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染卿塵淡淡地說著。
「呃?什麼?」大少女乃女乃一下沒听明白。
「天降的災害或許還可以躲避,但自作的罪孽,怎麼逃也逃不了。」染卿塵瞧著她道。
大少女乃女乃被染卿塵話里的語氣弄得怔了一下,待要仔細看染卿塵臉上的神情,卻又看不出什麼異樣。
「五少女乃女乃果然不愧是第一才女,說的話都這麼有意思。」大少女乃女乃掩飾地笑了一聲。
待與眾人分手後,大少女乃女乃才陰郁地問身後的秀兒與巍兒道,「你們說,五少女乃女乃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秀兒與巍兒搖搖頭,莫名地看著大少女乃女乃,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大少女乃女乃想了一會,才又笑道︰「許是我多疑,被她剛才說的那句話給嚇著了。」
才待舉步往前走去,卻見剛才給衛立宸報信的丫頭正站在樹叢掩蔭的角落里,向她們這邊張望,看到大少女乃女乃,似乎面上一喜,便急急地向她們招招手。
大少女乃女乃蹙了蹙眉,她向秀兒使了一個眼色。
秀兒會意,轉身朝那小丫頭走去。
「你怎麼來這了?」秀兒悄悄地問。
「我想問,那錢什麼時候可以給我?」那丫頭道,「我可是都按大少女乃女乃的吩咐去報信了,你們可不能不認賬。」
「行了,大少女乃女乃還會少你這點錢,只是這會子誰帶錢在身上,你先回去,晚點我再找你。」秀兒低低地道。
丫頭听此一說,便也就走了,不過走之前反復說想快點拿到錢。
秀兒回轉將情況低聲稟報。
大少女乃女乃眼里寒光一閃,「這丫頭遲早是個禍要,太愛錢了。」
「可是,女乃女乃,當初選中她,正是因為她愛賭,愛錢,所以才能用錢收買。」不會以後用錢收買了人後,那人都留不得吧,秀兒打了一個寒顫。
「哼哼,此一時彼一時。」大少女乃女乃冷笑道。
秀兒與巍兒兩個暗暗對視了一眼,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
再說主廳上,衛立宸被國公爺一吼,當即嚇住了,顫顫驚驚地跪在地上。
國公爺厲聲道︰「說!怎麼回事?」
衛立宸囁嚅著,卻是不敢說不出來,他知道說出來,父親會更生氣,怒火會更旺。
國公爺霍然起身,走到衛立宸跟前,低頭盯著他一會兒,搖了搖頭,說道︰「我真的後悔,怎麼會有你這樣殺妻害子的兒子,來人!」
衛立宸一驚,不知父親要如何,卻听得腳步聲響,自廳外有兩個侍衛走了進來,「給我拿鞭子來。」
衛立宸听得臉上一片驚懼。
很快,鞭子被拿了來。
國公爺指著衛立宸,說道︰「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說不說?」
蓮夫人在一旁著急地道︰「宸兒,你倒是說呀,這怎麼一回事?好好的,怎麼就說要踢死念兒,還跑到這南院來了?」
衛立宸想要說卻又不敢說,因為不管說與不說,這鞭子肯定會抽下來了,他躊躇著。
「好,好得很!現在大了,翅膀硬了,做錯了還不知悔改,還不認錯,為了避免你日後犯下更大地錯,索性我今日打死你干淨罷了!」國公爺看他那樣子,氣得渾身發抖,「你們兩個——」他對兩個拿鞭子的侍衛道,「給我褪下他的衣裳,狠狠地打!」
蓮夫人一聲驚呼,「老爺!」她又焦急地對衛立宸道︰「宸兒,你還不快說!」
衛立宸這回兒已嚇得直打哆嗦,嘴里哪還能說得出話來,「我……我……」了半天,愣是吐不出第二個字來。
這時,兩個侍衛已面無表情地走上前,他們是國公爺的侍衛,只听國公爺的命令,國公爺沒有叫停,因此他們也不理會衛立宸瑟瑟發抖的樣子,照樣解開他的衣裳,袒露出衛立宸的背後,揮起鞭子,往衛立宸的身上抽去。
他們只是按正常的力道抽鞭子,並沒有象對待那些犯事的人那樣很用力地抽,但就算如此,到底是鞭子抽打人身,哪能不疼?
