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就是東京啊……感覺好像也不怎麼樣嘛!」
暖洋洋的秋日之下,王秋隊長穿著白襯衫和牛仔褲,拖著狼狗的鏈子和拉桿行李箱,背後跟著蔡蓉同志,夾雜著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緩緩走出東京成田國際機場的大門。
機場外面的風景……嗯,很空曠,很鄉下,看不出多少繁華景象,最近的一幢摩天樓似乎也在遙遠的地平線上——不過這也是正常情況,除了香港啟德機場之外,還有哪個大城市會把機場直接蓋在鬧市中央?
但總的來說,這邊的設施明顯要比上海的浦東機場更老舊一些,建築也不如浦東機場那麼氣派。
「……確切地說,這里還是千葉縣,位于東京都的管轄範圍之外,距離東京市區還有68公里呢!」
僵尸巫女早苗里香為王秋介紹道——在一行人抵達成田機場,並且取出了托運的行李之後,早苗里香就從行李箱里鑽了出來,一邊「嗶嗶」地按著手機,一邊給初次來到日本的王秋當向導。
「汪嗚——汪汪!」
索尼婭四肢著地,拖著狗鏈扭頭嚎叫了一聲,似乎是在催促同伴們快點走——由于她每一次從萌狼形態恢復到人形,都會出現一段很長時間的虛弱期,期間基本不能動彈。所以為了避免妨礙趕路,她眼下也只好繼續以哈士奇寵物狗的身份走出機場,等到抵達了東京這邊的事務所再說。
很顯然,雖然其他人並不會對一條狼狗抱有異樣的目光,但對于索尼婭政委本人來說,這簡直就跟**游街差不多——盡管她的羞恥心遠不如普通的少女,可這樣的暴露也實在是讓她感到不爽。
但反過來說,能夠在日本這個無數著名a片的發源地,一邊牽著萌巫女的手,一邊溜美人犬外加溜蘿莉,讓王秋的心情一時間爽得不能再爽——這可是貨真價實的美人犬哦!可惜只能溜。沒法騎……
在經歷過幾個月的非正常生活之後,王秋的節操也在不知不覺之間越丟越少了。
「……哦,知道了。請政委同志別著急——早苗小姐,接咱們的車呢?」
王秋彎腰模了模索尼婭的腦袋作為安撫,然後轉身對僵尸巫女問道。
「……這個……抱歉,奧多摩事務所的車恐怕沒法來了!」
剛剛打過一通電話的早苗里香。很有禮貌地向王秋微微欠身「……東京這兩天亂得很,到處都出現了道路堵塞。事務所那邊建議我們最好乘電車——嗯,也就是地鐵。」
「……嗯,這個我能理解……」王秋了然地點點頭。「……核輻射泄漏引起的市民恐慌,對嗎?」
「……不對,眼下早就沒人把核輻射當成一回事啦,是內閣宣布大幅度提高消費稅而引發的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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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地鐵,總的來說是非常擁擠的,以至于在車站需要專門配備一批壯漢,好把旅客們像裝進罐頭的沙丁魚一樣,用蠻力塞進車廂。不過。因為此時並非上下班高峰。所以王秋等人還是找到了座位,同時把索尼婭塞到座椅底下,然後一邊坐車前往東京市區,一邊看著液晶屏幕上的新聞。
——跟王秋在出發之前想象的情況完全不同,雖然福島那邊的核泄漏已經開始發生,但東京人對此的反應卻是出奇的淡定。或者說淡漠。除了電視畫面上偶爾會跳出一條滾動字幕,說明某地的輻射指標上升到多少多少。請居民注意安全,暫時呆在屋內不要出行之外。新聞媒體幾乎沒有對此加以任何的關注。
唉,這可真是奇了怪了,听說當年的日本只是遇到一點沙塵暴的余灰,就哇哇哇大叫得好像天就要塌下來一樣,把中國和蒙古這兩個沙塵暴起源地,幾乎批判成了毀滅人類文明的大惡魔。可如今真的有放射性物質在身邊天天泄漏,反倒是沒什麼人關注……莫非日本人已經愛國到了這麼恐怖的程度——遇到外國的一點沙塵暴,就要口誅筆伐、氣勢洶洶,而遇到國產的輻射,就心甘情願讓子孫變小怪獸了?
