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幾個,把他帶下去包扎一下,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本殿唯你們是問!」
「是,殿下。」宮人戰戰兢兢俯身領命,一副腿軟的模樣,倒是那小太監挺著身板堅持叩首拜了一拜︰「謝殿下救命之恩,小的定當涌泉相報,萬死不辭!」
「呵,涌泉相報就算了,別跟白眼狼似的恩將仇報本殿就很寬慰了。」我說著,朝一直打量我的柳浮玥瞟了眼,柳浮玥淡然自若地收起目光側開臉,平靜地望向別處。
經過這麼一鬧,慶典的時間差不多也到了,想來母妃也已動身出了寢宮,我便帶人尋了近道趕往大殿。
這個時候宮人多數都在大殿伺候著,宮道上人影寥寥,本就靜謐的小道更顯寧靜,隔著一堵牆,里面的聲音不近不遠地傳來,隱約可以听清楚。
「放開我……太子殿下!不、不要……不可以……」羞憤的音調似曾相識,我不由驚異,竟然是左相之子慕容晏?他也進宮了?怎麼會跟太子扯上關系?
「美人兒,給本宮香一個……嘖嘖!這肌膚可真女敕……三妹不曉得珍惜你那是她傻,只要你跟了本宮,本宮定會好好疼你……」婬邪的腔調輕佻放浪,狡黠有余,中氣不足,一听就知道是個拈花惹草不務正業的紈褲浪蕩子。臥槽!竟然還是個太子?我的大皇兄?!尼瑪!鏡月的江山要是交到他這種人手里,想也不用想,遲早給他玩沒了!
「殿下!放開我!放手——」
「啪!」
「你……竟敢打本宮?!賤人!」
「啪!啪!啪!」
一掌還三掌,這貨真夠陰狠的。
「不要!殿下求你了……啊!不——」淒切的悲鳴摻著衣料撕裂的聲音貫徹耳際,我心尖兒一顫,這狀況略慘烈啊!正要跨步前去救火,柳浮玥涼涼的一眼就睨了過來,用的還是那種「你們兄妹兩人果然是一路貨色」的眼神,口吻暗含嘲諷︰「三公主當真涼薄冷血,竟是一點也不念舊日情分,這種時候還能在此如此歡愉地听人牆角,慕容這輩子算是毀在你的手里了。」
他不說我還有負罪感,他這麼一說我就不樂意了︰「說我?嗯哼……你那麼仗義,怎麼不出面行俠仗義替天行道?我看听牆角听得最津津有味的那個人是你吧?!」
柳浮玥懶得跟我吵,撇開眼又是一臉淡漠,搞得我非要跟他糾纏不清似的,心下的火氣噌的就上了頭。
「殿下……殿下!德妃娘娘正到處找殿下呢!」
尖細的公鴨嗓子棒打鴛鴦,轉瞬把我的注意力又拉了回去,我哼了柳浮玥一聲,跨步向前趕去。走到轉角處,一個黃帶金冠的男人匆匆迎面走來,見到是我,先是一驚,轉而卻是笑容滿面︰「三妹這是要去赴宴?往這邊可是走錯了方向。」
「時候還早,大殿里烏煙瘴氣的悶得慌,我想在外頭多逛會兒。皇兄這般形色匆匆,莫非有急事?」
熟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他雖然,對我卻不見敵意,我雖然不喜歡他,但也沒有必要四處樹敵八面楚歌。
「母妃急著召我,也不知是為何事。」男人彎著嘴角眯著眼角,目光頻頻往我身側瞟去,看的卻是彥音。此刻彥音是女兒裝扮,嬌艷無雙,比那池子里的紅蓮更勝三分顏色。這色魔……居然還是男女通吃?!
