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馬鮮衣 卷四 南荒 第五章【前因】

作者 ︰ 槍托

走時是寒冬臘月,回時是三伏酷暑。

時隔八個月之後,楊庸再一次踏上了獨龍山的山間小徑。這八個月對于他來說,猶如南柯一夢。從一個默默無聞的窮酸書生,到大遼的皇子、皇帝,再到大宋的地方父母。這其中的種種便如同傳奇一般,令人匪夷所思。

走在青山綠水間,楊庸信馬由韁,看著那熟悉的不熟悉的深夏山景。蕭慕容與他共乘一騎,兩人同握馬韁,一路笑語。

楊庸父母樂得合不攏嘴,直贊蕭慕容長得天姿國色,是個大美人兒。楊庸教蕭慕容按照漢人的禮節拜過雙親,喊過爹娘,又在二老的祝福聲中,拜過天地,就算補過了成親的儀禮。

楊庸牽過蕭慕容的手,說道︰「今日你我拜堂成親,沒有媒人,沒有聘禮,連八字都沒有對,也著實委屈你了。」

蕭慕容笑道︰「與你從北到南,千里迢迢都走過來了,我又豈會在乎那些繁文縟節。今日也算是便宜了你,來日得補上一個配得上我的婚禮。」

「那是自然。」楊庸點頭應道,「我們回去就辦。」

蕭慕容只是不允,說道︰「我與你的事,暫時還是不要讓其他人知道吧。茜兒和柳兒也還罷了,若是讓梁姑娘知道了,你可就難堪了。這件事你就依我,時候到了,我自會告知與她。」

楊庸想想也是,以梁紅玉的脾氣,還真夠他喝一壺的。

「看你們,盡顧聊了!」楊母笑呵呵地打斷了兩人,「庸兒,你媳婦兒叫甚名,哪里人氏啊?」楊庸「哦」了一聲,正待回答,不料蕭慕容搶在前面,恭敬地答道︰「母親,我祖籍是燕京人氏,目下客居汴梁。我姓竹名素,母親可喚我做素兒。」

「這名好,這名好。」楊母滿面堆笑,從手腕上摘了下一只翡翠手鐲,「素兒啊,這是祖上傳下來的,楊家六代單傳,我和你爹可盼著抱孫子呢。」

「娘!」楊庸見新老兩個婦人你一句,我一句,他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趕緊打斷,說道︰「娘,我回來也有些事要辦,我們先說正事吧。」

「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楊母問道。

楊庸開門見山,說道︰「大概在二十多年前,爹送了我一塊玉墜,那墜子上雕著一只麒麟,這事爹還記得吧。」楊父正端坐喝茶,听了楊庸這麼問,臉色變了一變,沉吟道︰「確有此事。」

楊庸又問︰「那爹是怎麼得來的那塊玉墜的?」

「撿的!」楊父斬釘截鐵,臉色忽然變得鐵青,「你問這做什麼!」

「爹!」楊庸見父親生氣,連忙陪不是,「我就是想知道那塊玉墜的來歷。」

蕭慕容在身後拉了拉他的手,也說道︰「是這樣的,爹,那塊玉墜對我們很重要,還請爹告訴我們那玉墜是從何而來。」

楊父嘆了口氣,卻不說話。楊母拉著蕭慕容起身,轉頭對楊父說道︰「既然他們想知道,你又何苦隱瞞。」言畢又拉起楊庸,「娘帶你們去個地方,去了你們自然就知道了。」

楊母說完便出門在前引路,楊庸和蕭慕容對視一眼,起身緊隨其後。三人出了草廬,往後山行了不到一里,到了一處谷內。這地方楊庸小時候常常來玩,記憶中這谷內曾種了許多鮮花,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後來便荒了,草長之後,他也沒有再來過。楊母尋了一條小路,徑直下到谷底,將兩人帶到一座土墳前。

那墳塋沒有墓碑,雖是立在荒草之中,卻打掃地異常干淨,上面還堆了幾把新土,看來至多幾天前還有人來拜祭打掃過。這獨龍山里人煙稀少,除了二老,還會有誰來拜這荒墳?

這座無碑之墓楊庸一點也想不起來,問道︰「這是誰的墳堆?」

楊母長嘆一聲,說道︰「便是你的母姨。」

「母姨?」楊庸奇道︰「我何時還有個母姨?怎麼從來不曾听說過。」

楊母道︰「你母姨死得早,在你出生的那年就過世了。那塊玉墜,便是你母姨從遼國帶來的。」

楊庸吃了一驚,蕭慕容也疑惑起來,問道︰「母親,那你是」、

「不錯!」楊母不否認地說道︰「我是遼人,庸兒的父親也是遼人。那一年,我嫁給了庸兒的父親,而庸兒的母姨,卻被選去了行宮。後來,她懷上了大遼皇帝的孩子,結果卻不但沒受寵,反而被人狠心地趕了出來。我們把她帶出了大遼,遷到了這獨龍山上。可沒過多久,庸兒的母姨便染了疾病過世了,她過世後不久,剛滿百日的孩子也夭折了。我們把這對可憐的母子合葬在了一處,便是眼前這座孤墳了。那塊玉墜,就是孩子父親留下的信物。我看還值幾個錢,便沒舍得葬,留下給你把玩。」

「原來如此。」楊庸只覺得听了一場天書,但心里卻釋然了。原來他家里還有這許許多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可是為什麼提起這塊玉墜,父親會如此大動肝火呢?蕭慕容听完也覺得釋然了,但細細一想,又總覺得哪里不對。只是一時半會參不透究竟,不知從哪里說起。

可畢竟事情總算有了個答案,總比胡亂猜測要好上許多。楊庸了卻了一塊心病,證明自己並不是耶律延禧的兒子,心情也沒來由地暢快了許多。他和蕭慕容一同邀請二老下山,去新房里住下享享清福。可是二老在獨龍山上生活了半輩子,哪都不願去。又听說楊庸要遠走千里做官,就更不願去獨住一座那麼大的宅子了。

楊庸沒有辦法,只好留了些錢銀。又與蕭慕容在山上住了一晚,陪二老好好地吃了一頓飯,第二天起早,趕回了西郊的新屋。一路上楊庸還在擔心怎麼和梁紅玉交代他和蕭慕容在外留宿的事情,不料梁紅玉比他們回來地還要晚。因為時近七月半,按照風俗,這時應該祭奠先人。梁紅玉的父親因為進剿方臘時因貽誤戰機而被朝廷斬首,母親也殉情而亡,今年是他們過世的第一個周年祭,梁紅玉必須要回一趟淮安祭掃。因為昨天楊庸走得早,梁紅玉沒有趕上時辰和他辭別,便只留下了一封書信,自己獨自上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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