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林渡口,連接黃河南北,是汴梁通往北地的重要隘口。在黃林渡口上了船,順流三十里,便是當年曹孟德飲馬黃河的古戰場——官渡。此時節黃河之水渾濁洶涌,滾滾東去。河岸邊綠意盎然,春日漸濃。黃河之水雖沒有三峽的旖旎風景,也沒有桂林山水的端莊秀麗,但卻豪邁大氣,一往無前。大河南北沃野千里,炊煙裊裊,從古至今便是中原鼎足必爭之地。
楊庸立在船頭,只望那大好河山,心頭思緒涌動,不由吟道︰「九曲黃河萬里沙,浪淘風簸自天涯。滾滾洪流向東去,一朝登岸笑兩家。」
「殿下笑的是哪兩家?」蕭曼從船艙里鑽將出來,布置了些酒菜。楊庸席地而坐,「哈哈」大笑︰「大宋朝立國一百六十余年,不可謂兵不強,國不盛,可燕雲六州盡歸北地卻始終無良策可對,可笑否?」
蕭曼點點頭,楊庸又道︰「大遼國號稱北朝,與我大宋相抗百年有余,當年五京之內也是盡皆臣服。現如今卻被家臣完顏氏連奪大片疆土,空有數十萬精銳,卻也只能坐以待斃,苟延殘喘,可笑否?」
蕭曼不置可否,只是斟酒。梁施施不知什麼時候也出了船艙,坐在了楊庸的身旁,順手把那杯酒倒下了大河,遞來一個茶杯,道︰「公子不愛酒。」
蕭曼也不強求,只倒了一杯白水。楊庸接過那杯熱水,便問︰「茜兒如何了?」
「公子放心吧,這丫頭睡了。」梁施施點點頭,示意一切安好。
蕭曼一副冰冷的模樣,不無譏笑地揶揄︰「殿下倒是風光,紅顏知己已經裝了一艙。」
楊庸不去理她,只是問梁施施︰「施施過娘,傷可好了些?」
「嗯,沒甚大礙,皮肉傷而已。」梁施施瞟了一眼蕭曼,接著道︰「公子,賤妾有話說與公子。」
楊庸呷了一口杯中的水,「但說無妨!」
梁施施捋了捋被河風吹散的長發,道︰「賤妾本名紅玉,施施賤名只是賤妾在京口胡亂填寫。今日賤妾隨公子北上,也壞了營妓的規矩,怕是日後回了大宋,也要吃苦頭。公子救了賤妾的性命,往後,賤妾便隨侍公子左右,風塵之所,賤妾永遠不想再回去。還請公子成全!」
說著,竟是拜了下去。楊庸連忙扶起,道︰「姑娘說的什麼話!既是同舟共濟,我怎能不答應!只是隨侍一說休要再提,有佳人常伴左右,楊庸巴不得呢!快起來!」
冷在一旁的蕭曼似乎受不了這樣的場面,又想鑽回了船艙中。柳兒拿著一件披風出來,正好撞在了一起。
「將軍!」柳兒俯首肅立,蕭曼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進去了。
順流漂了近一個時辰,一行數人便登岸上陸。
岸邊早就備好了馬車,只等船只靠岸,便有十數個武士涌了上來。為首的一人身穿黑色勁裝,身材魁梧,腰間還別著軟劍。見了蕭曼,納頭便拜。
「末將靳子忠恭候將軍!」
蕭曼擺了擺手,只問道︰「路上安好?可有人盯梢?」
「路上曾有過幾次交手,對頭來的人多,可損失了十數人,也不敢輕舉妄動了。」大漢靳子忠急聲道︰「只是順原路返回,怕是要中埋伏。將軍,殿下可尋到了!」
蕭曼看了一眼楊庸,楊庸見靳子忠又要拜,便連忙制止︰「不用拜了。」靳子忠憨厚一笑,便不再拜,只是做了個請的手勢,楊庸便上了馬車。
蕭曼攔住了要跟著上車的梁紅玉,指了指後面,對柳兒吩咐道︰「殿下乃萬金之軀,你們三人上後面的車吧!」
「是,將軍!」柳兒扶著茜兒,領著不甘心的梁紅玉去了後面。蕭曼掀開車簾,坐在了楊庸的對面。靳子忠帶了幾騎人馬伴隨左右,「蹭蹭」之聲響過,都已將兵器執在了手中,一副風聲鶴唳的模樣。
「對頭是誰?」楊庸好奇地問道,「是宋軍,還是金人?」
「都不是!」蕭曼否定道︰「是南京都統耶律大石。」
楊庸定了定神,遼國的南京,就是未來的北京,也是大宋的燕京。也就是說,遼國內訌了?
蕭曼看穿了楊庸的疑問,不等他問,便道︰「除了殿下,當今皇上膝下無子,殿下遲早要繼承大遼的國統。但殿下失散了二十余年,自然不知道大遼皇權爭奪的內幕。耶律大石是當今皇上的族弟,文韜武略,大遼無人能及。北院細作探報,耶律大石早就有不臣之心,只是燕雲無重兵,北上作亂他沒有資本。听聞殿下回歸,他自然不甘坐以待斃。」
「殺了我,他有機會坐龍椅!」楊庸不由笑出聲來,「可我姓楊」
「殿下姓的是耶律!單名一個淳字!」
蕭曼不容他爭辯,只拿出那只玉麒麟,翻過背面,那上面寫得清清楚楚。只是那些字認識楊庸,楊庸不認識它們而已。
「那我怎麼會跑到大宋去?」楊庸問道。
蕭曼道︰「具體細節末將並不知情,還請殿下莫要追問。」
楊庸還想再問,怎料蕭曼全是不知,楊庸只覺無趣,便不再多說,二人相對無語。
馬車向北急行,避開州府,盡在山路上奔馳。遇到大隊駐防宋軍,便改了方向繞過,若是小股巡邏軍士,靳子忠只花些銀兩也能打發掉,實在不行,十數個武士便一陣沖殺,不留片甲。只不到五個時辰,便進了遼地。
此時天已擦黑。楊庸受不得車馬勞頓,臉色蒼白,早已是虛汗淋灕。茜兒大傷未愈,更不能再往前走了。靳子忠只好勒住了戰馬,請示過了蕭曼,一眾宿衛軍士便在山林里搭了幾個帳篷,供眾人休息。
靳子忠帶了幾人去山坡下布防,留下的宿衛們分了東西南北,各有人守,戒備森嚴無比。楊庸去看了茜兒,又陪梁紅玉看了會漫天的星辰。月上樹梢之時,全副武裝的蕭曼不請自來,讓他回帳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