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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道外,庭院中,桃紅色的花兒正繁華盛開,它們生長在桃樹枝頭,隨著春風飄過而輕輕顫動,花瓣兒左右不停的搖擺,顯得像女子一般婀娜多姿,搖曳生魅,自空中傳來陣陣香氣彌漫。
墨硯畫坊的大門敞開著,大門中央站著一名俊美青年,正是那得意洋洋的朱墨陽。
「先生之意不可逆,你們即便要擒拿這位少年郎,那也不得在畫坊內動手,不然以你們這些狗頭軍士的頭顱,難道擔當得起嗎?」朱墨陽語氣生硬,臉上不帶絲毫的笑意,肅然冷酷道。
圍堵在十三巷的數十名將士氣勢洶洶,在听了朱墨陽的言語後,心中早已怒發沖冠。
領頭的將軍臉上一陣鐵青,一陣蒼白,只是他卻怎麼都不敢將手中的兵刃舉起,仿佛眼前那立在門庭上方的木質牌匾擁有著什麼魔力般,死死壓住他心中的那股憋屈與嗜血之意。
朱墨陽看著這群將士們如此模樣,心中早已樂不思蜀。
雖然先生時常告誡他不可太過強勢與風頭過盛,但這種時候的強勢與風頭大盛,先生只會對他贊美,而不會有絲毫的責備與怪罪。
每個學子都渴望得到先生的贊美,朱墨陽是先生最喜歡的弟子,可他同樣希望得到先生不同層次的贊美與夸獎,況且常微先生在他心中早已是無神聖的象征存在,因為先生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普天之下便沒有他不可預料到的事。
就好在數日之前,常微先生曾在暗地里告誡他,畫坊在近日里會迎來一名少年駝子,駝子是貴客,所以讓其守在門口好生等候著。這不,時日沒過多久,林易便駝著彎背尋到了古街十三巷來。
這些神跡似得推算都不是巧合,而是先生口中什麼,事情便會發生什麼,同時也是讓朱墨陽愈發將先生看成世間神聖的充分理由。
「爾等還不速速散去,莫非是要先生出來與趕你們不成?蕭家可真是好大的膽子,不僅生出個紈褲至極的肥胖子弟來,竟連你們這群吃干飯的狗都要逆天了嗎?不要忘了先生所用的畫坊牌匾是何人而立!」朱墨陽手指門庭上的木質牌匾,痛罵之聲越發強烈,嚷嚷道。
將士們心生懼意,他們並未想到朱墨陽會如此維護那將自家少爺打成骨折的少年,而且不惜將背後立匾之人搬出。
青筋暴露的手中死死握住那藏在各自木鞘的刀劍,將士們的心中有十足的恨意與怒火,然而,就因為擋在前面的可惡青年頭上立著一塊珍貴牌匾,所以不管他們如何的憤怒與不屈,都始終不敢將刀劍拔出見光。
怒氣攻心使領頭的將軍鼻子都已氣歪,鼻息間的呼吸聲如駿馬兒拖累了馬車般,沉重且冒著白色的熱氣。
他緩緩舉臂揮動,目光冷冷的望向朱墨陽,像是要生撕了對方般,隨後,便又在他就要咬破紅唇的牙縫間生生擠出一絲聲音,十分不願道出一聲「撤!」
常言道︰「將不下令,兵不卸甲」隨著將士首領的這聲審判似的命令響起,身後那些蜂擁似堵住巷道的將士們即便心中再有不願,那也只得紛紛掉頭朝十三巷巷口灰溜溜的踏步離去。
朱墨陽見將士們被自己訓的沒有一絲脾氣,甚至那拐道遠去的模樣都充滿著狼狽,這才將滿臉的肅然重新化作笑意,轉身向畫坊門內行去。
「蕭家的一群聳人,不過是些狗頭炮兵,竟還敢在我家先生的畫坊門前討伐要人,真是吃了豹子膽了。若是我家先生出面,恐怕爾等都得有來無回!」朱墨陽大聲叫喊著,顯得依舊十分生氣。
話中余音不斷,似乎是朱墨陽故意加大了音量,聲音自大門朝院內四周傳開,囂張至極的聲勢仿若震動了院中的許許桃花瓣,竟使兩顆桃花樹上有片片花瓣曼舞飄落,格外美麗。
