弒荒 第二百七十七章 折返的人,不逃的魚

作者 ︰ 弋念

人看著他只顧自己收拾東西,絲毫沒有對自己又什麼干擾與組織的意思,心中好奇十足。

對他而言,自己之所以滿世界行走其實都在逃跑,而對方既然可以無聲無息的來到他身邊,那麼總該有個理由才對,然而,眼前那名忙碌的男子沒有理由,他只是顧著自己收拾東西,仿佛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

于是,人便抱著懷中的東西靜靜看著對方,看著他無比認真收拾東西很久,直到對方收拾完了所有東西。

戴斗笠的男子收拾完東西,並沒有理會那靜安而立的人,他轉身看向那堆燃著的火堆,看到了鍋內的東西已經煮熟,他小心翼翼的將鐵鍋從火堆里端了出來,然後用瓷器倒了一碗在手里。

男子極其滿意地看著碗里的食物,又用自己的鼻子聞了聞食物香味,隨之點了點頭。他緩緩轉過身來,斗笠下的目光稍顯深邃,他目光靜靜地看著人,口中說道︰「吃吧,快點吃完把碗還給我,我還要趕路!」

人看著男子伸手遞過來的瓷碗,驚愕的心思不禁使其身子變得木訥,他猶豫不決地看著眼前這名帶斗笠的男子,始終沒有伸手接過瓷碗。

戴斗笠的男子見他如此警惕,不由善良一笑,接著說道︰「我只是路過這里,在草野間看到你躺著昏睡,我給你了站起來的力氣,但你很久沒吃東西了,如果你再不吃完這些東西,你是不可能走到下一個城池的。」

人听到這里,帶著干燥沙啞到極其刺耳的聲音羞怯問道︰「為什麼要幫我?」

男子笑著說道︰「先生說,助人為樂!」

人無謂冷笑,依舊警惕說道︰「我不信天下還有這樣大無畏的人!」

戴斗笠的男子收回瓷碗,然後就在人的面前將碗送到自己嘴邊,他毫無阻礙的喝了一大口湯;湯水很鮮,里面沒有什麼魚啊肉啊之類的葷腥,男子不喜歡殺生,所以他用了很短的時間在林子里面找到了蘑菇與參類,一起炖成了這碗美味的佳肴。

男子喝完一口湯水,隨之便又無比細心的擦去了自己的口印,他再次將手中的瓷碗伸向人,口中說道︰「現在可以放心吃了,我沒有下毒!」

人見到對方喝完一口湯水,心中的那些顧忌不由松了一分,他伸手接過男子遞過來的這碗食物,隨之轉身便向前走了幾步,最後在原先躺著的草野間坐下。

人摘除了自己臉上的粗布,然後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戴斗笠的男子說的很對,他已經饑餓了很久,如果他再不吃點東西,他根本不敢保證自己可以繼續行走;他看到了碗中的食物都是野味,他看到了碗中的食物沒有一點葷腥,以他之前的地位與身份,他不可能會食用這些東西,但現在的他顧不上那些所謂的身份地位,他只是一名落魄的浪人,所以有的吃便是天大的福分。

人張口喝了一口湯水。

湯水很鮮,非常的鮮,比之魚蝦還要鮮。

甜甜的湯水,清新的味道,人感受到了一種很美妙的感覺。

他再次喝了一口湯水,然後開始將碗中的食物送到嘴里,他細嚼慢咽,他緩慢的將所有食物連同湯水也一口不剩的吃下肚子,然後有些尷尬的站起身子來到那背對著他的男子邊上。

人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名男子,遲疑了片刻說道︰「你煮的東西很好吃,但我好像餓的有些長久,所以沒有……!」

「鍋里還有!」戴斗笠的男子打斷人的話,隨之轉身伸手接過了他的空碗,口中接著說道︰「我幫你盛滿!」

人輕聲說道︰「謝謝!」

戴斗笠的男子極其細心的為他再次盛滿了食物,連同鍋里的湯水也一滴不剩的倒在了他的碗里,他將自己的空鍋收盡儲物囊,然後手指一揮撲滅了燃燒著的火焰,最後才轉身過來將碗遞給人,說道︰「不用謝!」

人接過瓷碗,點了點頭便隨地坐了下來。

他沒有再回到那個簡陋的草窩,他就在坐在戴斗笠的男子眼前,然後吃食物的速度也不再狼吞虎咽。他邊吃邊說道︰「為什麼這個蘑菇吃起來,有一種肉的感覺!」

男子听言,笑著解釋說道︰「天下萬物皆有靈性,我不願殺真的生物做食物,但我聞到過過它們是什麼味道,所以我就按照記憶的味道煮,爭取讓它們之間的味道變得更像起來,其實蘑菇還是蘑菇,肉還是肉,只是你的感覺像罷了!」