衛立宸忍不住吃痛,一會兒的功夫,已是額頭上冷汗直流,嗷嗷直叫。
蓮夫人听得鞭子劈里啪啦落下,心疼如絞。
可是國公爺的盛怒之下,卻無人能叫他停手,急得她眼淚直流。
打了一會兒,國公爺又厲聲問道︰「你這孽子,你知道錯了麼?」
衛立宸慌忙磕頭,聲音顫抖地道︰「父親……兒子知錯了……兒子知錯了……」
國公爺望著磕頭的兒子,卻又禁不住心頭更怒,劈手奪過侍衛手上的鞭子,望著衛立宸縱橫交錯、傷痕累累、紅腫起來的背,就要猛地抽了下去。
「哎呀——趕緊攔住你們老爺!」衛老太太一看國公爺這架勢,象是真的要打死衛立宸的樣子,連忙叫道。
在場的誰敢攔住國公爺的鞭子,就只有愛子心切的蓮夫人了。
不過她也不敢正面去攔,只是撲到了衛立宸的身上,用自己的身體擋住。
國公爺本是氣怒之極的揮鞭,這蓮夫人的突然動作,令他措手不及,來不及剎車,雖是已硬生生地撤去了鞭子上的大部分力道,但仍有些收不住地打了下去。
只听得一道清脆的「啪——」聲,鞭子抽在了蓮夫人的身上,細皮女敕肉的她吃痛地尖叫起來。
「誰讓你沖過來的?」國公爺又驚又怒地大吼。
「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妾身不能讓老爺把他打死了。」蓮夫人淚水都飛了出來,她忍著痛,慢慢地在席嬤嬤與楊嬤嬤攙扶站起。
「這樣的孽子,留著干什麼,遲早有一天會被他氣死。」國公爺被蓮夫人這一打岔,怒火被掐息了一小截。
「好了,我看就是要罰他,也要把這事先問清楚,糊里糊涂的罰了,他也不服。」衛老太太出聲道。
國公爺听衛老太太這麼一說,狠狠地瞪了一眼跪趴著的衛立宸,才轉身走到椅子前,氣呼呼地坐下。
蓮夫人將趴在地上的衛立宸扶正,目光望見他背上重重疊疊鞭痕,心痛難忍,「兒子,你就說了吧,難道其中還有什麼秘密不成?你不說,娘如何幫得了你。」她擦了擦朦朧的淚眼,接著又顫聲道,「你為什麼竟起謀害念兒的心思?你若是傷了念兒,豈不就是傷了你未出世的孩子嗎?你做事為何不好好思量一番,你這般做,不是誠心要把你自己往死路上逼麼?」
衛立宸立即跪著往蓮夫人方向移了下,然後抓住蓮夫人的手,抬仰頭望著她說道︰「娘,兒子只是一時沖動,兒子不是誠心的,兒子並沒真的想要念兒死。」
「既是如此,你就快快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你父親,或許你父親會饒了你。」蓮夫人推了推他,急忙道。
國公爺冷哼一聲。
衛立宸心頭一跳,也不敢起身,只能硬著頭皮,雙膝跪著向前,一直蹭到了國公爺跟前。
「兒子知錯了,請父親再給兒子一次機會。」
「快說。」哼了一聲。
衛立宸又畏縮了一下,斟酌著說道︰「兒子听丫頭稟報,念兒要來南院找華表妹,又說念兒曾與大少女乃女乃商量過不讓華表妹進門的事。當時我一听就急了,以為念兒是去跟華表妹談這事,可若不被收房,那表妹就只有死路一條。念兒這麼找人家談,豈不是要逼華表妹死嗎?因此我一听說,就沖來這南院了,就怕表妹受不住刺激,再次尋死。可沒想,剛進門,就看見念兒從表妹房里出來了,當時就沒多想,以為念兒是已經同華表妹說了,情急之下就對著念兒打了下去。」
「孽子,丫頭講了你就信了,你竟然如此不分青紅皂白!」國公爺的氣真是不打一處來。