畫坊內,林易清清楚楚一字不漏的听到了朱墨陽方才的話語,他有些無奈的聳了聳肩,好像並不是很在乎。只不過,之前在其眼中的駭然漸漸清醒了過來,
眼前的常微先生太過神秘了,以至于他靠明亮的兩眼都無法看透。平靜時的他就像一潭深水,深不見底;而皺眉不悅時的他,便像是一片深藍色的汪洋大海,漫無邊際。
常微先生並不知道林易此刻心中對他的所有想法,但他知道剛才的那些叫囂都是朱墨陽故意為之,他微微搖了搖頭並未開口什麼,只是一旁的黃衫女子卻早已笑開了花,呵呵笑聲如似風鈴傳誦,絕美的俏臉望去竟如同一朵唯天山存有的潔白聖潔的雪蓮花,且在暖春的曼妙時節里嬌艷綻放。
「先生,學生已將那群聳人都打發走了,蕭家的人斷然再不敢上門要人,而且我量他們的骯髒蹄子也不敢踏進畫坊之門半步!」朱墨陽回到畫室內,恭敬的對常微先生抱拳道。
嘴角帶著無時無刻都彎曲著的弧線,朱墨陽的笑臉十分容易給人好感與親近,哪怕林易也是一樣,只是常微先生並沒有因他喝退蕭家之人就贊美他。
于是,先生將目光重新落在了黃衫女子的荷花圖上,神色有些發呆,頭也不轉的向朱墨陽道︰「你來看看師妹這幅畫,順便指引指引你師妹,畫中少了什麼。」
「是,先生。」朱墨陽收起笑臉,向常微先生拱手一拜,最後踱步走近木桌邊。
身旁的黃衫女子見朱墨陽踏步前來,並仔細看著自己的作品後,心中不由再次羞愧起來。
兩片淡淡的緋紅逐漸在黃衫女子的俏臉上暈開,低頭時的她看去多了一抹白里透紅的美,只是眼下的三人當中,竟無人再用一絲多余的眼光去看她,因為他們專注的是木桌上的荷花圖,而不是用紫毫和羊毫繪畫出這幅荷花圖的黃衫女子。
黃衫女子沒有因先生的話而驚異,她知道朱墨陽雖然被先生派去守了幾日大門,但真正論起畫技與悟性,整個畫坊里的學子們合加起來都將無敵手。
而且朱墨陽本就是先生平日里最喜愛的弟子,因為他對繪畫有著所有人都要濃烈的痴意。黃衫女子即便自己的手上功夫再好,執筆勾勒出的線條再圓滑,但至始至終都依舊不如朱墨陽。
痴意才是繪畫的真諦,而朱墨陽有著忘我忘塵的痴意。
好在黃衫女子的為人很謙遜,從她低頭受教的表情便能看出這是一個虛心求教的女子,因此,她才能在繪畫的成就上稍稍靠近朱墨陽一些。
可無人知曉的是,就因為她的謙遜與朱墨陽靠近這一些,若是將其放到凡塵俗世里,那麼必然就會成為一方繪畫才女的象征。
可惜,名氣與浮夸對這些痴意十足的人來,又有什麼用呢?
朱墨陽很認真的看著平鋪在木桌上的荷花圖,看著畫上的淡淡黑灰色水墨,看著朵朵就欲盛開的桃色荷花苞,看著畫上那些早已綻放的荷花瓣葉,臉上不斷凝聚成了嚴肅與認真,甚至到最後,他那漂亮的臉蛋上早已瞧不出絲毫的大意與輕蔑。
黃衫女子心中很緊張,非常緊張,但她不出自己為何而緊張。
藏在胸口里的深紅心髒仿佛有著數百頭的健壯犛牛在奔跑,奔跑時的震動開始加劇她的心跳,咚咚咚的發響,可唯有她自身方可听到。
聲音那般急促,連同著紅唇間一出一進吐露時的木蘭香氣。
時間匆匆流走,畫坊內的氣氛越來越緊迫,林易也充分感受到了這份壓抑感。
眼前靜立觀看荷花圖的朱墨陽不動絲毫,仿佛沉醉了過去,兩眼筆直的盯著這幅水墨荷花圖,他口中緊閉,半天不曾道出一句話語來點評。
于是,時間只有再度無情的飛過良久,直到朱墨陽緘默了很長時間後,終于才微微有為所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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