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變了,塔奇納迪。」撒加嘴角浮出了一絲微笑。
只見一個身形頎秀的男子立在空中,桃紅色的起腰長發,順直的耳發垂在胸前,細細的桃紅色彎眉,一雙桃花眼,左眼下還有一顆小小的黑痣,五官精致雋秀,整張臉甚至比女人還要美艷。不過,即使他張了這樣一張臉,可氣質卻豪放不羈,表情張狂。
沒錯,是塔奇納迪。
「你那身惡心的皮衣呢?」赫缺看著塔奇納迪的新造型。
「你還是那麼討人厭啊,惡鬼。」塔奇納迪笑了一下,「我現在已經不是妖獸了,那身由皮毛形成的裝束當然不見了。」
撒加仔細看著塔奇納迪︰上身穿著一件短短的網狀黑衣,緊緊貼在身上,沒有袖子,長度只到胸下,縴細的腰身露在外面,皮膚細膩、肌肉線條不明顯的雙臂上各帶著一個雕刻精美的金色臂環,一雙黑皮手套遮住了小臂和手掌,只有手指露出,右手中指上戴著一個尖尖的黑金指套,就像鷹嘴一般;是一條黑色長褲,很寬松,一條白色腰帶斜跨在腰上,一頭垂在腿邊,輕輕擺動著,一雙和指套材質差不多的黑金短靴穿在腳上,束著褲腳,靴面上還各瓖嵌著一顆黑色的水晶。
「你沒褲子穿了?」赫缺有些驚訝,「再窮也不能穿柏洛斯的褲子啊。」
「這是夜魔裝!」塔奇納迪瞪著赫缺,「柏洛斯和梅爾沙現在在地獄,是新的地獄執掌者,冥尊親自任命的,兩個家伙得意的要死。」
「他們……」撒加眼神微微一動。
「大人。」塔奇納迪注意到了撒加的變化,「梅爾沙叫我轉告你,他們現在的實力只會拖累你,擁有阿修羅體質的他們現在是你僅存的族人,不可以去送死,他們必須要在地獄做他們該做的事情。」
「什麼事情?」撒加問。
「重新讓阿修羅成為地獄最強的種族!」塔奇納迪有些激動,「兩個家伙說,大人有更重要的事情做,這些事就讓他們來吧,請大人相信,他們一定會讓地獄和阿修羅一族重現輝煌!」
「就是傳宗接代嘛。」塔奇納迪激昂的情緒立刻被赫缺這一句話澆滅……
「我們在前線,他們在後方,嗯,不錯,這理由誰想出來的?」赫缺嘴角掛著他慣有的不屑淺笑,「馬屁蛇單純一些,應該是那條賤嘴狗。」
「赫缺!」塔奇納迪怒了。
「干嘛?」赫缺斜睨著他,「剛剛才到冥帝的家伙也敢這麼大聲,來呀,胸口在這兒,里面是心髒,用你新學的招數打過來,讓我看看你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沒用……」
「好了。」撒加打斷了赫缺的挑釁,「塔奇納迪,你別中他的計了,他現在無聊的很,冥軍里稍微有點厲害的人都因為受了他的激怒而大打出手,弄得一團糟。」
塔奇納迪鼓起眼楮,氣息粗重,如果不是撒加在這里杵著,他早就朝赫缺撲過去了。
「怎麼樣,黑魔體?」撒加微笑道,「冥尊的‘黑魔異次元’是冥界三大至寶,用在你身上應該沒有浪費吧?」
「才一解,不是浪費是什麼,可惜了黑魔法這神奇的東西。」赫缺又在一旁冷嘲道。
塔奇納迪終于撲向了他……
撒加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閉起眼楮,抬手就是一道防御氣場攔在面前。
落冥宮上的空間開始紊亂了,那到處激射的氣流和力道讓漂浮的星塵都開始逃逸……
過了很久。
轟的一聲巨響!
落冥城里的冥軍戰士們紛紛抬頭,望著上空那顆破碎的隕星。
「爽了!這小子是不一樣,過癮多了!」赫缺的身形在鬼火四溢中漸漸清晰,手上還倒提著已經昏迷的塔奇納迪……
撒加拍了拍頭上和肩上的隕星塵屑,「他的實力如何?」
「如果是在神界的話……」赫缺飛到了撒加面前,「還不至于死的那麼快。」
撒加點了點頭。
「對了,這家伙拿了梅爾沙的‘龍骨鐵琴’。」赫缺提起塔奇納迪,那桃紅色的長發垂著,就像少女房間中的可愛布簾……
「他也學了幻朧術?」撒加望著塔奇納迪倒過來的臉,不禁有點好笑。
「還不是那麼純熟。」赫缺點頭道,「在奧菲拉爾的時候,我就叫他學,因為他是個詩者,會彈琴,可是他說,琴這玩意太女性化,不是他塔奇納迪的戰斗風格……」
「哦。」撒加笑了笑,「可他現在學了。」
赫缺低頭看著手中的人影,「這家伙也一定知道了,這一次有多危險了吧……」
這時,漫天星光灑落。水銀色紛飛,美輪美奐。
!
