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天，繚繞的霧，黑而稀松的土壤里，一副副白慘慘的巨骨斜插其中。
這里的風一點也不清新，低沉沉的，像是帶著暴雨過後的潮氣，點點幽幽熒火被帶起，在黝黑之上低矮的漂移。
撒加的頭發也被吹起，微微掃著他的面頰，一道細細的疤痕像是無法消除的記號，訴說著那深埋的傷感。
大黑暗天第二個境界「滅」已經循環了數個周期了，塔奇納迪他們還沒有回來，龍族禁地還真是大。
撒加猛地睜開眼楮，整個人從那副龍骨上躍起的同時，也將巨大的骨骸帶到了空中，紅光乍現，血刀狹長的刀身從骨質中穿過，速度快得像光。
數十個虛影同時產生，但並沒有像以前一樣定格，它們在動，每個虛影都揮動了兩下血刀，或劈或斬或掃，將那副骸骨切成了碎片。
白色的骨屑像雪花一樣飄落，撒加的虛影同時消失，白點紛飛中，他落到了黑土上，唰，血刀插在土里，盤膝坐下，思索著剛才招式的破綻。
這是修羅四式里「碎風」的第三階段，碎風三。
「碎風一」虛影無法同時產生，「碎風二」虛影可以同時產生但只能做一個動作後就要定格，而「碎風三」，那些虛影竟然可以攻擊兩次！
這就證明，突破到大黑暗天「滅」境界之後，撒加的**速度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阿里斯門迪傳授給他的「速度間離」，也運用到了另一種極致！
可以看見，卻永遠追不上——這是速度間離；不僅可以看見，還能做動作——這是撒加的速度間離……
剛才虛影消失的時間沒有完全統一，在和同等級高手過招時，就容易被他們抓住自己移動的軌跡，找出本身所在，所以，撒加又思考起來。武技這東西，必須要做到毫無破綻，當然，撒加也明白，任何武技都不可能用「完美」這個詞形容，但至少，可以做到在對手眼中的毫無破綻！
過了一會兒，血刀刀身一閃一閃的放著紅光，微微顫動著，發出陣陣低鳴。
撒加從沉思中驚醒，睜眼一看，原來是耶拿和克羅羅西醒了過來。血刀是巔峰魔器，和頂級神器一個級別，在撒加突破到「滅」境界之後，對其力量的發揮又上了一個台階，現在的血刀已經算作初醒，可以感覺到周圍氣息的變化了。
這倒是一個很好的作用，至少在撒加獨自一人沉浸在修煉中時，還可以通過和血刀的靈魂聯系察覺到危險。
「老大……」耶拿渾身都是燒傷，頭發幾乎都被燒卷，艱難的坐起來後，抬頭望著朝自己走來的撒加。
「撒加大人……」克羅羅西比耶拿傷的還重，所以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哥特巴克已經出去了。」撒加眼中寒光畢現，「這個家伙驕傲的成了笨蛋，不肯屈服，所以……」
克羅羅西一驚。
「等我們出去後，要第一時間讓他消失，不然，會影響整個計劃。」撒加看著克羅羅西，「不光是他，他的隊友都必須死。」
「不用在意我的……」克羅羅西吃力的道，「他雖然是我的哥哥，可我從小就一直在希望著一件事情，就是讓他去死……」
「行。」撒加望向天空，「他們回來了。」
話音剛落，梅爾沙和柏洛斯就出現在他面前，「大人，任務完成。」
速度最快的塔奇納迪最後一個才落下，右手一揮，一個黑暗禁錮空間像一個巨大的黑氣球一樣落下，強勁的黑暗元素與地面接觸，激的黑土亂飛。
「大人，你要的人都在里面。」塔奇納迪右手五指合攏，空間消失了，八個人狼狽的站了起來。
那長得很像的兩個英俊男子是布羅林和布魯斯南兄弟倆，包括他們在內，所有人都戰戰兢兢地望著撒加。
塔奇納迪的黑暗空間並不隔音，他們听見了那個恐怖的比女人還妖艷的男人清清楚楚的叫撒加「大人」。
撒加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們，說實話，那眼神並不冰冷，但卻讓這些紅龍王後代從內心深處開始發毛。
「你要我們做什麼，強大的人。」終于，他們中間勇敢一點的布魯斯南小心翼翼地開口了。
「我記得你。」撒加點點頭，「你是大廳里唯一一個關心過克羅羅西的人。所以，在出了禁地之後，你不必死。」
死？這些家伙原本就發白的臉色變的更白了，就憑剛剛那三個人的實力，即便是在龍城，他們也有足夠的理由相信，那個表情淡淡的黑發男子如果要自己的命，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我知道你們在禁地里是不會死的。」撒加露出一絲微笑，「可我也知道，你們所感受到的痛苦是不變的。這個消息，是我的朋友，也就是你們新的紅龍王告訴我的。」
