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吐露,天際開始漸漸泛白。
宮念之一睜開眼,便瞧見了門口站著的身影,她起身套上掛在屏風上的淡紫色薄紗,輕喚︰「巧心,進來吧。」
听到小姐的叫喚,巧心這才小聲推開門,端著洗臉水利索的打濕擰干,遞給宮念之。
「小姐,將軍卯時便來了,在外面等了好一會了。」巧心好心提醒。
宮念之放下手里的布巾︰「卯時?有什麼事嗎?」
卯時便起身,在現代才五六點而已,想必軍隊紀律嚴明,經常需要早起操練,才練就了他少睡的習慣。
「將軍怕打擾到小姐一直在外面干等,奴婢也沒問。」巧心的嘴角溢出一道笑痕,明眼人都看的出將軍的心意了,她就不信聰明絕頂如小姐會不懂。
宮念之看了眼偷笑的巧心,眉心微攏,將布巾遞給巧心,又漱了口,嘆道︰「去請將軍進來吧。」
「是。」巧心將洗臉水端著退出去,順便將百里戰喚進來。
宮念之一身素衣,膚色有著剛睡醒後的柔白,長發披散,還未梳妝,她淡然的坐在軟椅上,望著眼前局促不安的高大男人。
今天的百里戰一身黑色的斜襟捆袖衫,緊實的腰帶上有著用銀絲線繡成的飛鷹圖騰,簡約干練,月兌去當日霸氣的鎧甲,越發的英姿颯爽,而這些全都要在不看那張緊張可愛的黝黑俊臉的前提下。
「表哥,有事嗎?」
她覺得她若不開口,這男人耗到晚上都未必敢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百里戰望著眼前柔美無暇的女子,剛剛在門外醞釀了好久的話頓時被胸口的一陣洶涌熱血沖的干干淨淨,痴痴傻傻的干楞著。
披靡戰場,視嗜血殺戮為無物的戰神男人這刻竟拘束羞澀到不知該將大手往哪擺。
「表哥?」宮念之輕挑眉梢,不禁覺得眼前的男人可愛又好笑。
「呃……啊,表妹,這個給你。」百里戰回過神,突然又急又慌的從腰帶間取出一個銀鐲子,二話不說就塞到宮念之手里,然後飛速沖出房間。
給了給了,他終于給出去了。
百里戰跑了好長一段路,才停下,扶著胸口猛烈撞擊的心跳,闊嘴偷偷的咧開了。
這幫下屬還真不是蓋的,居然給他出了這麼個‘餿’主意,什麼女孩子必定都是喜愛首飾珠釵的,買件送給心愛之人,必定會喜極而泣的投入懷抱,繼而成功抱得美人歸。
他是不敢等表妹喜極而泣的投進他懷抱,光是多看一眼仙子般得表妹,他都覺得自己就要魂不附體了,不過那鐲子可算他的定情之物,雖然是他硬塞給表妹的,但表妹也沒追出來還給他,這算是收了吧?
