上折子到皇後娘娘跟前,給徐側妃討了個封號,除此之外,莊親王府低調地把徐側妃安葬了,年家再一次試圖拉攏莊親王。
劉氏和賀氏從南邊回來的時候,已經五月初,安靜茹懷孕快八個月,根本就沒法子動,劉氏回來的第三天就來了一趟,說了說容蘭夫家娶親的盛況,別說韓國公府了,就是他們也各自得了一大車的回禮,甚至連安靜茹肚子里兩個還沒出世的孩子都沒落下。
劉氏都忍不住笑道︰「真正會做人,比邵家有過而無不及。」
「說到邵家,也不知沈姑娘怎麼樣了。」
劉氏笑道︰「昨兒去見太夫人,太夫人也說起沈丫頭,叫寫了信去問問呢。」
安靜茹笑道︰「算起來也就是明年了,沈姑爺要赴京趕考,沈妹妹怕是也要跟著來的。」
陸晉之已經考了舉人,眼下預備春闈,等下一場大比,他與邵文君倒成了同年。當年的事,若是不刻意去想,已經想不起來了,時間過得真快。
劉氏盯著安靜茹高高凸起的肚皮,「怕是要生了吧?」
「太醫說大概也就這些日子了,雙生子總要早些時候出來。」
盧氏就笑道︰「三嫂真有福氣,一下子就添了兩個。」
正說著,安靜茹就覺得不舒服,小月復隱隱作痛,不多時額頭上就冒出一層薄汗,臉色也有些不自然的紅,安靜茹心頭一緊,這些感覺她還記得,生朝哥兒的時候便是這般。
劉氏已經察覺出來,忙叫了外頭的丫頭們進來,「去把產房收拾出來,將穩婆叫來,還有太醫,你們三女乃女乃情況特殊,去把太醫也請來……」
院子里頓時忙做一團,而那些疼痛,和生朝哥兒的時候又不一樣,生朝哥兒時,一開始好歹要間隔一個時辰左右,慢慢縮短為半個時辰,朝哥兒要出來的時候,疼痛便一撥過去一波又起。而現在,她還沒到產房,就痛了兩次。
姜氏匆匆趕了過來,正好朝哥兒下學了,跑來爹娘院子里,見眾人臉色凝重,忙的一團亂,又听得耳房里娘親痛苦的聲音,嚇得臉色都白了。
林家媳婦忙帶著他離開,告訴朝哥兒這是弟弟要出來,到了外頭,朝哥兒「哇」一聲哭起來,哭道︰「我不要弟弟了,讓弟弟不要出來了,讓爹爹盯我一個人好了……」
林家媳婦忙捂住他的嘴巴,「別渾說,夫人不會有事兒的。弟弟也能平安出來。」
硬拉著朝哥兒回了朝哥兒的院子,只是這院子隔得不遠,那邊的響動听得明明白白,朝哥兒臉上還掛著淚,雖然沒哭出聲小身板卻忍不住地顫抖,拳頭緊緊握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林家媳婦怕他唬破了膽,哄著他去找晨哥兒。將朝哥兒帶去了晨哥兒屋里,韓睿華火急火燎回到府里,雖然經歷過一次,可畢竟這一次不是生一個,而是一雙。
劉氏和姜氏都守在產房,送了消息去安家,天黑前陳氏就趕來了。
「孩子沒有那麼快出來,夫人們不如去外面歇歇吧。」
姜氏看了看劉氏和陳氏,點點頭從產房出來。安靜茹是真有些緊張,生孩子不是單純的力氣活,在沒有保障的情況下,她幾乎只能听天由命。
「姑女乃女乃別擔心,前面生了朝哥兒,這一次無論如何都會順順利利。夫人生姑女乃女乃和二爺的時候,不也平平安安過了麼?」
安靜茹這才慢慢放松下來,人放松了,疼痛好像也減輕了。但這一夜也別想合眼,太醫怕時間長了消耗更多的體力,何況兩個胎兒在肚子里更容易出事。因此用了催生的湯藥,過了午夜,那痛疼就愈發地密集,有足足過了三個時辰,天亮之前終于把這兩個孩子生出來。
