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物和獵人,有時候很難區分,特別是在黑暗中。
艾澤拉斯的夜空很美,城中的建築在很近很近的星光下,撤去了張揚的外表,流露出一抹柔情。
嗖,嗖,嗖……
撒加在建築群中穿行,仿佛崇尚黑夜的幽靈。
啪,腳尖一點,整個人從一個四四方方的屋頂上彈起,落在百米開外的高柱上。
靜靜立于柱頂,俯視著下面那座稜角分明的宮殿。
先知殿。艾澤拉斯最華美的建築。
脖子上的項鏈亮光一閃,穿著比蒙族服飾的撒加漸漸變得透明,完全和周圍的環境相融。
「氣息控制者」項鏈,帶有特殊效果,毫無攻擊性的低級神器,器魂屬性「潛藏」。神器雖然要滴血認主,但這種非攻擊類神器的器魂屬性是任何持有者都可以發揮的,效果多少而已。
夜色中出現了一股波動,從高柱上極速而下,沒進了先知殿外的高牆。
……
高牆內的先知殿其實不大,內部構造也很簡單,很像人類世界里朝聖的廟宇。
門口幾個獸人守衛無精打采的站著,有兩個甚至已經打起了盹。獸人世界的規矩是不能隨便闖入這里的,獸人們也沒這個膽子,所以守衛形同虛設。
撒加就從他們的眼皮底下輕易進入了殿門。
一個大廳,幾間偏室,一處待客的房間,殿後是一座花園。這是奧菲拉爾大陸普遍的建築模式,一般富貴一點的人家都是這樣修葺的。
雖然佔地面積和比蒙石殿比起來小太多了,但里面的裝潢卻精致無比,可以看出來,獸人為供奉地位崇高的先知,著實下了心思。
因為先知在他們心目中,是庇護他們的神選出來的使者,可以和獸神交流,傳遞其意志。
氣息控制者項鏈完全隱沒了撒加的身體,他在先知殿內四處潛行,很快便搜索了個遍,除了門口那幾個守衛以外,並沒有其它人。
「只剩下這兒了。」撒加整個人就是一股波動,來到了一扇裝飾精美的雙開門前,從這里出去,就是先知殿的後花園。
他深深吸了口氣,輕輕拉開門,發出了若隱若現的吱呀聲。
不知道為什麼,撒加總是覺得先知殿里彌漫著一股他很熟悉的氣息,可是又捕捉不到,更像是心底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踏在花園的青石板路上,撒加心里又是一顫,置身此處,那感覺更加明顯。
這里真不錯,雖然比不上人類世界的花園那樣細膩典雅,但卻有一種濃郁的自然味道。
撒加不由放慢了腳步。
星光灑落在枝葉上,折射出絲縷動人的微亮,秋夜風起,帶起陣陣輕柔的沙沙聲……
花園比殿內還要大很多,撒加走了一陣,目光驟然凝聚!
遠方,似乎有一個影子在動。
撒加猛地加快了速度,無聲無息掠到一棵大樹背後——雖然是晚上,但這里已經可以看得到了。
只見一個雕琢精美的金屬框架下,用金鎖鏈吊著一張藤椅,一個帶著銀色面具的人正坐上面,緩緩蕩著。
一頭長長的干枯白發在額尖處分成兩部分,從臉側經過,垂在胸前,隨著吊椅蕩漾的幅度而擺動,寬大的袍子遮住了身形,分不出男女……
這里只有星辰播下的光亮,可視度很低,不過撒加還是從那人坐著的高度推斷出了其性別。
「大約一百六十多公分的身高,袍子很大,質地看不清楚,不過應該是個女人。」撒加斷定。
突然,一道能量波動從空中傳來,撒加猛地抬頭,只見一個高大強壯的人影就像一束光一樣,落在了那人身前。
兩人之間肯定有事要談,撒加又悄悄往前移動了一段距離,雖然視線還是有點模糊,但至少可以听見他們的談話了。
「先知大人,您召見我來,有什麼事情。」來人道。
就是她了!撒加听艾穆說過,獸人有了一位新先知,是個女人,還去過那薩爾綠洲,要求比蒙幫助獸人作戰。不過艾穆也沒見過她,只知道這麼一點。
「波陽王子,我已經從哥本那里知道了今天的情況。」恨修緩緩抬頭,看著波陽的眼神如死水一般。
「倫澤和孔特是守在嘉蘭神廟入口禁制後的白金比蒙,很少出來,這次也能一起來,肯定是巴蒂王的意思,看來先知大人去那薩爾一趟很有效果。」波陽知道恨修要問什麼,直接說了。
波陽王子?撒加皺起眉頭,突然,他反應過來了,這個人,就是利用過艾穆的那個人,被驅逐出那薩爾的艾穆的大哥!