「……我知道很多中國人對日本有著偏見,但麻煩你也不要把我們全都想象成變態好不好?」
早苗里香有些不悅地白了王秋一眼「……我們並不是不害怕輻射。事實上,每一個人都知道核泄漏的危害,但問題是日本的國土太小,我們根本沒法搬家,只能繼續在輻射中生活。更何況,自從福島核危機發生以來,破損反應堆的泄漏一直沒有斷絕,各式各樣的險情也一直沒有斷過,只是程度輕重的差別而已。
起先,東京這邊還一日三驚,福島方面一旦有警訊傳來,東京市面上就是一陣大亂,一堆人拖家帶口往西跑。等到時間一久,大家也就慢慢地麻木了,同時也習慣了,只要政府沒有發布疏散命令,就一個個馬照跑,舞照跳,日子該怎麼過就還是怎麼過。到了現在,更是已經連新聞媒體都懶得報道了……」
「……明白了,也就是所謂的見怪不怪、習慣成自然……」王秋點了點頭「……這個道理我可以理解,對于東京居民來說,福島核電站始終是一個沒法搬家的鄰居。正如同索馬里人習慣了戰爭,南非人習慣了艾滋病一樣,頑強的貴國人民也不得不習慣了核輻射。」
「……雖然這話听起來像是夸獎……但我為什麼還是忍不住想要揍你一頓呢?」
……
總之,東京居民對核輻射的麻木不仁,雖然讓外國人看得十分驚悚,但其實也是一種無奈的選擇。
雖然誰都知道核輻射的威脅,但誰也都同樣沒辦法輕易背井離鄉,到遠方重新開始人生。這樣一來,對任何人來說,一輩子活在核輻射的恐懼陰影之下,只怕都是遲早要發瘋的。
所以,那些沒法搬家的東京人就普遍覺得。既然輻射就像,在無法抵抗也無法躲避的情況之下,自己索性還是選擇麻木好了。至少還可以活得開心點。反正日本這國家自古多災多難,日本人早已被颶風,地震,火山等災難折磨了幾千年。神經粗大得不能再粗大,再多一樣核輻射似乎也沒什麼大礙。
事實上,現在的東京各大電視台,已經普遍把輻射指數加到了天氣預報里面。對于一般的上班族和家庭主婦來說「今天東京市區核輻射水平升高」跟「今天東京市區要下暴雨」似乎也沒啥兩樣——不過。下暴雨的時候,還可以準備雨傘和套鞋;核輻射塵埃飄過來的時候,家里可沒有防護服和鉛皮鞋子啊!
但是,無論現實有多麼悲催,生活畢竟還是要繼續過下去的。
不過,東京人雖然已經對核輻射「習慣成自然」但是對于另一件事情,可就說什麼也沒法習慣了。
譬如說。此時在電車內液晶屏幕上播放的東京最新熱點新聞。就讓王秋看得目瞪口呆。
——打著橫幅高呼口號的游行隊伍,在火焰中熊熊燃燒的路邊汽車,被打劫得一片狼藉的店鋪,裊裊升起的黑煙,拿著大盾牌的防暴隊員,對著示威人群噴射的高壓水槍和催淚瓦斯……頭上裹著繃帶的政治家。在廣場上拿著話筒竭力呼吁民眾保持克制,但得到的回報。只是朝他劈頭蓋腦丟過來的石頭和垃圾。
「……你確定這個畫面是現在的東京?我怎麼看著像是‘阿拉伯之春’期間的開羅街頭,或者是十九世紀的巴黎公社呢?瞧!連街壘都造起來了!嗯。等到坦克上街之後,這畫面就更像是巴勒斯坦了!」
看著液晶電視里的「東京巷戰大片」王秋頓時忍不住感到有些興奮。
「……你似乎還忘了另外兩個地方,前些年爆發民族沖突騷亂期間的拉薩和烏魯木齊!」
早苗里香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東京會鬧出這樣的場面,根本就一點兒都不奇怪!中國要是突然宣布征收40%的消費稅,我敢保證你們的上海和北京絕對會比現在的東京還要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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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消費稅,就是政府針對一切消費品征收的賦稅,並且直接包含在消費品的售價內。
在上世紀末,日本政府剛剛推出消費稅的時候,稅率是3%。後來因為財政困難,提高到5%,接下來由于經濟一直不見起色,為了降低財政赤字,稅率又提高到8%,隨即是10%,然後繼續漲到20%。
到了如今這一屆內閣,為了實現財政收支平衡的目標,尤其是為了盡快向美國支付被拖欠了大半年的駐日美軍經費,避免華盛頓的白頭鷹主子發怒,日本當局最新出台的消費稅率居然一口氣沖上了40%!