听著穩婆喜滋滋地說兒女雙全,安靜茹略吃了些東西,看了看先出來的大女兒,又看了看小兒子,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暮色西沉,韓睿華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布滿了血絲的眸子因為她掙開眼而微微發亮,薄唇呼出一口氣。
安靜茹朝他笑了笑,耳邊就傳來「咚咚」的腳步聲,朝哥兒紅著眼跑到娘親跟前,很想哭,可又怕父親大人,最後還是沒忍住哭了起來。
「娘一直不醒來,兒子都不敢睡覺,兒子不喜歡弟弟妹妹,因為弟弟妹妹,娘親……」
安靜茹模了模他的頭,笑道︰「生你的時候也一樣,弟弟妹妹比你小,你要保護照顧他們,知道嗎?」
朝哥兒將信將疑地問︰「真的嗎?生我的時候娘也很疼嗎?」
「現在已經不疼了,娘沒事兒,這些日子你可要听祖母、祖父、林媽媽的話。」
朝哥兒點點頭,擦干了眼淚,悄悄看了父親大人一眼,沒感覺到父親大人不高興,方大著膽子道︰「我今晚想和娘睡……」
好容易哄走了朝哥兒,安靜茹起來進食了些東西,叫人將兩個孩子抱來。才發現先出來的女兒看起來小一些,後面出來的小兒子反而大一些,但都看起來好小好小,沒有朝哥兒出來時那麼壯實,自己抱了一個,韓睿華抱了一個,張嬤嬤笑著把兩孩子出生時的體重說了。女兒才三斤八兩,小兒子四斤二兩。
也不像朝哥兒一出來就掙開了眼楮,兩個孩子眼楮都閉著,臉上的胎毛都沒有月兌落完,看起來毛茸茸的。朝哥兒見了弟弟妹妹,很失望地道︰「比貴哥還丑!」
陳氏就耐著性子和他解釋︰「等過些兩天,他們睜開眼,就漂亮了。」
也不知是不是兩小東西听到哥哥嫌棄所以不滿,咧嘴哭起來。兩位乳娘听見了,忙進來抱著孩子去喂女乃。雙生子畢竟傷身子,安靜茹還算是順利的,太醫也說,三五年之內不適合生產,女乃水是別指望喂了,現如今她必須好好調養身子。
這時,盧氏從外面進來,笑道︰「可以把孩子報過去了,那邊已經預備妥當。」
已經做婦人打扮的春香,便去找兩位乳娘。正屋里頭,劉氏的說話聲傳來︰「今兒無論如何也要給個大紅包,我一回來這兩孩子就在娘胎里呆不住,趕著給我接風呢!」
正屋里傳來一陣笑聲,王妃應景兒笑道︰「今兒咱們誰也別搶了三嬸嬸的風頭……」
歡歡喜喜中,由孩子的祖父取名,盈姐兒和定哥兒的洗三禮結束,安靜茹成了三個孩子的娘。即便是做月子,屋里也是清閑不下來的,早上朝哥兒非要在這里和她一起吃飯,吃了飯要逗留好一會兒才肯走。當然,韓睿華沐休的話,這樣的情況就不存在。上午要麼抱抱這個孩子,要麼抱抱哪個孩子。
洗三禮之後,盧氏、容惠、陸青苑、陸大女乃女乃也經常來看她。定哥兒六天後才睜開眼,盈姐兒九天才睜開眼,滿了月之後,兩個孩子臉上的胎毛才月兌落完露出紅彤彤臉蛋兒來。滿了四十天,定哥兒才有朝哥兒出世時的體重,盈姐兒就顯得比較弱。相對的兩孩子都比朝哥兒安靜一些,安靜茹想到朝哥兒的鬧騰,暗暗地松了口氣,但等定哥兒越來越大的時候,安靜茹不得不再一次懷疑,這三個孩子到底都像誰?
