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白淨縴細的手指攥緊了手機,臉色蒼白,喉間滾滾,卻吐不出一個字眼來,好似沉溺在海底深處,海水帶著水壓自四面八方而來,淹沒了她的身子,她的神智,她的一切。
韓名軒,此時此地此境,你如何做到這般問我?懶
我,還好嗎?
連一呼一吸之間都是牽扯心房的痛楚,你要我哪般回答你的問題……
手機那頭,沒有得到回應的韓名軒也靜默不語,呼吸卻是遲緩而又粗重,一下一下,好似能夠隔著听筒將只有他才獨有的氣息,悉數噴灑在她的耳際頰畔,不帶情?欲。
他們好似隔著萬水千山,彼此觸模不到。
又好似只是咫尺,因為,她的耳朵,能夠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她的心能夠分外明了他的呼吸究竟是何種溫度。
可是,無論是咫尺還是天涯,若心與心之間有了隔閡,再怎樣都是枉然,難道不是嗎?
這樣的拉鋸,興許能夠堅持到地老或是天荒,但是,一切都被風予欒打斷了!
豈有此理!
懷中的女人半點心思都不在自己身上,整顆心都撲在了那冰冷而沒有生命的手機上,這叫他風三少如何能夠忍得住!
毫不猶豫,風予欒惱火的騰出大掌一把奪過羅明珠手里的手機,不待明珠反應過來,他早已將手機放在自己的左耳旁!蟲
自信滿滿,帶著復仇般的高調勝利,風予欒對著手機那頭的男人大聲宣布︰
「韓名軒,從此以後別再***?擾我的女人!」
風予欒說得字字鏗鏘,不帶一點的猶豫,就好似,她羅明珠,天生就該是他的女人,毫無疑問的!
「你胡說什麼!」明珠蒼白的小臉忽然騰起惱怒的紅色,雙眸好似利刃,投向風予欒。而手,也伸向他,想要奪回手機。
這樣的羅明珠是風予欒陌生的。
雖然他知道,她是倔強的小草,不管如何風吹雨打,她都一言不發的隱忍著,獨自撐起一切。
但是,他還未曾見過如此怨憤的她!
風予欒心中一股無名的火也隨即竄起,大掌一緊,他沒有給明珠一點點機會就將電話掛斷。緊接著就是他的滔天•怒吼︰
「羅明珠,你這算是在不舍得韓名軒嗎?啊?!」
好似被踩到痛處,明珠身子一顫,咬唇反駁︰
「我沒有!」
風予欒冷笑,「你敢說、你的心底一點都不曾裝下他?」
「沒有!!!」明珠幾乎是尖叫,她大腦一團亂!
她不該對韓名軒有任何的心思和想法,以前不該,是因為他們是契約。現在更是不應該,如今君惜哥的一切都是她和韓名軒造成的,這時候這樣的她,怎麼能有任何的其他呢……
風予欒微眯起眼,櫻花瓣色彩的唇忽的淡去唇色,他湊至她耳邊,溫熱的唇貼著她冰涼的耳廓,呢喃︰
「那麼……你,證明給我看!」
耳邊的聲音好似海上巫師的蠱惑,明珠瞠大雙目,雙眼無神,證明……要她如何去證明……?
她無神的雙眸,最終在風予欒捏在手心的手機上聚焦,猛地,她一把奪過手機,周身好似忽的散發出一股冰冷的決絕!
「 當——」幾乎是甩掉燙手的山芋一般,明珠將手機扔進了身側的垃圾桶內。
她和韓名軒的交集早已完全錯開,現如今的他們兩除了這一部手機就再沒其他了……
不知為何,明珠的眼有種澀澀的感覺,心中慌亂的她一把推開風予欒的束縛,雙腿虛軟的她差點站不住腳跟,勉力支撐住自己的身子,她頭也不回地對風予欒冰冷相對︰
「我的事,沒有證明給你看的必要。」
她語調平緩,卻帶著寒氣。
隨後,明珠幾乎是跌跌撞撞的跑開去了……
她瘦弱的身影後面,是風予欒站在原地不動如山的身軀。
他看著她的背影,雙拳不由自主握緊,心中嗤笑︰羅明珠,你以為,我的世界是你來去自如的地方嗎?
※※※※
明珠跌跌撞撞,幾乎是倉皇而逃,待她一路奔至羅君惜病房門口的時候,發絲已亂,胸口起伏,微微氣喘。
縴手輕輕捏住門把手,明珠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騰出一只手撩了撩發絲,隨後才推開了門。
門‘ ’一聲打開,明珠才抬眼,入眼便是正在伸手擰著蘇青的唐敏珍!
「大媽,你做什麼?!」明珠心急火燎,一把把門徹底推開,人就往里闖。
唐敏珍一看見明珠,臉色更是難看,手上更是發狠地擰著蘇青的手臂,嘴里罵罵咧咧︰
「你個賤人,生了個小賤人,你們倆合起伙來害我兒子!」
「你放開我媽!」明珠秀眉蹙起,雙手用力推開唐敏珍,一把將隱忍不發一言的母親擋在自己的身後,那姿態,好似是保護小雞雛的母雞一般!