百里戰頓時覺得心情無比的好,比成功擊潰了敵軍大陣都要來的興奮,他轉身,剛要離去,身後傳來一陣溫和的嗓音︰「戰兒,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氣喘吁吁的?」
百里戰回頭,身後站著的正是姚氏,她剛想往宮念之的院落而去,卻在半路上遇見了這個英姿卓越的佷兒。
「姑母。」百里戰咧開嘴大聲的喚道。
「你這孩子,在家里還改不掉這訓小兵的大嗓門,來,跟姑母去你表妹那坐坐。」姚氏笑著拍拍他,還不忘見機制造機會。
百里戰突然抓住姚氏,遲疑的繃著臉︰「姑母,我還是先回家一趟吧,父親昨個就催我了,表妹那過兩天我再來。」
才剛從表妹那逃出來,交了定情信物,心里頭都在嗡嗡叫囂,這會去,不把自己悶出內傷才怪,而且表妹是女孩子,這些事更需要時間沉澱,急不得,免得把她嚇著。
姚氏見狀,也不再勉強,笑道︰「也好,過兩天便是你小表弟的九歲生辰,你回去順便告知你父親一聲,讓他兩日後也一起來。」
「是,姑母。」
望著百里戰離去的背影,姚氏的眸光漸漸凝起,閃出異彩,也許滿兒的生辰會是一個適合的機會,宣布將他們的婚事給定下。
雖然戰兒不及湘王位高權重,但至少他踏實,心眼直,有著軍人鐵血般得性格,會為妻兒守護至死,不讓他們傷到一分一毫,最重要的還是他對念兒一心一意,日後念兒嫁過去,既有哥哥照顧,又有戰兒疼著,只有享不盡的福。
姚氏進門時,宮念之剛用完早餐,正臥在軟榻上看書。
「娘,怎麼那麼早,用過早膳了嗎?」宮念之起身,準備喚人再送一份早膳。
姚氏拉住她︰「念兒,別忙,娘吃過了,娘過來是想跟你說一聲,兩日後便是你弟弟滿兒的生辰,到時候家里會邀請許多賓客,你也留個心。」
滿兒的生辰?這家里經歷了秦氏之後,一直都有點萎靡不振,是該沾些喜氣的事。爹爹這兩日更是埋首書房,對府里之事不聞不問,想來秦氏也服侍了爹爹十幾年,這常年累積下來的夫妻感情不是一時半會能消磨掉的,他有些放不開是能理解的。
在這男尊女卑的社會,像宮家這樣的大戶不比別的大戶人家妻妾成群,宮老爺只有三房妻妾,足以說明了他是重感情的。
「念兒,你爹爹如今還在書房中,娘擔心他的身體,你爹疼你,不如待會你去勸勸可好?」
宮念之剛要點頭,卻見門口正站著一個怯生生的小人兒,他半個身子縮在門口,只探出一雙清澈純真的大眼珠子,好奇又膽怯的瞧著屋里的兩人,卻又不敢進來。
宮念之臉色一喜,沖著門口揮揮手示意讓他過來,小人兒猶豫了好一會,這才咬著手指小步小步的挪過來。
「滿兒,怎麼躲在門外不進來呀。」宮念之抱起他坐到自己腿上,寵愛的點點他的鼻子,多日來的相處,讓小小的心底也刻上了這張秀美無暇的臉,他並不怕宮念之,只是轉過頭,大眼怔怔的看著姚氏。
「滿兒……」姚氏心中一慟,淚水盈上眼眶,她是個失職的母親,因為兒子從小痴傻,被老爺置在西苑讓下人照顧,就算自己再不忍,也不敢違逆夫君的意思,極少來看兒子,來的時候也是偷偷模模的,帶些好吃好玩的給他,現在他的反應明顯是在怕她。
本來這場生辰宴也是不存在的,老爺也只同意說家里人吃頓便飯算了,還是她為了彌補對兒子多年的愧疚和心底越來越無法抑制的疼惜,才苦苦求的老爺的同意,給兒子一場盛大難忘的生日宴。
「姐……姐姐……」滿兒小小聲的喚了一句,驚的宮念之立刻垂下了頭︰「滿兒,你叫我什麼?」
露骨的眼珠子毫無心機,純澈的像是梵天明亮的星星,小嘴再次脆脆的吐出,比剛剛更加響亮︰「姐姐。」
宮念之眸色一柔,輕輕的擁住這可愛的讓人疼人心底的人兒,滿兒已經認得她是他姐姐,說明他的病情在好轉,看著姚氏又苦又喜的神色,宮念之輕聲問道︰「那她是誰?認得嗎?」
滿兒轉過頭,咬著手指,小模樣當真很認真很認真的思考起來,好一會才興奮的開口︰「滿兒知道,她是姐姐的娘。」他剛剛躲在門口是听到姐姐叫她娘的,一定不會錯的。
一句話,讓姚氏含在眼眶的淚水決堤,她捂著臉,慟哭出聲,她可憐的孩子啊!
「娘,你不要難過,滿兒已經認得我了,說明他的痴傻病有好轉,我們慢慢來,來日他一定會認出你的。」
姚氏顫抖的點點頭,起身,沒說什麼,腳步踉蹌的走了出去。
宮念之望著那傷心欲絕的背影,心底越發陰冷起來,一碗毒藥,害的是母子不識,親情陌路,林氏一天不除,難消她心底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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