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怎麼……怎麼會正巧就在隔壁?」衛立奇怔神了一會,方遲疑地問道。
「若不是軒兒媳婦說下藥之人又要害人了,讓我們一起去給她做證人,我都還沒機會看見你母親惡毒的一面,下藥簡直是駕輕車走熟路般順手。」三老爺惱恨地瞪著三太太,平日嬌嬌怯怯,溫柔恭順的三太太令他震驚異常。
三太太一听,腦袋轟的一聲,然後,她全明白了!她中了染卿塵的圈套了!
不然,根本就沒有人能指證自己下藥,沒有證據能證明自己下了藥,就算是齊婆子指認,她也可以抓住沒有證據這一點,說是誣陷。
還有,她本是已想到借大少女乃女乃之手除去刑房里的小米,怎麼後來就鬼始神差地自己也動手了呢,她怎麼會多事地拿了那花瓣。
她後悔莫及,後悔得腸子都要青了,她實在不該最後自己還要親自去動手。
不過,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全是因為她。
她痛恨地、她惱怒地看向染卿塵。
看著眼楮幾乎噴了火似的三太太看著她,染卿塵淡淡地道,「你這樣看我干什麼?難不成你可以歹毒地設計下藥給別人,就不允許我設計讓你的惡形顯露?而你做了壞事,卻不被懲罰,這才是正理?」
衛老太太等听了眉頭微皺,這三太太當真不知悔改,做了錯事還怨被人家揭發,真是無藥可救了。
三太太卻冷笑道︰「我歹毒,你也好不到哪去,連個無辜的孩子你都可以下狠心地去打,你也根本不是人。」
這下,衛老太太、國公爺的眉皺得更緊了,軒兒媳婦這事做得確實有些過火,心太狠了些了。
「我不是人?那我就讓你瞧瞧我到底是人不是人?」染卿塵淡淡一笑,轉頭向齊婆子道,「你今日定是難逃一死,就讓你與孫子見上一面吧。」
齊婆子大喜,她怎麼也沒想到,她還能見孫子最後一面。
「嘁!」三太太嘲諷地道︰「這也叫好人?!」
染卿塵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朝青黛吩咐道,「把孩子帶過來吧。」
一會之後,孩子才從偏廳出來。
只是,眾人的眼楮立即驚訝的睜得大大的。
本以為被打得遍體鱗傷孩子,居然毫發無傷,活蹦亂跳地跑了出來。
齊婆子一怔之下,喜得是老淚縱橫……
怎麼會是這樣?
三太太吃驚至極,隨即轉念一想,便明白這又是染卿塵使了計了。
她不由得一個站立不穩,身子晃了晃,便癱坐地上……
一場審訊落下了帷幕。
大少女乃女乃被休離,重打三十大板後身無分文地被趕出了府。
據說後來死在前往凌陽城的官道上,至于是被餓死還是被殺死,無從考證。
大少爺衛立耀治家不嚴,依舊被罰禁閉,卻沒想正合了他意。
他如今依舊雄風不起,心里正沒自信,根本就不願見人。
三太太則被重打六十大板後,奄奄一息的她,被送到了衛氏一族的家廟關押,不準任何人探視。
三太太艱難的養好傷後,開始了家廟的艱苦生活,這對享受慣了的她來說,不啻于活在地獄,但無國公爺發話,誰也不能讓她回府,時間一久,她幾近崩潰。
而經過這一場審訊,染卿塵當家的地位初步奠定。
本是死局的棋盤都被她下活了,用一招引蛇出動,引出了大少女乃女乃與三太太,找到了原本無跡可尋的真凶。這一計,令府中之人對她充滿了敬畏,更不敢在這位女乃女乃面前弄計,擔心被這聰明的女乃女乃識破。
而令眾人好奇的小孩子被打真相,後來才從丫頭們口中得知,不過是染卿塵找人模仿發出的聲音而已。
實際上,那個人,就是衛遷,只這卻不能讓人知道的。
在齊婆子寧死不說的無奈情況下,染卿塵突然想到,衛遷既然能模仿衛立軒的聲音,那模仿那小孩子應該也行,于是小孩子被帶進來前,衛遷與他對了幾句話,便成了。
大審結束後的第二日,染卿塵早早就趕往染府,那齊藥商的供詞應已審問出來。
才及染府大門,便見衛信一臉凝重地立在大門旁。
染卿塵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有些不安,有種不好的預感。
待及衛信道出,果然是出事了!
