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秋末，古城夜如涼水，林暖躺在旅店的床上瑟瑟發抖。聞著被子上陌生人留下的混濁氣息，縱然千軍萬馬，也在堅強的面具後面潰不成軍。她穿好衣服，行到通易坊的石階，點燃一支煙，卻被嗆出許多的眼淚來。月光皎皎，遠處的大雁塔在淒清的夜色里越發沉郁和蒼涼，林暖坐在石凳上，任由思緒天馬行空。
「真美，一種會讓人落淚的美。」
听到聲音，林暖這才注意到不遠的暗處還坐著一個人影，一個女人，一襲黑衣，長長的頭發垂到腰間，安靜地望著樹頂上的月暈出神。腳邊放著一套大的出奇的畫夾。
她向林暖索要香煙，語氣干淨而爽朗︰「全給我吧，瞧你的樣子，就知道是第一次吸。這麼好的香煙，拿來練，浪費了。」
林暖楞了下，抬手將整盒的香煙拋給她。
女人晃了晃手中的煙盒，又指了指林暖左手握著的那只打火機。林暖抬手，女人卻搖了搖頭，指尖夾著香煙走了過來︰「已經要了你的煙，我怎麼好意思再拿你的火機，幫我點一下，可以吧？」
林暖點點頭，湊近幫她點煙時，也順帶著聞到了她身上那股濃郁的如玉蘭花般地氣息。
瞧著她的背影，林暖不禁想著，在這樣的夜晚，該有多少人無眠？
轉身，女人向左，她向右，沒有想過陌生人之間還會重逢。但讓林暖沒有想到的是，中間只隔了幾天，她就再次見到了那個總是背著一個大畫夾的女人。那天林暖依舊無所事事，四處游蕩，看到那個女人時，她正坐在慈恩寺的圍牆底下做臨摹，一身水墨色的牛仔服，看不大清楚顏色的運動鞋，超大的男款墨鏡插在她胸前的口袋里，頭發隨意的盤起來，消瘦的肩，單薄的唇，臉色蒼白而凝重，遠遠望去，和她面前的雕塑一般，沉澱著殷實的美麗。
听到腳步聲，女人回頭，見是林暖，揚起那只握畫筆的手沖她揮了揮︰「這麼巧！等我收工一起吃飯。」她的語氣依舊那麼直接和真誠，沒有絲毫市井女子的扭捏和造作。
街邊凌亂的小餐館，兩份牛排，兩份果珍飲料。一切變得那麼簡單，吃飯的目的僅僅是為了果月復，沒有杯盞交錯的應酬與浮華。女人把盤中的食物吃得顆粒不剩，然後拿出一盒香煙，抽出一根遞給林暖，遞到一半，卻又突然收了回去，「哦，我忘記了，你不會吸煙，而且像你這麼美麗的女孩子，最好不要學會吸煙。」
「為什麼？」林暖好奇的問，「你也很美，可你也在吸煙。」
「我不同，因為在我學會吸煙之前，沒有人告訴我女孩子吸煙是不好的，尤其是美麗的女孩子。」女子笑，將香煙夾在指間晃了兩下。
「見了兩次面，吃了一頓飯，但好像我們彼此還都不認識。」女子輕吸一口，吐出個漂亮的煙圈兒︰「我叫蘇灕，29歲，自由職業，有過一段僅僅維持了半年的婚姻，一年前來到西安，目前在你租住的旅店附近買下了一間小屋作為棲息，每天的生活就是給雜志社寫稿子，拍照片，臨摹那些無窮無盡的雕像和塔樓。你呢？」
「林暖，從那個城市逃離到西安之前，曾是某個已婚男人的小三。」林暖不想隱瞞，也覺得自己沒有必要隱瞞，小三就是小三，既然做了，就不怕被人知道。
「那你一定很愛那個男人！」蘇灕歪著頭，眼神有些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