「新的紅龍王？」「不會是哥特巴克吧？」「還有幾隊人呢？」……听到撒加這句話，這些夢想著當龍王的後代們暫時忘記了害怕。
呿呿的議論聲雖然小，可撒加也皺起了眉頭，巨龍這種生物的性格實在不對他的胃口，自私、驕傲自大、可在死亡面前又很畏懼。
「梅爾沙……」撒加努努嘴。
「是，大人。」梅爾沙伸出食指，射出一股細細的毒液。
「咦？」議論的最活躍的布羅林驚了一下，只見右臂上的綠色液體緩緩的浸透了衣衫。然後啪的一聲，衣袖上布料繃開了——
「哇！」
布羅林嚎叫起來，不停地跺著腳，表情極度痛苦！
「天啊……」
其余的紅龍王後代們被嚇得呆住了。
布羅林右臂上的皮膚開始一點一點的腐化，黃黃濃濃的液體里裹著肉末，一滴一滴的流淌下來，落到黑土表面，升騰起縷縷帶著腐臭味道的黃煙。
慘號聲不絕于耳，皮膚流完了，是肌肉，肌肉完了，是骨頭……
這個過程緩慢而清晰，直至布羅林整條右臂完全消失！
「可以安靜了嗎？」撒加依舊笑著，仿佛剛剛那幕場景與他無關一樣。
嘔吐聲響起了，幾個軟弱的家伙弓著腰，後背猛抽。
「大，大人……」布魯斯南面如土色，「您，您要我做什麼，我以洛爾特祖先的名義起誓，效忠新的紅龍王……還，還有，我的哥哥……請您，您不要再折磨他了……」
布魯斯南望了一眼昏厥在地的布羅林，單膝跪下。
「我們也是……」驕傲的紅龍王後代們一個接一個的跪下。
撒加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很好。克羅羅西……」
怎麼沒人答應？
撒加回身一看，頓時無語，那本來就很虛弱的家伙居然又被剛剛的場景弄暈了……
柏洛斯兩步沖到克羅羅西身旁，把他提起來，啪啪兩耳光將他抽醒，「老子的龍王大人，你可是丟了大人的顏面！」
「克羅羅西就是新紅龍王？」跪著的一眾人心里都是同樣的想法，有點驚訝，但並不意外，因為那個讓人害怕的黑發男子就是克羅羅西帶來的。
「對不起……撒加大人……」克羅羅西搖搖晃晃地走到撒加身旁，低頭道。
「沒什麼，他們都效忠你了。」撒加指著跪在地上的那一群人。
「父親的話是對的……」布魯斯南心里一陣抽痛，「廣闊的天地中，我們只是擁有了天生的優勢，如果僅僅因為這樣，就可以輕視一切的話，龍族的尊嚴遲早會丟失殆盡。」
歲月讓人醒悟，時間讓心成熟。老紅龍王迪金的確是個智者，如果他看到這幕畫面，不知道心里會怎麼想。是該感嘆自己的先見之明呢，還是該悲哀尊嚴的流失？
即使克羅羅西成了紅龍王，但他依然是撒加的傀儡，這毫無疑問。
「把需要他們做的事情告訴他們吧。」撒加拍了拍處于無比激動中的克羅羅西，然後向後走去。
抄起雙手，斜靠在一棵樹上，撒加安靜地看著意氣風發的克羅羅西，現在的時段，屬于這條揚眉吐氣的紅龍。
「老大，我不想做龍王了……」耶拿慢慢走到樹下。
撒加扭過頭，看著他。
「你在我的背後，那王座不屬于我。」耶拿臉上出現了少見的復雜神色。
撒加眼眶一顫，「繼續說下去。」
「我並不是貪戀王座……」耶拿咬咬嘴唇，「我很懷念那段寄生在你身體里的日子……其實從一開始你帶我來這里，我就知道你要做什麼……如果我是龍族的王，那整個龍族就是你有力的臂膀……」
撒加深邃的眼里目光閃爍著。
「說實話，我有點傷心，但我依然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你給了我太多，也改變了我……可是，我還是想讓你站在我的背上，一起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飛翔……我不想變成克羅羅西，如果讓我自己選擇的話，我會選擇繼續留在龍心里，當你的召喚獸……」
說完這些心里話，耶拿的胸口起伏著。
然後，就是沉默，兩個人間的沉默，哪怕克羅羅西慷慨激昂的上位演說依然時不時的飄過來。
「這，是你的宿命。」良久，撒加開口了。
「我不要這個宿命，我只想活我自己的生命！」耶拿突然變得很激動。
听到耶拿分貝驟然提高的聲音，柏洛斯瞬間出現在撒加身旁，惡狠狠的看著耶拿，那架勢就像要吃人。
「柏洛斯，這是兄弟間的談話。」撒加皺眉道。
柏洛斯吃了一癟，悻悻走開。而耶拿听到撒加的話後，眼神漸漸柔和下來。這是兄弟間的談話……兄弟間……他眼里出現了一抹晶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