這也就意味著,如果有人花費100元買了某件商品,那麼里面就有40元是被用于繳納消費稅。
反過來說,在消費稅推出之前,這件商品的原價應該是60元才對——足足漲了三分之二!
接下來,再做一個簡單的對比——中國的消費稅率又是多少呢?
——除了煙酒、珠寶、汽車、房地產等「奢侈品」以外,對于一般商品,中國政府是不收消費稅的。
這也是為什麼中國人總覺得「香煙和酒真是好貴」「外國的汽車似乎比國內的更便宜」的主要原因。
總的來說,中國設置消費稅的主要目的,應該是限制人們的過度消費,把太多的錢花在奢侈品上。
而日本的消費稅,卻是涵蓋了全社會的每一樣商品——小到泡面、便當,大到汽車、別墅;從衛生巾到安全套,從明信片到電腦,從報紙到火車票……除了少數幾項特別規定的例外商品之外,其余任何一件商品的交易活動,都要按照規定的比例繳納消費稅!並且直接包含在了售價里!
這樣一來,日本消費稅實際發揮的社會作用,就變成了「劫貧濟富」——按照一般的政治常識,國家應該向富人多收稅,對窮人少收稅,對最窮的人予以救濟。這樣才能維持社會穩定。但問題是,消費稅是直接嵌入到全社會的每一件商品之中的,任何人都不能豁免它的壓榨。哪怕是一無所有的流浪漢。也必須承受消費稅的剝削——當他用乞討來的錢去買飯團的時候,就已經支付過一遍消費稅了。
然而,由于日本政府不敢向財閥開刀,也沒辦法壓縮開支。更無力從國外借錢——歷年積欠的國債已經超過全國年度好幾倍了,沒人敢借錢給這麼一個債台高築的政府——于是只能把消費稅不斷加碼。
結果,當消費稅還只有10%的時候,日本人就已是怨聲載道。等這次消費稅一口氣沖上了40%,無論日本人民再怎麼善于忍耐。也終于忍不住火山爆發了——這等于是把整個社會的物價一下子抬了三分之二啊!