此是後話了,短期內還看不出來。安靜茹仍舊過著忙碌,但很充實的日子。看著三個孩子一天一天長大,轉眼便是梅花再開的時節。
「去年我只能看著你們吃酒,當時便在想,來年說不定就是別人看著我們吃了,沒想到果然是這樣!」
盧氏看了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到陸青苑身上,陸青苑還不好意思紅了臉。瞪了安靜茹一眼,道︰「你就等著吧,明天看我不把你灌醉了!」
說說笑笑吃了一頓火鍋,夫人們去模牌,他們聚在一起說話,還是去年那些人,不過少了容蘭、容珠,多了孟夫人和洪氏。
容珠和朱師傅的事兒還懸著,看樣子朱師傅好像有這個意思,不知道是誰拖著。
熱熱鬧鬧中,門上的婆子進來稟報︰「二女乃女乃來了。」
本來說笑的眾人愣了愣,安靜茹笑道︰「來者是客,請她進來吧。」
夏香不服氣,嘀咕道︰「她那樣編排姑女乃女乃,姑女乃女乃理她做什麼?」
安靜茹不在意地笑了笑,就在不久前,賀氏又轟轟烈烈給韓睿龍納了一位妾,對方是商戶家的女子,出身雖然不高,但太夫人似乎也希望韓睿龍能多幾個兒子,所以這一次辦得很熱鬧。
賀氏去了南邊兩個月,李姨娘也沒有懷上孩子,據說後來太夫人找韓睿龍說了一些話,韓睿龍對李姨娘也淡了。而這一次納妾,對懷哥和牡丹來說卻好,李姨娘已經站到了懷哥那一邊。以後李姨娘自然會和賀氏慢慢斗,還有新進門的妾侍。
關于安靜茹,她生了雙生子,太醫說三五年內不適合生產,要好好調養身子,于是韓睿華又找大夫開了什麼藥吃了。外頭的看著賀氏給韓睿龍納妾,不少的人都把目光落在韓三女乃女乃身上,偏韓三女乃女乃沒有一點兒動靜。別說納妾,屋里一樣沒有通房,韓睿華被人戲怕老婆,安靜茹就成了活月兌月兌的妒婦,呃……聲名遠揚,連遠在南邊的安靜雯也寫信來說了一說。
賀氏帶著韓睿龍的新姨娘走了進來,安靜茹迎了出去。
「三弟妹好雅興。」
安靜茹點頭,看了看不遠處玩鬧的孩子,還有眼巴巴在屋里朝外頭望的盈姐兒和定哥兒,笑道︰「本來也想請二女乃女乃,又怕二女乃女乃事兒多不得閑。」
賀氏嘆了口氣︰「我哪里你這樣的福氣?不過話說回來,三弟妹就真不怕人言可畏?這位周妹妹,家里還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妹妹呢?我說句難听的話,三弟妹別介意,養在家里的,總比外頭的好,至少在眼皮底下,終究能放心些……」
「即便是養在家里的,也不一定就能叫人放心。」安靜茹說著請賀氏進了花廳。
陸青苑已經站了起來,笑道︰「韓二女乃女乃果然好眼光,這位周妹妹竟沒人比得上呢。」
周姨娘紅著臉低下頭,過去給陸青苑見禮,陸青苑已經和盧氏說起話來。因為賀氏的到場,大伙便早早就散了。
安靜茹回到屋里,
韓睿華正歪在榻上看書,他在家朝哥兒一般沒事不會往正屋里轉,盈姐兒和定哥兒睡著了,放在里間炕上,其他人便輕手輕腳退出去。安靜茹倒了茶捧在手里,走過去挨著韓睿華坐下來,想了想忽然笑道︰「今兒二女乃女乃來了一趟,把周姨娘帶來了,看起來文文靜靜的……」
韓睿華放下書,盯著她直截了當地道︰「你就直說吧,何苦拐彎抹角。」
安靜茹差點兒被茶水嗆了,「我覺得二女乃女乃說的話也有些道理,你在外走動,總不能叫人小瞧了你去……」
「那你打算怎麼辦?」
納妾的話安靜茹說不出來,韓睿華道︰「我也有女兒,何苦去禍害別人的女兒?」
安靜茹蹙著眉頭,「原來你也有這個心?不過是想著女兒罷了。」
