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心動魄的一夜在亮時結束,姜氏看著穩婆抱過來的孩子,渾身都紅彤彤的,是個男孩,可他出來哭聲就不夠響亮,低沉壓抑不像大嫂和二嫂生的孩子,一出來就睜開眼。/中文/
產房里很安靜,安靜的能清晰地听到外頭太夫人和大老爺說話。
「……大半夜的,什麼要緊的事兒要這樣冒冒失失?」
大老爺陪著太夫人說了好一會兒話,太夫人長嘆一口氣道︰「還在母子平安,叫你媳婦好好養著,家里的事兒就別操心了。」
沈氏哭紅了眼,一臉內疚地朝姜氏道︰「都是弟妹的錯,若不是弟妹嫂子也會受這樣的苦。」
當時她兩眼一抹黑倒下去,心里確實怪沈氏,可沈氏這樣難過她卻不忍心,太夫人說的不錯,怨不得別人,是她自己冒冒失失。姜氏安慰地拍了拍沈氏的手,希望她不要放在心上,至少自己活著,兒子也從娘胎里出來了,早產的孩子是不好養活,也並非是養不活的。
姜氏如此安慰自己,送走沈氏,金嬤嬤憂心忡忡地進來,欲言又止的樣子,姜氏看著她道︰「有話就直說吧。」
金嬤嬤再三猶豫才道︰「太醫說夫人年紀小,這一胎身子虧的厲害,恐怕再難生養了。」轉而將目光落到新生兒身上,用玄色的包被包裹著。姜氏明白金嬤嬤的意思,幸虧這一胎是男孩,如果是女孩,自己還怎麼在夫家立足?
但心里多少還是有些憂慮的,兒子早產,就連丈夫歡喜地抱著兒子憧憬未來如何教養兒子的時候,姜氏也會覺得丈夫是在安慰她罷了。開始的半個月,兒子幾乎沒力氣吃女乃,是乳娘擠了女乃水喂他,出月子的那,他便渾身發熱,皺巴巴瘦弱的孩子,還沒四十便吃了他人生第一頓藥。
大老爺給他取名叫韓睿杰,是希望他未來做個杰出的人。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如父親所願。
那一次病得格外厲害,姜氏沒日沒夜地照顧他,晚上抱在懷里,孩子終究太小,本來就不如別的孩子,吃了藥會吐,一病便是半個月。姜氏恨不能自己替兒子受了,一顆心都系在兒子身上,難免疏忽了丈夫。
等杰哥兒病好以後,姜氏也整整瘦了兩圈,金嬤嬤心疼地抹淚,太夫人卻問起大老爺屋里的事兒。
誰都明白,姜氏難生養,且也需要休養身子,大老爺總不能一個人一直歇在書房。而現在這個孩子,太夫人抱在懷里也忍不住心疼,明明都三個月大了,卻還沒有十斤重,瘦巴巴的,很少睜開眼,「總要有個兄弟相互扶持才好,這孩子一出來就多病多災的。/中文/」
姜氏心里難過,可想到自己,想到丈夫,想到瘦弱的兒子,只能咬牙選了丫頭去書房伺候丈夫。
那晚上,她毫無睡意,兒子睡在身邊,靜悄悄的夜晚,兒子的呼吸也薄弱的仿佛听不見,每隔一段時間,她總是忍不住看看兒子,伸手模一模他的臉。
大半夜的,大老爺忽然從書房回來,他什麼也沒說,但是從那起他就一直歇在正屋。沒過多久,太夫人又找了姜氏一回,這一回直接指了兩個丫頭過來,說是姜氏屋里現在添了杰哥兒,原來的人恐怕忙不過來。說是過去伺候她,她那里不明白是給丈夫預備的人。
姜氏領著兩個丫頭回來,沈氏就把鑰匙交出來了,直說她料理不好府里的庶務。太夫人點了頭,姜氏仍舊主持中饋。
那會子,沈氏初理家,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府里的事兒就多了許多。姜氏屋里的人多有不平,覺得是沈氏沒事找事,姜氏倒能理解,沈氏娘家父親臥病在床,沈夫人要照顧丈夫,不能教沈氏理家也在情理之中。
雖然因為沈氏才導致兒子早產,但想來也不是沈氏故意的,姜氏並不曾真正怪她。而她也是真對杰哥兒好,杰哥兒身上穿的,幾乎都是她親手做的。
還沒滿一歲的杰哥兒病了那一場後,後來倒是好了,且也一日比一日壯實,姜氏多少放寬了心,再料理家里的事兒,總會把沈氏叫上,明里暗里教她如何理家,如何管理下人,事無巨細,只要姜氏懂得的,都教給了沈氏。
那時候,沈氏總會跟在她身後,像體貼懂事的妹妹一般。
等杰哥兒滿了一歲,過了周歲宴,便又病了一場。這一次倒是不算厲害,可杰哥兒的弱就體現出來了。別的孩子滿了一歲即便不會走路,也能爬了,杰哥兒卻不行,總是安安靜靜的,只有肚子餓了才會哭兩聲。
太夫人送來的兩個丫頭還好端端地在屋里,姜氏明顯感覺到婆婆的不悅,找了適當的時間勸大老爺。大老爺卻道︰「咱們還都年輕,太醫即便說了那樣的話,我卻不信。母親那里我去說吧……」
姜氏卻是明白的,當初公公屋里也有好幾個姨娘,現如今死的死了,活著的也去了莊子上,唯一有生養的那位,生三老爺時難產死了。沒有生養的姨娘,要活得好不容易,即便是去了莊子上,也會受到刁奴欺壓。大老爺襲了公公的爵位,身為武將,最後會不會如同公公一般……
也就在這個時候,沈氏懷孕了。太夫人吸取了教訓,從太醫診斷出喜脈開始,便讓沈氏養胎,晨昏審定都免了。