才目睹了巨大隕星爆裂景象的冥軍戰士發出了陣陣驚嘆,一直抬頭望著空中。
「星辰。」撒加笑了,「學會破滅它的力量了嗎,奧蘭多。」
「當星辰破滅,就化為了星光,毀滅,其實是一種燦爛,而這種燦爛是最殘忍的,因為它會帶來心靈的震撼,讓領略它的人痛苦的徘徊在夢魘之中。」
星光中,一個俊美的男子出現了,水銀色的光點落在他身上,看上去夢幻之極。
尖尖的耳朵,一絲不苟的向後梳著的水藍色長發,精致絕倫的五官,一身和周圍星光色澤差不多的輕甲,協調的身形優雅而高貴。
他的手上拿著一把瓖滿水晶的銀色長弓,造型和他的人一樣高雅,遠遠看去,就像有星辰在上面閃爍……
這個男人,就是來自米亞羅最後的精靈——奧蘭多。
「他也成冥帝了?」赫缺明顯吃了一驚,「魂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值錢了。」
「全靠撒加大人,冥尊陛下才會慷慨賜予。」奧蘭多飛到了撒加面前,躬身行禮。
「說了多少次,奧蘭多,我們是兄弟,沒有那麼多規矩。你看看赫缺,多隨便,說打就打,基本上不要命。」撒加調侃道。
赫缺閉口不言。
「冥界三大至寶之一——瞬息萬變。」奧蘭多笑了笑後道,「那是被封印的一顆恆星,只要打開,便可通過異次元的軌道與其連接,在上面修煉的話,一天等于一百年。」
「比時間與精神荒原還厲害!」撒加不由嘆道。
「不然怎麼會叫至寶。」赫缺撇了撒加一眼,「據我所知,有一些異次元空間也可以轉換時間概念,這不算什麼,‘瞬息萬變’真正被譽為至寶的原因,是它的能量濃度不會引起能量反噬,也就是說,在解開封印的瞬息恆星上感悟法則的成功率是100%!」
「哦?」撒加眼楮一亮——感悟法則不會失敗!這理由足夠了!
「但是,它只能容納一個人,存在的期限也只有一百天。」奧蘭多接著道,「瞬息恆星上萬年苦修,我終于領悟了冥帝的境界。」
「萬年苦修……」撒加看著奧蘭多,原本就沉穩的他臉上多出了幾分滄桑,不過身上的浪子味道倒是沒有怎麼變。
「你果真沒有讓我失望。」
「冥尊陛下。」听到這個聲音,奧蘭多急忙回身,單膝跪在空中。
達密釋笑著擺擺手,奧蘭多恭敬的站起身。然後達密釋對撒加道︰「人來齊了嗎?」剛問完這句話,達密釋看到了被赫缺倒提著的塔奇納迪,「哈,怎麼,自稱‘蝙蝠冥帝’的夜魔也被惡鬼收拾了?」
「夜魔?」撒加問。
「對,冥界遠古時代掌握黑魔法的一個種族,他們的精魄存在于冥界至寶‘黑魔異次元’中,蝙蝠小子運氣不錯,吸收了絕大部分,勉強算個夜魔吧。唔,其實嚴格說起來,吸血魅蝠這種妖獸也算夜魔族的後裔,不過數量稀少。」達密釋答道。
「前輩,捷克呢?」撒加又問。
「我想他也快出來了。」達密釋笑著嘆了口氣,「阿修羅王啊,你可千萬不能讓我失望,我可是連冥界最後一樣至寶都拿出來了……」
「風華燭台!」——正當幾人凝神灌注听著達密釋說最後一樣至寶是什麼的時候,塔奇納迪醒來了……
「嚇老子一跳!」赫缺猛地將塔奇納迪甩了出去。
「哦,夜叉,比起我們最初見面的時候開朗了許多啊。」達密釋英俊但有些清 的臉上掛著笑意,「是心打開了嗎?」
「那瘋子說的風華燭台是干什麼的?」赫缺明顯就是在轉移話題。
達密釋笑了笑,道︰「當蠟燭燃盡,便不再發出光芒,強者隕落,意味靈魂的徹底死亡,可有一些厲害的強者,他們隕落後,靈魂由于執念還有殘存,就像蠟燭熄滅後的余物一樣,風華燭台,便是冥界強者的殘魂安葬地。」
「我明白了。」撒加深邃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捷克的法則是巫神曼努埃爾的‘巫王法則’,而巫術中有可以吸取靈魂的招式,比如神界三大神器之一的‘巫靈’,便是來自于這個原理。」
「你說的沒錯。」達密釋贊賞的看了撒加一眼,「說到神界三大神器,奧蘭多手中的‘滅星弓’不也是嗎,不過他卻成了我達密釋的弟子。」
「榮幸之至,老師!」听到達密釋第一次承認自己是他的弟子,奧蘭多非常激動。
「成為冥帝,便有這個資格了。」達密釋看著奧蘭多和塔奇納迪,「希望你們不要再讓我遺憾。」
奧蘭多和塔奇納迪興奮的表情僵了一下,他們听不懂達密釋第二句話的意思。
而撒加和赫缺知道——那是因為迦南,曾經達密釋唯一的弟子……
「如果捷克像你說的那樣聰明,阿修羅王,那麼他成為冥帝也是遲早的事情,而在這之後,捷克將成為冥軍的副統帥,手執混亂令,代理你的職責。」達密釋望向撒加,「那麼,刺殺神界強者的隊伍組成了嗎?」
刺殺神界強者!?