日子匆匆,光陰如逝,轉眼已過了七天。
這七天里,清風閣里無人歡笑,每個人的臉上都很肅穆,每個人身上的衣服裝扮都很素淨,一絲花俏都沒有。
染卿塵靜靜地坐在梳妝台前,任由蘇媽媽替她梳頭,淨白的嬌顏,平靜無波,眉眼里藏著一抹淡淡的哀傷。
蘇媽媽一臉心疼地看著,卻也不好說什麼話,只是默默地將發挽好,並未在頭上插簪釵,只在耳邊發上別了一朵白色的小絹花。
染卿塵望著鏡子里的小白花,有些發怔。
而身後,衛立軒已一身素白地走了過來,看到她在發愣,便上前輕摟住她的香肩,安慰地輕輕拍了下。
染卿塵回過神來,看見眼里有焦慮的衛立軒,便嘴角勉強一扯,說道,「我沒事。」
「我想,岳母大人看見你這樣子,定會很擔心。」衛立軒關心地道。
「我真的沒事,只是沒想到爹爹就這麼去了……」染卿塵眼圈一紅。
是的,染合法死了,在那天早上,她還未得進染府大門,衛信告訴了她這個惡耗。
本以為當日就可以把齊藥商的供詞送上,被扣在宮里的人也就名正言順地被放出來。
卻沒料,就在頭天晚上,據說染合法沖撞聖駕,被亂杖打死了,這是官方的消息。
而據內部線人消息,皇帝知道國公府當日大審之事後,大怒之下就將染合法賜死了,原因,染卿塵多管閑事。
染卿塵認真地想了一下,這事應與三太太有關,因為就以前的證據所示,三太太是皇上的線人,所以這是對染卿塵處置三太太的懲罰。
他這也算得上是沖冠一怒為紅顏了吧!染卿塵心里冷意起,為了一個罪有因得的女人,皇帝居然不分青紅皂白的、不顧大局地就把人給殺了。
這種人**狹隘,根本就不配做皇帝。
經此一事,染卿塵與皇帝正式對立。
染合法就這樣死了,很突然,令染卿塵一下接受不下來,平日里父女倆再有嫌隙,那始終還是父女。
因此她消沉了幾日之後,心情才漸漸回復。
好在染合法被賜死之後,皇帝便命人放了梅先生與藥行的掌櫃。
而送假藥入宮之事也在供詞上呈之後,染府逃過了此劫,並因梁合法已死,不再對染府進行處置。
其實,那呈上去的供詞並不全真,被刪掉了一部分,因為這部分的內容直指此事為皇帝指使。
但若在此事上與皇帝上較真,染府並不能討巧,反而令染府之人無法逃月兌皇帝的繼續迫害,畢竟皇權之下,染府不能以卵擊石。
因此衛立軒才決定要染府避過此事,而繼續以天道之力,用米糧之事對皇帝施壓。
所以,因此事而起的米糧危機,本可停止,卻又因皇帝殺死染合法而愈演愈烈。
危機已經擴散到全國範圍。
這米糧生意,本就是民間所經營,但如今在夙沙瑞的命令下,皇家吃下了天道空出的許多勢力,市場是佔有了,可米糧開店的戰線卻布得過長,耗去了皇家大量的人力財力,國庫里的糧食都基本運光,差點兒連皇宮里的糧食都運出去搶佔市場去了。
各地的官衙為了配合米店的開業,基本上都變成了專門司米的衙門,加上市場不熟悉、人手不熟練,許多衙門差點就只為米糧的事忙著,卻還忙不過來,繼而又造成了其他更多方面的混亂。
而這衙門開米店,與那原來那百分之四十的佔有率的商人們相互爭奪市場,一時間風雲變幻,這沐國的市場是越來越亂,水是越來越渾,甚至是影響到了其他行業的加入爭奪。
而那些大臣們,對國事那是說的井井有條,對經商那就只有手疼醫手,腳疼醫腳,沐國開始進入經濟混亂期。