人听到對方的解釋,好奇問道︰「這樣也行?」

男子認真回道︰「可行!」

……

……

從人食用完食物,他便將手中的空碗還給了戴斗笠的男子,戴斗笠的男子收起空瓷碗,隨之便要抱拳告別,但就在男子提起竹竿與一個水桶離去時,人忽然問道︰「多謝閣下相救,但不知閣下可否告知名號?」

戴斗笠的男子止住腳步,頭也不回說道︰「只是舉手之勞,無需記名掛姓,小生告辭!」

人見到對方如此著急離去,便是著急說道︰「閣下要前往何處?」

男子回道︰「天下行走,便以天下為目標,走到哪,就是哪。」

人听此,心中開始想起自己的遭遇,他沒有要對方幫忙復仇的心思,但他心中有了一個突生的念頭,他知曉對方不是壞人,他知曉對方是個好人,不然他不會無緣無故的救下自己,所以人猶豫了片刻,有些怯懦說道︰「既然你是天下行走,我也打算天下行走,那我可不可以與你一起走?」

從離開先生身邊起,君問便是一個人手持魚竿,頭戴破爛斗笠行走天下。

當時的他沒有手中木桶里的那條小紅魚,他的行走是一個人的天下行走,所以在面對此刻人的請求,君問忽然覺得自己有些不適應,他皺眉緘默陷入沉思,但腳下的步子卻沒有跨出半步,他陷入了兩難的抉擇當中。

人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看著他那靜止的身軀,忽然間覺得眼前的他格外高大,只不過就在很久後,他始終不曾等到男子的答復,他開始有些失望起來,他開始有些擔憂起來,他看著那遲遲不說話的男子,不禁轉口說道︰「如果不能一起天下行走,那你能不能帶我去找一個人!」

「只要找到那個人,我就不再跟著你。」

君問搖了搖頭。

人很失望。

但君問突然說道︰「既然遇見,就是緣分,先生說過萬物皆有緣,如果你要跟著我走,那就走吧!」

人大喜,隨之便捧著懷中的長棍來到君問邊上。

人的身子很小,至少在君問面前顯得很小,他的身影很單薄,也不知是之前饑餓造成的,還是他的身子天生如此,但即便他小,可他依然有過人的地方;比如褪去粗布的人,臉上的皮膚會顯得極為細膩白皙,而且如果不是他臉上那些故意抹黑的污漬,他應該會是極其漂亮的人。

君問沒有用目光去看人的臉,對于他來說,非禮勿視的道理一直根深蒂固。

他行走天下好幾年,從一名大修行者到接近五境的大修行者,從身邊的一無所有到那尾平躺在他木桶里的小紅魚,他的人生發生了很大改變,他的修行之路也發生了很大改變,而唯一沒有變的是,他的性格與信念都還一如既往那般正直善良。

人行走在君問邊上,整個人竟顯得無比踏實,在這個世間,他曾經看到過一個給他無比踏實的男子,所以他將自己的希望都壓在了那名男子身上,他渴望眼前的男子可以帶他找到另一個男子,只有這樣,他才知道自己以後到底該怎麼做。

兩人離開草野間,走進了稀稀疏疏的樹林,林中草葉依稀繁盛,但樹木卻顯得有些稀零八落生長。

對于君問而言,自己腳下行走的路是將要走過的路,他按照先生的意思想要去找自己的大師姐,然後向對方學習踏入五境的方法,一切都像是安排的計劃,可他並不知道這條路對于邊上的人意味著什麼。

人一路沉默。

像是整個人都陷入了焦慮。

但就在許久之後,他又突然對旁邊的君問說道︰「現在我們一起天下行走,是不是應該把你的名字告訴我!」

君問挺次,突然回過頭來,他沒有去看人骯髒的白臉,他只是看見了那條流淌在不遠處的小溪,然後無比認真地看著人,說道︰「我們現在去小溪邊上,你先去洗干淨你的臉,我得給我的魚換水。」

人有些不知所然,但沒有忤逆對方的意思。

他跟著君問來到了小溪邊,看著對方將水桶里的魚倒入河中,他很好奇對方為什麼要將捉來的魚倒入溪里,畢竟普天下的魚要是被放入河水,它們都選擇逃離。

然而,這尾小紅魚沒有逃走,它只是緩緩的游弋在清澈的溪水里,游弋在君問那正在清洗的木桶旁邊,仿佛它迫不及待的就要回到水桶之中,人見此,故而有些驚愕問道︰「為什麼它不會逃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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