「放開你媽?!」唐敏珍怪聲怪氣的尖叫,「小賤`人,我連帶你都不會放過!」
言罷,唐敏珍的手早已高高舉起,一巴掌狠狠地摑在明珠的臉頰之上,打得她孱弱的身子往後倒去,臉也狠狠地側過去,一頭長發蓋在面頰之上。
「明珠!」蘇
青終于出了聲,她驚恐的把擋在自己身前的女兒攬在自己懷里,雙手顫抖的不知道該如何放置……心里苦不堪言……
她是一個怯懦的母親,所以,明珠才會跟著她受了那麼多的苦楚……
嘗到了嘴角的腥甜,明珠微微張開唇角,「大媽,你要撒氣也合該看場合,君惜哥還昏迷著……」
誰知,她的話還沒有說完,腿上便是一痛,明珠整個人忍不住跪倒在地上,膝蓋骨磕在冰冷的地面上,震得她渾身的骨頭都是一麻!
明珠吃痛的喊叫聲還悶在喉間,唐敏珍的謾罵就劈天蓋地又一次襲來!
「你那婊•子一樣的媽難道除了教你如何去勾•引一個男人外,還教你怎樣恩將仇報嗎!」
明珠一听唐敏珍這樣辱罵自己母親,哪里還去管顧自己身體的疼痛,她昂起小臉,臉頰被打的高高聳起,雙眼怒睜︰
「不許你這樣罵我媽!」明珠緊咬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大媽,你打我、罵我,我都受下,但我不允許你總是這樣對我媽!」
在羅家那麼多年,她被大媽怎麼罵怎麼打,她都一一忍下。從小,她就學著乖巧,學著如何去順從大媽的無理要求,學著自己承受一切痛苦卻從不對自己的母親說!
她的母親,她自己都不曾舍得讓她受一丁點的苦楚和屈辱!
此時,蘇青早已經是落下淚來,彎子一把抱住明珠,喉間哽咽︰「明珠……是媽沒用……是媽不好……」是她這個當媽的不盡職,保護不了明珠,反倒要如今害的自己女兒這麼苦!
蘇青淚眼朦朧,多年因為做粗活而粗糲的手顫抖的拂過明珠紅腫的臉頰,卻又不敢真的觸及,這樣的痛,她蘇青又不是不曾受過。老天爺,她已經這麼可憐了,為什麼還要連帶著她的女兒一起啊!
「媽……」明珠倔強的臉忽然柔和,眼楮有酸澀的感覺,她伸手一把抓住蘇青的手按在自己浮起的臉頰上。
心底明明疼痛的幾乎倒抽氣,可是她強忍著,臉上看不出疼痛的表情,明珠的手帶著蘇青的手慢慢在自己受傷的臉頰上摩挲,疼痛下更清晰地感覺到蘇青手掌的粗糙,一下下好似都刮進了明珠的心底。
看著女兒如此,蘇青的眼淚掉得更凶了。
此時的明珠是痛著的,身體,心理。
身體,被唐敏珍那樣折騰。
心理,有著對母親的疼惜,有著對自己無能的譴責,有著……韓名軒的無情拋棄……
唐敏珍心里烈焰沖天,哪里容得下這對母子在自己眼前這般相互疼惜,她正要作惡,虛掩的房門卻被推開了,羅嘉良邁了進來,眉頭深鎖︰
「今天醫院所有的攝像監控記錄都不見了……」
說罷,他看到了一起蹲在地上的蘇青母女,眉頭皺得更緊了,「哭哭啼啼的做什麼!」
聲音不大,但是卻很是威嚴。
聞言,蘇青吸一下鼻子,背過身子去,抽手將眼淚抹去。
明珠垂下眼,不去看他人,只是將目光調到不遠處本該躺著羅君惜的病床上,可是——
忽地,明珠一下站起來,身子都沒有站穩,她就驚叫起來︰
「君惜哥呢?!」
她不說還好,一說,唐敏珍立刻跳起腳來,大叫︰「你還有臉問!」
明珠細眉微微蹙起來,心里卻是急得要命,她猛地扭頭看向父親,求救一般想要知道答案!
「爸爸……」
羅嘉良嘆了一口氣,「君惜不見了……」就算他曾說過要與明珠斷絕關系,可是,現如今兒子昏迷,前途未卜,卻又不見了,他的子女只剩下明珠一個了。
「不見了?」明珠腦袋忽然‘嗡’的一聲炸開來了,她雙手挍在一起,喃喃自語,「怎麼會……怎麼會!」
她分明之前還看到君惜哥好端端的在這張病床上躺著的啊!怎麼會忽然不見了,現在又該怎麼辦!
就在明珠一片混亂之際,擦完眼淚的蘇青轉過身子來,有些膽怯地看一眼羅嘉良,隨後像是想到沒有辦法的辦法一般拉住明珠冰涼的手,試探地問︰
「明珠……我們都知道韓名軒是不得了的人,要不你讓他幫忙找找君惜?」
蘇青這一問,好似一塊巨石,狠狠地敲打在明珠的鼻梁上一樣,忽地,就一算,明珠的大眼里滾落一滴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