而隨著皇家米店存儲的米糧越來越少,新米收購的速度,根本就不夠賣出的速度,加之收購的數量不大,皇家米店將面臨著無米可賣的局面。
可這戰線已鋪開,這人力物力財力也都全撒了出去,充裕的國庫已快空底,可盈利都拿上鋪戰線去了,這皇室的用度都被縮減了不少,令皇族之人滿月復怨氣。
于是,皇帝又加重的稅賦,大量收斂百姓錢財,以彌補虧空,搞得是民眾人心惶惶。
不知哪里傳來的流言,皇帝用百姓的錢,來收購百姓的米,然後賣回給百姓,賺得了的錢收進國庫給自個享樂用。
然後又去收百姓的錢,再購百姓的米,又賣回給百姓,賺得了錢,又收進國庫給自己來用。
而百姓的想法卻很簡單,什麼便宜都讓你皇帝佔去了,如今弄成個鬧米荒局面,沒本事又一點不為百姓著想,如此皇帝,無能自私,因此皇帝在民眾面前已是大失人心。
最後終有人怨了,接著很多的百姓跟著怨了,當怨氣沖天的時候,怨氣變成了怒氣,整個沐國陷入緊張的局面,隨時都有暴亂的可能。
夙沙瑞如今是焦頭爛額的應付著。
米糧空市的出現,他從一開始的興奮,到如今手足無措,最終是後悔不迭。
他不該為了給衛立軒警告,就拿染卿塵來開刀。
他不該為了給染卿塵警告,就拿染府來開刀。
他最不該的,是不該一時沖動,將染合法給殺了。
此時,御書房里。
皇帝夙沙瑞與諸位親信心月復大臣,正加急商討,如何穩定當前這有崩潰跡象的混亂局面,如何解決米糧斷市的局面,如何讓倒退的市場復蘇起來。
「不就沒米吃嗎?怎麼就弄得全國都一片混亂了呢?」
「民以食為天,這吃都沒了,還能不亂嗎?」
「去年鬧饑荒,那米糧還能源源不斷地冒出來,怎麼今年收成良好,偏偏還讓百姓面臨斷糧斷米的局面?」
「可如今沒米沒糧,就是想救市也得有東西拿出手啊。」
「這糧食都到哪里去了,這百姓吃米糧也吃得太快了吧?」
……
夙沙瑞心中焦急,大臣們不了解此番危機出現的原因,可夙沙瑞是心知肚明,可不能挑明著說呀。
他完全沒有想到,一直退讓沒脾氣的天道,會采取這麼絕決的手段,現在整個沐國已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听著大臣們一句接一句地說著,可就沒一句對解決問題是有用的,他不由得慍怒頓生。
「平日養著你們,關鍵時刻就希望你們在能出謀劃策,可現在什麼情況,居然沒有一個能提出解決的辦法,這樣朕還養你們干什麼!」
大臣們立即噤聲,不敢再出聲一句,怕自己一出聲,皇帝的怒火朝自己的頭上發來。
書房內一下就變得一陣極端的寂靜,只聞得皇帝喘粗氣的聲音。
「怎麼不說話啦?朕讓你們來,是要討論問題的,你們不說話,這叫什麼討論?!」夙沙瑞如今是暴躁得很,看見大臣們又不說話了,立即又無可抑制地怒聲道。
其中一個年紀略長的大臣道︰「皇上,先皇有令,沐國面臨大難,須有順國公參與商討,不知這國公爺可有想出好的辦法來?」
夙沙瑞听得表情一頓,他哪敢請呀?請他來,若當面拆他的台,這場米糧之禍,大臣們可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何況他請,國公爺會來?