「既然娘娘急召,皇兄還是早些過去為好,免得娘娘著急。」
「三妹說得是,前些日子為兄事務纏身不得空閑,沒能上府探望三妹,等過兩日父皇壽宴過了,為兄定要好好補償一番三妹。」
「皇兄客氣了,未央自然備好酒菜在府中恭候皇兄大駕。」
「哈哈……這一摔,倒是把三妹的脾氣摔好了!」男人春風得意地笑了兩聲,便就匆匆告辭走開,臨走還不忘對著彥音多掃兩眼。
為防萬一,母後不想我武功增進的事情透露出去,便對外宣稱是摔傷了腦袋,倒也沒人多做懷疑,都當是我摔失憶了,是以太子才會這麼說。
繞過角樓走進園子里,還未走至殿前,便听到有宮人在牆角竊竊私語,說得歡了也不曉得顧忌,聲音漸漸高了起來,十米開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這慕容少爺可真慘,先是被三公主玩弄,現在又被太子看上了眼……」
「哼,可憐?我倒不這麼認為。也不瞧瞧他長的那狐媚樣兒,準是被三公主拋棄了才來勾引太子的。」
「哎……不管怎麼樣,昔日俊朗神馳的兒郎落到如今這樣的田地,倘若換成是我,我寧可去死也沒臉面活在這世上了……」
「這能怪誰?要怪,就怪他娘給他生了張那麼招禍的臉。別看他現在一副斯文儒雅的模樣,誰知道在床上是不是極盡魅惑之能事?」
「你們在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啊!三、三公主殿下!」
「叩見三公主殿下!」
听到我的聲音,兩名女婢瞬間慌了神,膝蓋一軟啪的就跪了下來,一個個肩膀抖得比篩子還厲害,俯著身子整張臉幾乎要嵌到地里面,死死不敢抬頭。
我輕輕一哂︰「方才還聊得那麼歡快,怎麼不繼續說了?」
女婢聞言渾身猛地一顫,不斷地抬頭往地上磕︰「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等她們磕了一小陣,我看了眼地上那淺紅的血跡,吐出兩個字︰「掌嘴。」
女婢立刻揚起手往自己臉上拍去,一下又一下,又清脆又響亮。
「不夠用力。」
拍打瞬間又變成了重刮。
「咿呀——」不遠處緩緩打開一扇門,慕容晏一身青衫面若死灰地走了出來,衣衫不整發絲凌亂,整個人就像是丟了魂魄的行尸走肉。見他這樣,我忍不住心頭一緊,沒來由地心疼。
我冷冷丟下一句︰「沒有本殿的允許,不準停下!」隨即快步上去伸手扶住腳布踉蹌差點摔倒的慕容晏,卻被他一把甩開。慕容晏咬碎銀牙恨入骨髓地低聲喝了一句︰「不用你……假好心!」即便又強撐著精神搖搖晃晃地往前走,自始自終也不曾看我一眼。
我就那麼看他逐漸走遠,心髒細細抽搐,有種沖動想要追上去抱住他,賠禮道歉也好,任他打罵也好,只要他能不那麼難過,不那麼傷心絕望。然而腳底卻像是被釘住了一般,邁不開半個步子。他這樣失魂落魄的背影,同那個在大雨中跪地嚎啕的年少的我,何其相似?
「喲,這不是左相三公子慕容少爺嘛!听說三公主終于肯對你放手了?真是可喜可賀!」
曲橋上走來三個人,說話的是個玄裳藍帶的男人,身材高大聲腔朗潤,說的話卻很難听。
「三公主?噢……是不是就是傳聞中那個納了五個男寵的三公主?」問話的人帶著很濃的外來腔調,體格也要比尋常人強健許多,看服飾裝扮應該是別國派來的使節。
「以前是五個,現在休了一個,公主府應該只剩四個男寵了是吧,慕容少爺?」那人刻意加重了「休」字和「男寵」的音調,羞辱之意再明顯不過。
慕容晏卻是深深埋著頭,整個無精打采的樣子,被人刻意侮辱到這樣的地步,也只是擦肩從他們身邊匆匆走過,連辯駁反抗都不曾有。我蹙起眉,忍不住朝他們走去,慕容晏會變得這樣狼狽我不是料不到,只是刻意地避免去考慮這個問題。然而眼下卻是逃無可逃,雖然不是我親手落下的爛攤子,但到底也只能由我來收拾。
「哎……別急著走啊!听聞三公主的男寵個個天香國色,吾皇也曾提及,且讓在下瞧上一眼,回頭也好同吾皇有個交代。」那使臣說著便去拉慕容晏,明明早就看見了我,卻絲毫沒有住手的意思,反而順著慕容晏的抗拒往他肩頭推了一把,徑自將他推進了水里。
「噗通!」
水上即刻砸出了一個大水花,令人措手不及,一時間在場之人都愣住了,只听那使節訕訕干笑了兩聲︰「啊,在下不是故意的……只是這位公子的體質未免也太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