「你呀!」蓮夫人也真不知怎麼說衛立宸好,這實際情況為何,他根本就沒弄明白,就出手了,這性子也太急躁了,若事情並不是如他所想象的那樣,趙念兒豈不被打得冤枉。
當然,若這趙念兒真動了那樣的心思,蓮夫人眉皺了一下,她會將趙念兒再管教管教,她不需要不听話的媳婦。
衛立宸面似羞愧地低下頭。
實際上他也沒講實話,他根本就不是因為擔心王若華尋死,而是生氣趙念兒不想讓王若華進門,這王若華,他才剛發現自己好似對她有些興趣,怎麼能讓趙念兒壞了他的好事。
可若他這樣講,肯定是又會被鞭子抽了,所以他就撿些大家都愛听的話來講,這樣,他就有逃過再次被懲的可能,這已被懲罰過一次了,第二次罰相信就不會這麼可怕。
「去把王大姑娘請出來。」衛老太太吩咐道。
王若華一跨進主廳,便瞧著跪于地上的衛立宸,被請出來的原因,之前丫頭已悄悄告訴她了。
此時心下倒是有些感動,宸表哥為了她,竟然連懷了身子的妻子都敢打,要知道,如今趙念兒可精貴得很,磕了踫了都不行,她肚子里懷的可是國公爺的第一個金孫。
若以後能讓衛立宸都听自己的,那也不怕沒有出頭之日,王若華原本有些陰淒悲楚的臉上有了一絲光彩。
她朝衛老太太、國公爺、蓮夫人的行禮,將被辱受害的悲淒表現得淋灕盡致,整個人似乎了無生意的樣子,讓坐在上位的三人暗暗心驚,果然是再也不能再受刺激,心里對衛立宸的行為倒也有了些許理解。
蓮夫人細細地問了趙念兒來訪的事,王若華倒沒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她的丫頭也在旁證明,還有冬兒也被叫來核實了。
事情出乎衛立宸的意料之外,趙念兒來找王大姑娘,哪里是來勸她莫嫁的,根本就是來寬慰王大姑娘的。
衛立宸想著剛才趙念兒一語不發、了無生氣的神情,心中異常愧疚,趙念兒再怎麼不如他的意,但對他,卻是巴心巴肺。
不管趙念兒真心或故意,至少不讓進門的意思是一點兒也沒有。
可憐她根本毫無辯白的機會,就生生的受了衛立宸的一拳加一腳,差點兒讓她落了胎。
這一下,讓趙念兒情何以堪。
「遇事急躁、行為沖動、這下好了,把個好端端的人,生生弄成了這個模樣。」國公爺惱恨地望著他,「從今日起,你給我在家閉門思過,好好地向你媳婦道歉,若是得不到她的原諒,你也不用出門了。」直接給衛立宸下了禁足令。
衛立宸雖對趙念兒有愧疚,但要他向趙念兒道歉?讓他臉色有些難看。
從來趙念兒都是被他欺負慣了,從來都是趙念兒認錯,這會兒換他,不可能!他心頭幾轉,但面上仍是喏喏地應著,不敢多做表示,害怕國公爺一個惱怒,把手上的鞭子直接抽了過來。
主廳終于散了,蓮夫人張羅著讓人將趙念兒躺著抬了回樺林苑。
衛立宸也在小廝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軟轎也被抬進了廳里,衛立宸一邊痛一邊罵著人,小心地準備上轎,一個小丫頭悄悄地將一瓶藥膏遞了過來,只說了聲是消腫生肌的,但轉身往廳後退了回去。
衛立宸看著那丫頭的背影,認出這個丫頭,就是剛才與華表妹一起。
所以這藥,是華表妹送的。
衛立宸嘴巴頓時裂得大大的,笑意布滿臉。
這頓打,也算值得了。
心里想著,回去後如何哄那趙念兒,好讓王若華早日可以進門。
染卿塵一行回到清風閣,黃 已在小院做了晚飯,青黛等趕緊侍候染卿塵用膳,這一來一回的,早過了用飯的時間,還好黃 機靈,知道在寧安苑的晚膳是根本就沒得用上,便在小院趕緊張羅著煮好。
