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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區醫院婦產科。
中年女醫生一臉不耐煩,扔下手里的皮包,把月兌了一半的白大褂重新穿回身上。
「哪里不舒服?」
順心扶著桌子,艱難的坐下,「我剛才發現出血。」在李春敏那里,她覺得月復部疼痛加劇,腿間也有熱流涌出,去衛生間一查看,證實了她的擔憂。
女醫生頭也不抬,手指飛快地在病歷本上記錄︰「多久了?」
「嗯?」順心不明白她問的是出血還是月復痛。
醫生白她一眼,筆尖敲敲桌面,鄙視地說︰「問你見紅多久了?孕期知識都是怎麼學的,出血才知道找醫生,早干嘛去啦?」
順心抓緊放在月復部的衣服,咬著唇說︰「這是第三次見紅。前兩次是在一周前,顏色不深,流的時間也不長。」上次出血是在陸向冬接到任務去軍區後,她因為來回奔波找青山資料的線索,出現了月復痛出血的現象。
「月兌褲子,上檢查床!」女醫生扔開病歷,表情嫌惡的去做檢查前的準備工作。
順心咬著牙從椅子上起來,朝前走了一步,禁不住倒吸了口氣。「大夫,又在流血了!」腿間的熱流仿佛一下子帶走了她一貫的沉靜和從容。
女醫生頭也不回︰「快點,別磨磨唧唧的,已經下班了,知道不?」
她面色慘白,腳步虛浮,一點一點扶著牆壁,挪到檢查床上……
月復中的疼痛還是其次,堵在順心胸口嗓子眼的是巨大的恐懼和懊悔。她都做了些什麼?難道,她要失去他們的孩子?
不。
想到這種可能,她的心便像針扎一般疼痛起來。
檢查的結果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嚴重,但被醫生發現是低置胎盤,醫生很生氣的問她,是不是之前進行過勞累或是運動量大的活動,順心被她的目光震懾,老老實實點頭說有。
女醫生眉毛掀起,很嚴厲的指責她︰「你要是不想要孩子,盡管可著勁兒折騰。不過,我警告你,流產損傷的不僅僅是你的下一代,還有你自己的身體!真是弄不懂你們現在的年輕人是怎麼想的,既然懷了他,為什麼不好好保護愛惜呢?」
「是我不好……我錯了,大夫……我想要他,你幫幫我!」順心覺得醫生罵得對,望著隆起的肚子,她有種想落淚的感覺。
她疼,寶寶也疼,不是嗎?
女人的心還是軟。
醫生看她有真心悔過的意思,刷刷刷開完藥方,遞給她說︰「你家屬呢?」
「沒來。」順心再不敢隱瞞。
女醫生看看她,「叫他來。」
「來不了。」順心囁嚅著回答。
「來不了?什麼意思,他的老婆快流產了,他不管,誰管!」女醫生的眉毛真細,高高的挑起來,像是彎彎的柳葉。
「他是軍人,在外面執行任務,回不來。」她無奈地說。
那女醫生不吭聲了,她看看她,隔了幾秒鐘才說︰「你是軍嫂啊……」
「嗯,我愛人在八一路上的部隊工作。」她說。
女醫生的眼神不知為何一下子變得柔和了許多,她起身月兌了白大褂,把皮包背在身上,意外的去扶順心。
「走吧,我陪你去注射室。」
順心驚愕又感動的看著她。
之後,從劃價到刷醫保卡,到取藥去注射室,全都是女醫生幫助她完成的。
她把順心交給扎針的護士,表情頗為復雜地說︰「打針,我可幫不了你了,軍嫂!」
順心不解的問︰「大夫,我有些不明白,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醫生從開始的冷漠毒舌到現在的溫柔體貼,轉變太快,太明顯,讓她覺得有些忐忑不安。
女醫生今晚第一次沖她露出了笑容,細細的眉,弧度溫和。
「別問為什麼了。等會打完保胎的針劑,還是讓家里人把你接回去靜養吧。記著,養病期間不要出門,不要活動,至少要堅持五天,再來找我復查。」她眼神里的誠摯不容錯辨。
「好,謝謝你,大夫!」順心由衷感謝她。
女醫生走了,給順心打針的小護士一邊扎針一邊對她說︰「你知道頓醫生為什麼幫你嗎?」
「不知道啊。」針頭戳進肉里的刺痛,讓她哆嗦了一下。
小護士笑著解釋︰「頓醫生是一名警嫂。」
「警嫂?」
小護士徐徐推著針,說︰「是啊,但凡是和警察軍人扯上關系的病號,頓醫生都特別的照顧。你啊,還不知道吧,她來社區醫院之前是江北省醫的婦科頭把刀!」
順心驚訝地問︰「省醫的專家,為什麼來B市小小的社區醫院?」
小護士拔掉針頭,用棉簽按著扎針處,感慨地說︰「我也是听別人說,頓醫生當年和她愛人因為工作聚少離多,連孩子都沒敢要。後來,她為了照顧因傷癱瘓的愛人,才從省醫調到了我們這里。喏……你看,對街亮著燈的小區看到了吧,頓醫生的家就在那兒。」
窗外,萬家燈火先後亮起,每一盞燈火的背後都是屬于一個家庭的酸甜苦辣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有她、有陸團長、有警嫂女醫生、有她的警察愛人……還有這活在世界上的每一個人。
「天冷你就回來,別在風中徘回……」寂靜的診室里,她的諾基亞X7忽然娓娓的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