韓睿華懲罰似的堵住安靜茹的嘴,不一會兒安靜茹就招架不了渾身發軟地靠在他懷里,韓睿華擁著她,靜靜地道︰「我有兒有女,要給他們一個好的未來,我就必須努力,而家里的事兒,也只能讓你辛苦些,我主外你主內……家里安寧我便能放心,我知道你的辛苦,又何苦給你添堵?你果真那麼願意把我往別人懷里推?」
「母親為什麼能支撐下來?因為父親當年就沒動過納妾的心思,倘或母親支撐不下來,哪有現在的咱們?靜茹,別人如何說是別人,日子過得如何卻是咱們自個兒的事兒……」
當年,姜氏生了王妃,因為是女兒,太夫人也不是沒有要大老爺納妾的心思,不過是被大老爺擋回去了。
「可我終究算不得賢惠的妻子。」
「那你覺得母親不賢惠麼?」
安靜茹搖頭,姜氏的這一輩子都教人敬畏。韓睿華微笑道︰「我記得娶你過門的頭一天晚上,父親叫了我去,他就說了一句話︰家和萬事興。家不是單單一個人就能稱之為家?丈夫有妻子,有兒女,有父母……你已經做得很好,家里的事兒我可操心過半分?就連父親和母親那里的孝道你也幫我盡到了……」
安靜茹定定地盯著韓睿華,仿佛要確定他這一番話都發自內心,朝哥兒從外頭跑進來,就看到爹娘兩兩相望,他愣了愣,一轉身跑了,外頭傳來朝哥兒的不大不小的說話聲︰「別進屋,爹娘抱在一起了……」
隱隱傳來一陣笑聲,安靜茹很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按照韓睿華的說法,賢妻不是要幫丈夫納多少個妾,而是讓丈夫心無掛念在外拼搏,妻子生兒育女,照顧家里讓丈夫沒有後顧之憂。這些要求,安靜茹相信自己能做的很好,那麼她就可以做到韓睿華眼里賢妻的標準,至于外人的說法,他不介意,她何苦去介意?
而證明一個男人的能力,也並非是看他到底有多少妾,多年後,當韓睿華官拜內閣,誰又會說他怕老婆?丟了男人的臉?
窗外瑞雪紛揚,紅梅綻放出嬌艷的顏色,將新年的氣氛渲染的格外熱烈。
春去秋來,又是一年……
朝哥兒牽著盈姐兒的小手帶著她慢慢地走路,定哥兒委屈地跟在後面,寶哥兒低聲哄他,定哥兒說話還不太清晰,但也能听得出來︰「你們都只喜歡姐姐,什麼都給姐姐,剩下的才給我……」
前頭的朝哥兒扭頭道︰「盈姐兒比你懂事,回頭不都給你了麼?」
貴哥兒眨眨眼,紅了眼眶兒道︰「你們都有妹妹,我卻沒有……」
盈姐兒听見後,扭頭蹙著小眉頭,道︰「我不也是你妹妹麼?還叫你一聲哥哥呢,當哥哥的還學著弟弟哭,丟人不丟人?」
晨哥兒走在最後面,笑得前俯後仰,眼淚都出來了,那笑聲穿透上空,驚起屋頂上覓食的雀兒們,在京城的上空盤旋,不遠處有傳來一陣熱鬧的爆竹聲……(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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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的內容到此結束,本來昨天就該結束的,結果被耽擱了。如果親親們想看番外,就留言吧,新文要等一段時間了,小果也要休息一下,另外,小果有兩個構思,一個庶女,一個想寫從卑微的丫頭到總管的事兒,先說一下,庶女文的構思要成熟一些,丫頭文還要細細想一想,但兩個文都屬于種田勵志的。庶女文小果不想寫和嫡母斗什麼的,文風比較溫馨。親親們如果想看,可以先不下架這本書,小果發文的時候會在這邊發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