夙沙瑞急忙咳嗽了一聲,「他也正在想辦法。」
「皇上,如今各邊境駐軍的軍備糧草都在告急,可國庫里的存糧如今也僅夠皇宮內不到兩個月的用度。」一名長得相周正的中年大臣面色焦急地道︰「若軍糧當真斷了,這可如何得了?到時軍中將士無糧可食,他國趁機領兵來犯,這……這……」他是急得直搓手。
書房內立即又出現短暫的寂靜,夙沙瑞听得更是焦躁,如今的局面真是讓人束手無策。
往年再如何鬧饑荒鬧大災,這軍糧可是從未出現催糧告急之事,如今,就一個小小的米糧斷市,讓沐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這一下,夙沙瑞是徹底的慌了,看著大臣們低頭垂首,無計可出的樣子,他無力地揮揮手,令大臣們退出去。
他則一個人陰沉沉地坐在椅子上,仿佛就如同一個石雕一般,良久,不見一動,只是那眼中的戾氣是越來越重……
接下來的日子,依然是束手無措,朝堂上猶如籠罩著一團黑霧,壓抑得人欲窒息。
在朝堂一片混亂之時,國公府一眾卻過著比以往還要悠閑的日子。
而且就在前幾日初一,許多皇族的人都到靈峰寺上香祈福,衛老太太與衛夫人也去了。
延釋大師在講禪的時候,說起了東海下個月有個觀音誕,到時一些有名的高僧將會到場,給信徒們講述禪經,千載難逢,那可是學佛听禪的好機會。
听得眾夫人是興致大起,衛老太太與衛夫人亦對到觀音誕听禪有所意動。
回到府中,與衛立軒等無意提起,衛立軒立即贊成二人一同前去,機會難得,錯過這一次,下次可能就要等下輩子了。
听得衛老太太更是心動不已,便與國公爺商量,國公爺亦是贊成老太太出門走走。
不過,因為正逢國難之時,國公爺不便出門,就由三老爺護送衛老太太與衛夫人一同前去。
而府中的事,因上次大審過後,衛老太太也有意無意地將部分家事都放手讓染卿塵來管。
染卿塵應付得卻輕松,她在前世,一個跨國的大企業都管過,更何況只是這種原生態的家族企業。
因此,這次就全都交給染卿塵,衛老太太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沐陽城中已陸陸續續有貴冑陪著夫人出發,不顧這沐國隨時都有可能暴亂的緊張局勢,可見這延釋大師為觀音誕所做的廣告有多成功,名人效應啊。
東西打包收拾了幾天,衛老太太等人也終于在今日一早要出城了。
衛敬恆與衛立軒父子將衛老太太等人送到城外,目送著幾輛華麗的大馬車慢悠悠地在路面上晃蕩著,不快也不慢的,漸漸地消失在官道遠方。
騎坐在馬上的父子倆對看一眼,嘴角露出一絲釋然的笑意。
「走吧,我們回去。」衛敬恆微笑道。
衛立軒點點頭,再看著馬車離去的方向一眼,便與國公爺策馬回府。
父親倆剛跨進國公府的大門,立即看見衛立奇迎面而來。
這些日子米糧斷市,戶部是主管,忙得是焦頭爛額,衛立奇作為戶部郎中,已是幾天幾夜沒有回府了。
看他行色匆匆,似有急事般,二人便停了下來。
衛立奇是今早接到小廝的稟報,三老爺讓人傳話與他,因要護送老太太去听禪,他不在府的這幾日,讓他也要抽些時間回府,將府里的事照看一二。
衛立奇听到這傳話,大吃一驚,因為傳話並沒有很詳細,因此他便急急趕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