飯菜上桌之際,青黛等人方見少爺出現,心里松了一口氣,還好主子二人雖鬧意見,但也沒有僵到互不理睬的地步。
不過,這主子二人用膳仍比以往冷清了許多,看來目前這二人也學沒有和好的跡象。
衛遷這飯吃得有點不自在,因為一旁的三個丫頭,六只大眼,如炬般總盯著他,仿佛他要是哪一點做得不對,就被揪出來似的。
他心中唉嘆,看來這冷戰也不是好辦法。
他在胡思亂想著,正好染卿塵吃完,放下碗,然後看著他說道︰「我有事和你說。」
「啥?」他一怔。
就見染卿塵揮手示意幾個丫頭退下。
青黛等人便退了出去,順手帶上的門口。
「把你的身體借我用一下。」染卿塵直接道出跟他要說的事。
此話一出,衛遷立即跳了起來,大驚失色地道︰「主母……這怎麼行……主子回來會把我拆吃入月復,到時候我是死無葬身之地……」
染卿塵皺眉,「有這麼嚴重?」她瞟了他一眼,「衛立軒這麼**?難道你們的身體都賣給了他不成?別人借用一下就要死呀?而且你不告訴他不就行了。」
「這……這……我……我也是要守身如玉的,我……我絕不答應!」
「什麼守身如玉?又不會有人踫你的身體,只是你施一下美男計而已。」
「呃——?!」衛遷立即尷尬地用手搓了搓鼻子,「我還以為,你對我的身體感興趣。」
染卿塵一听,這才反應過來衛遷剛才何這麼激動。
她無語地望著衛遷,搖頭道︰「你想到哪去了!放心,我對你沒興趣,對你的身體同樣也沒興趣。」
衛遷立即臉紅起來,主母這話,太強大了。
染卿塵不理會他,低低地將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
衛遷听得一陣惡寒,卻也只能點頭。
二人商量好後,便又恢復冷戰的神情,衛遷以嚴肅的表情出了房,守在屋外的三婢加上剛從南院回來的紫蘇四人,立即感覺到事情好象仍然不妙,她們還以為主子二人這回可以好好地談談,然後就可以和好了,誰知,看少爺出來的表情,冷戰的局面似乎依舊持續。
四人趕緊進到屋里,果見染卿塵亦是面無表情地坐在桌邊,平日慣有的淡笑都不見了。
不知這回二人又為什麼爭架了。
染卿塵見四婢進來,便吩咐她們先把晚膳給撤了。
四婢侍候染卿塵洗手淨面,然後染卿塵坐到了起居廳里的矮榻上,示意紫蘇將剛才打探到的情況說一遍。
紫蘇將南院主廳後來發生的事一一道來。
染卿塵听著,中間並不插話,等紫蘇講完了,她才道︰「他們最後都沒有叫那報信的丫頭來問話?」
整件事情的發生,似乎是由那丫頭錯誤的回稟開始。
紫蘇搖搖頭,當時幾位主子只顧著生氣發火,根本就沒人去細想這其間的關聯。
染卿塵微皺眉,「讓人盯著那丫頭,總覺得那丫頭有問題,好端端地,她怎麼在那時候講這些挑是非的話。還有大少女乃女乃那邊,讓人也盯緊點,這大少女乃女乃之前拜訪趙念兒時,可是真的講了煽動的話。」
「是。」青黛應道,然後她又接著說,「女乃女乃,東屋那邊人已經醒了。」
青黛將香蘭告訴她的事說了出來。
染卿塵听罷,點點頭,「就按我們先前說好的,注意把那後面的人盯緊了,可別讓她也給人滅了口。」她沉吟了一下,「等她身體好些,想辦法將她轉移出府去,留在府里,畢竟還是容易暴露。」她叮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