「不叫父王了?」恨修嘲諷的語氣肯定了撒加的判斷。
「您說的對。」波陽咬咬牙,「要得到想要的東西,必須學會忘記。」
「你很聰明。不過……」恨修的話音不帶一點生氣,「也許你想錯了,巴蒂雖然答應了我的要求,但他似乎並不歡迎我,那薩爾可能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好犀利的判斷力,撒加雙目一張!
波陽微微一愣,思索起來。
「不用想了,波陽王子。」恨修打斷了他,「不管發生什麼變化,王位也肯定不會是你的,對你來說,沒有意義。」
「的確如此。」波陽緩緩點頭。
兩道冰冷的目光從面具里透出,落在波陽的臉上,「我不放心這些比蒙,等他們從艾澤拉斯出發以後,你帶著獸人戰聖團也出發吧,跟在他們後面一起到西鐵去,順便監視他們的動向,如果發現有任何異常,立刻動手。」
波陽面色一變。
「我可不想因為這些比蒙的攪局而破壞了整個計劃。郝頓瑪爾這場戰爭,必須要打贏。你可以離開了,照著我的話去做,你一定可以得到你想要的,而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恨修道。
波陽安靜了幾秒鐘,騰空而起,很快消失在撒加的視線中。
吊椅,又擺動起來,一切重歸沉寂。
撒加深深吸了口氣,現在,他可以下結論了︰這個女人,就是他要找的獵人!實際上,在他來這里之前,已經有些懷疑,那個主導這一切的人,可能就是去過那薩爾的先知,所以他才會自己來先知殿。在耳聞目睹了剛才那一幕後,他排除了這個女人背後還有另一個主使的可能,完全確定。
他絕不認為是有人授意于她,因為擁有這樣心計的女人,怎麼可能受人擺布,除非她在隱忍,但就現在看起來,這個女人的實力絕對在波陽之上,不然怎麼可能讓那位頂位亞神級別的白金比蒙俯首稱臣。撒加相信,整個郝頓瑪爾荒原里,比這個女人還要強的人只有一個——那位沒什麼心計可言的血冥王魯南。
釋放了阿修羅王的天賦技能「身體直覺」,還是完全感覺不到她的氣息。
可是。
撒加的心在跳。
他終于知道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是從哪里來的了。
這女人和依琳的氣息感覺有點像,撒加注視著那輕輕晃動的白發,那是一種毫無光澤的干枯,還有許多發絲已經斷裂。
驀地,他呆住了,他想起了塞特河邊的那個背影!
應該是她……
但,卻不是她。
依琳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撒加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他每天都在想念,每天都在心底深處痛苦的牽掛。
她們完全不一樣,只不過身形和氣息相似罷了。
撒加搖搖頭,輕嘆一聲。
吊椅的擺動停止了。
恨修猛地抬起頭,望著撒加隱藏的方向——
空空的。
只有花,只有樹,只有包容星光的葉子。
「她的目光……」撒加心里又是一陣劇烈的顫動。
「是幻覺嗎?還是我沒有忘記……」恨修心里一陣抽痛,面具後的嘴唇已經被咬出了血,「一定是恨,對,我恨他,沒錯,這是恨!我要親手殺了他,然後拿回我的一切!」
好冷,就像萬年不化的冰一樣冷。
如果再見到依琳,她看著我時,會不會也是這樣的目光……
撒加心痛不已。
這時,四周的空氣流動起來,恨修憑空消失了,只留下吊椅在孤單的搖擺。
過了很久,撒加才從恨修帶給他的心痛中清醒。
「看來要改變計劃了。」他看了一眼那張早已靜止的吊椅。
……
「不殺了?」比蒙石殿的一間房子里,艾穆睜大眼楮。
「大人,比那個波陽強有什麼了不起,我可以保證,她一定會死在我摯愛的黑夜里!」塔奇納迪狠狠的道。
「太遲了。」撒加看著他們。
「什麼太遲?」艾穆不解。
撒加沒有回答他,而是問奧蘭多︰「把捷克傳來的消息說一下。」
「卡藍軍隊的行軍速度又加快了,不顧士兵疲倦的趕路,不出二十天,就將走出呼嘯草原,進入西鐵城的範圍。捷克推測,費烈統帥已經完全明白了大人的意思。」
「那你的偵查結果?」撒加又問。
奧蘭多答道︰「艾澤拉斯似乎也知道了這個情況,獸人軍團正在大批大批的趕往西鐵,看起來,大人您當時做出的決策非常正確,讓卡藍軍隊加速行軍,就能讓獸人暗中轉移軍隊的計劃失敗。」
撒加模著右臉的疤痕,「有利就有弊,這樣做,只不過利大于弊罷了。卡藍免于措手不及,卻加倍了士兵的疲勞度,我想以那位先知大人的智慧,獸人一定不會給卡藍軍隊在西鐵城下休養的時間。」
「撒加……」艾穆皺起眉頭,「這樣好像是弊大于利吧?準備好的虛弱士兵應該比措手不及的強壯士兵更不堪一擊。」
「是利大于弊,你會看見的……」撒加雙目精光乍現,「因為我真正的目的,是艾澤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