于是,以零售業主,退休老人和學生為骨干,在反對黨的煽動之下,成千上萬的東京市民涌上街頭,聚集在國會和首相官邸之外,聲嘶力竭地發泄著自己的怨憤,並且很快發展成了打砸搶燒的惡**件。
之後。一位想要出風頭的二世祖議員。聞訊便帶著幾個小弟來到國會附近,試圖驅散人群。偏偏這廝實在是不會說話,居然在這種時候大放厥詞,恐嚇示威群眾,言語之中頗多侮辱……結果,這個傻瓜馬上就被怒火沖天的示威群眾拖了下去。一通拳腳亂打,頭破血流地橫死在了街上。
接下來的情況再也無法控制——警視廳出動了防暴隊。試圖用高壓水槍和催淚瓦斯驅散人群。游行隊伍則用石頭和燃燒瓶進行回應,混雜在游行隊伍里的歹徒開始趁亂搶劫店鋪。並且縱火焚燒了好幾條商店街。此外據說還有幾家銀行被哄搶。至于強暴、偷竊、燒車之類的犯罪行為,更是到處都在發生。
由于政府的反應十分遲鈍,在事發二十四小時之後,騷亂形勢依然沒有得到很好的控制,反而開始逐漸向著大阪、京都等其它城市蔓延——有的地方只是和平示威,但也有的地方變成了集團犯罪。
不幸中的萬幸,目前這場暴亂發生的範圍,還僅限于東京、神戶、大阪等幾個大城市的中心市區,絕大部分的鐵路系統勉強還能維持正常運轉,王秋他們暫時還不必擔心電車被堵在半路上。
但是,在東京市區全面暴亂的糟糕狀況之下,福島核電站發生的一點小小泄漏,自然也就無人關心了。
「……40%的消費稅啊!這可是真正的官逼民反……如果中國的政府也敢這麼亂來,中國的老百姓恐怕就不只是丟石頭和燃燒瓶這麼簡單,很多人弄不好都要再次扛槍上井岡山打游擊了!」
看著電視里的騷亂鏡頭,想象一下中國政府要是也這樣搞會如何……王秋頓時感覺有點肝顫。
而更讓他關心的,則是另一件迫在眉睫的事。
「……那個,早苗小姐,你看這場暴亂會不會蔓延到我姐姐的事務所?」
望著電視里某家竄起沖天火焰的大型超市,王秋擔憂地問道「……就算那地方比較偏遠,畢竟也是在東京吧!要是等到我們下車的時候,那里已經變成了一個大火炬的話,我們該怎麼辦啊?」
「……應該不會的!」僵尸巫女的表情似乎有些古怪「……奧多摩町那個地方……一直都很平靜。」
正當王秋打算進一步追問的時候,液晶電視里的騷亂畫面突然中斷,換上了一條更加勁爆的緊急新聞。
「……各位觀眾,現在插播一條最新短訊……今天凌晨,團結黨總裁,前任內閣總理大臣海老原翔太閣下不幸猝死。根據憲法、內閣緊急會議和參眾兩院會議的最終結果,團結黨副總裁小鳥游真白小姐,于今天中午成為日本國的新一任內閣總理大臣,也是歷史上最年輕的內閣總理大臣,以及第一位女性內閣總理大臣……在野的自民黨發言人對此表示強烈抗議,認為這是一種完全不負責任的表現……」
電視台的中年男性新聞主持人,用一副活見鬼似的詭異表情念出了上述內容,然後畫面就轉移到了國會議事廳,以及站在講台上的新任內閣總理大臣——某位身穿哥特式黑蕾絲洋裝的可愛美女!
這是一位有著蘿莉臉的嬌小美女,雪白的肌膚能讓人想起洋女圭女圭這個詞。她留著一頭齊耳的可愛短發,斜帶著裝飾性的小禮帽,還綁了一條醒目的黃色綢帶,頭頂處有一縷呆毛傲然地挺立著,勾勒出一條新月般的弧線,使她更顯俏皮可愛。但在她的左手上卻綁著繃帶,右眼上還掛著一只夸張的醫用眼罩,故而在青春萌動之余,又給人以一種病弱的感覺,更加的令人垂憐。
此刻,她正在國會的講台上很可愛地轉著小手指,雪白的小臉上也彌漫著一層淡淡的粉色︰「……米納桑!小真白在這里感謝你們的支持!也希望你們能夠擁有更多的愛與勇氣……美國開發出了頁岩氣,中國建設起了核聚變,但日本也推出了系列偶像組合!所以我們都有光明的前途!」
「……哦哦!卡哇伊!」
「……真白醬最高!小鳥游首相萬歲!」
坐在這輛電車上的幾名年輕男女,頓時看得眼神閃閃發亮,並且齊刷刷地發出了興奮的歡呼。而另外幾位貌似比較穩重的中年大叔和老爺爺,則是掉了一地的下巴,同時忍不住各自開始議論紛紛︰「……難道今天是世界末日嗎?小鳥游真白……這個中二病也要當首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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