沒錯,這就是達密釋進攻神界的計劃!
在頂位面的戰爭中,強者的數量才是勝負關鍵,而其中主神冥帝級以上的人物,更是關鍵中的關鍵。
撒加他們,便是要通過亡靈大帝斯汀的「靈魂渡生門」前往神界,將神界的強者逐一暗殺!
最好攪得神界天翻地覆,這樣,正面戰場的天平便會自然傾向冥界。
當然,撒加還有另外的目的,那便是命運七卷剩余的五卷,以及——他心中那個最無法放下的人……
「還有一個人。」撒加回頭朝冥界本土的方向望去,「我听說他已經離開了冥關……不過,在斯汀準備好多人傳送的材料之後,我希望可以見到他。」
靈魂渡生門一次只能傳送一個人,而且這一次斯汀自己也要去,所以他必須強行提升這個魔法的效力,需要借助一些外界材料和充分的準備時間。
「那個男人呀……」達密釋緩緩點點頭。
……
紅葉,片片飄落,堆積了好幾層。此時北冥域已到秋天,樺木城外的這片紅葉林景色讓人心醉。
咯吱,咯吱……
這是凋零的紅葉被踩碎的聲音。
一棵紅葉樹前,一個發白如雪的男人停下了腳步,靜靜佇立在那里。
樹干上,刻著兩個緊緊相依的名字。
不是冥界的文字,也不是神界的文字,更不是奧菲拉爾大陸的文字。這兩個名字,另一個曾經到過這片紅葉林的男人也看見過,也引發過那個男人心中的憂傷和思念……
「撒加……」白發男人看見了樹干底部的刀痕,「你也來過這里嗎,這干淨利落到極點的痕跡,就是你留下的吧。」
白發男人的眼角跳動了幾下,細細的皺紋看上去倍感憂郁。
「不重要了,那你死我活的爭斗。」他輕輕嘆息著,「當最重要的人失去,一切還有什麼意義,恢復了實力又怎麼樣,我的劍,早已斷,她的心,亦不在……」
就這樣,這個白發男人一直站在那棵紅葉樹前,一動不動,黃昏日暮對于他而言,也似乎失去了存在的價值。
只有。
不斷凋落的紅葉,從他如雪長發上經過。
然後。
埋入泥土。
很久。真的很久。好多個黃昏,好多個日暮,還有好多個清晨。
莉娜,你在這里等我的那十年是怎麼度過的,那種苦苦守候的孤單,真的很難熬……男人的眼眶一直是濕潤的,只不過,那滴淚,始終沒有落下……
又是一個夜。
男人還站在樹下。
今夜的月很亮,潔白的月光落在他腳下的枯葉上,映襯著他的白衣白發。
原來……
你才是最重要的……
當所有人離我而去,只有你在……
當我放棄了一切,卻發現,牽掛的,始終只是你的笑顏……
有多久沒有看到你笑過了,我最愛的人……
其實……
那不是你愛我的罪……
而是……
我忘記如何讓你快樂的罪……
突然,男人動了一下,緩緩轉過身,只見月光下一個瘦小的身影正凝望著自己,借著那微弱的光線,可以看見身影在微微顫抖,像是在抽泣。
男人木然而立。
「我在這里等你,像以前一樣。」
男人依舊沒有說話,可那滴淚,滑落了。
「我什麼都忘記了,我只記得,以前那個為劍而生的你,那個可以露出溫柔笑容的阿薩……」身影斷斷續續的說著,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所以我看著大人,一直的看著,遠遠的看著。」
沉默了一下,男人輕聲道︰「還記得這棵樹嗎,我們在上面刻下了彼此的名字,用的是火希大陸的語言,莉娜和阿薩,而不是車羅和北冥帝。」
「莉娜和阿薩……他們還可以……回去嗎?」
「已經回去了,因為他愛她,不管發生了什麼都愛著她。請原諒那個叫阿薩的家伙,雖然他不值得莉娜愛,但請給他一次證明的機會,證明他在這紅葉中許下的諾言……永遠不讓莉娜受到一點傷害,永遠……」
身影動了,朝男人奔來,然後撲進男人懷中失聲痛哭。
他抱著她,似乎要將瘦小玲瓏的她融化;她將全身都投入了他的懷抱,沒有用一點力,她知道他不會放手。兩個人緊緊相依,如同樹干上刻下的名字,哪怕被風化也會一直在一起,仿佛時間從未前進,一切也從未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