「當初夫人懷孕時,太夫人並不曾這般緊張,若不是二夫人,咱們大爺也不會……」
金嬤嬤立即給丫頭一個眼色,丫頭撇撇嘴垂下頭。這樣的話,姜氏時常听到,但沒想到後來太夫人竟然說,如果沈氏這一胎是男孩,就過繼到她名下。
太夫人說這話的時候,正遇上杰哥兒感染風寒,一歲半的杰哥兒還不會走路,太醫說恐難養活。
姜氏抱著杰哥兒落了一夜的淚,金嬤嬤提醒她︰「咱們屋里的人怕是要好好兒理一理了,夫人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沒有心眼兒。」
姜氏如何不明白金嬤嬤的意思,太夫人要把沈氏的兒子過繼到她名下,雖然是二老爺和沈氏的,畢竟是正經的嫡出,大老爺又堅持己見不肯納妾,若是杰哥兒沒了,她又生不出來,不得已的情況下,丈夫和妾侍生了兒子,立庶為嫡太夫人那一關絕對過不了。
兩年多的時間,姜氏看太夫人對三老爺的態度,就知道她不喜歡庶出。況且,公公在世時,屋里也有好幾個姨娘,卻都生不出兒子,除了三老爺的生母是太夫人的陪嫁丫頭。
「二弟妹不是那樣的人,你別多心亂想。」
金嬤嬤一臉著急,「人心隔肚皮,便是掏出來也未必看得清。奴婢是怕夫人傷心才沒說,前兒听二夫人屋里的丫頭說,為了那間夫人和二夫人一起開的鋪子,二夫人還專門找了自己人去看里面賬目,可見是……」
「本來就是我們一起開的,她要看賬目也是應當的。」
金嬤嬤道︰「正是這個理兒,根本不必偷偷模模的……」
姜氏打斷金嬤嬤的話︰「兒子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她如何舍得,這事兒不過太夫人隨口說說罷了。」
金嬤嬤有提到茶杯的事兒,姜氏嘆道︰「是我粗心大意,下面那些人你也不是不明白,那個不是見錢眼開的主兒?」
金嬤嬤情知說不過,嘆了口氣。沈氏似乎並沒有受到這事兒的影響,太夫人之後也沒提。沈氏懷孕後,立馬就給二老爺屋里安排了兩個通房,她則安心地養胎,太夫人時常過去看她。
一轉眼便是來年,沈氏順利生了個兒子,姜氏去看她時,她緊緊抱著孩子的模樣,活像怕別人將她的兒子搶走了似的。看來太夫人的話在她心里也起到了作用,姜氏微微嘆了口氣,看了孩子一會兒,叫剛剛才學會走路的杰哥兒過來看,杰哥兒雖然會走路了,可搖搖擺擺的並不十分穩當,他不經常說話,但脾氣也倔強,就像他父親一樣,不要別人牽著他的時候,去牽他,他就會發脾氣。
杰哥兒拿著小玩偶去了床邊,因為重心不穩,一頭撲在孩子身上,手里的玩偶落在孩子身上,孩子扯著嗓門大哭起來。嚇得杰哥兒小臉蒼白,沈氏急忙抱著孩子哄,不經意地看了杰哥兒一眼,眼里多少有些責怪之意。
那一次姜氏板著臉教訓了兒子一頓,杰哥兒似懂非懂,稚聲稚氣地道︰「兒子是想把這個玩偶送給弟弟……」
但沈氏那頭已經起了防備之心,杰哥兒再去的時候,龍哥兒都被乳娘抱著。杰哥兒漸漸的似乎也明白了,抓著姜氏的手問︰「為什麼二嬸嬸不喜歡我了?」
事情遠遠比姜氏預料的嚴重,確切地說,她和沈氏的關系大不如從前親厚。或者,這樣的親厚一直是姜氏一方認為的而已。
「倘或,杰哥兒手里的玩偶是換做別的東西可如何了得?龍哥還這樣小,如何經得起?太夫人要把龍哥過繼到她名下,她不願意,也不必如此啊?她以為我就願意麼?」
「夫人這話說的,杰哥兒時好時壞,活不長的,龍哥果然跟了大夫人和大老爺,將來卻是韓國公府的主人,到底是夫人親生的,難道還能不認夫人?」
沈氏深吸一口氣,冷冷地道︰「我知道下面的人都瞧不起我,她也瞧不起我,我就是再窮,難道二千五百兩銀子還拿不出來麼?須得她這樣瞧不起我,一千五百兩,不過一千兩的差距罷了,明著她做了好人,卻將我至于何地?我的出身不如她,也不必這般看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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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果今下午才到家,前面一章的內容稍作了改動,暈死,那在醫院,實在是吵得沒辦法靜下心來寫,在醫院的這幾也沒休息好,接下來大概還要一個星期,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下午能回家,所以更新大多會在晚上了,而且小果也不能保證每都有更新。不便之處,親親們多多體諒吧,不是特殊情況,小果也不願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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