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打?」荻霍看著逸風指向自己的劍尖。「以前我們就不相上下,現在,你變得更強,而我卻不如從前……你所散發出來的氣息,甚至讓我以為是那個男人。」
「你還記得他?我以為你只認識冥尊。」逸風的劍依舊指著荻霍。
「蒂蝕陛下……」荻霍苦澀的笑了一下,「他一意孤行,甘願為了一個女人放棄神界,放棄我們,我無法目睹這一切,所以……」
「這算什麼,借口?」逸風打斷了他。
「唉。」荻霍嘆了口氣,整個人更見滄桑,「隨便你怎麼說吧,我不想解釋。如果你想殺了我,盡管動手吧,我不是你的對手,只不過,我想提醒你,在這種地方感悟‘化劍’,速度的確很快,但同樣也很危險。」
逸風的神龍吟放下了,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你知道?」
「一直都知道,蒂蝕陛下教導你,就是為了化劍,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做,但關于他的事情,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荻霍低聲道。
唰,一壺酒飛向了荻霍,荻霍表情一愣,伸手抓住了酒壺。
「這種酒很難得,樓蘭城才釀的出來,叫‘千杯戀’,我上次回去偷偷拿了不少。」逸風也拿著一個酒壺,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
「不喝?」逸風喝完了酒,扔掉酒壺,抹了抹嘴。
「你……」荻霍欲言又止。
「別嗦,男人之間的恩仇,一口酒就喝沒了。」逸風斜了荻霍一眼,「雖然那時候我很恨你,但我同樣也理解你……」
荻霍看了逸風一眼,仰頭便灌。
「痛快!好久沒這樣痛快了!」荻霍手中燃起火,將酒壺熔化。
「哈哈,當年的荻霍,豪氣干雲,難道去了冥界,沒有像我這樣的人陪你喝酒麼?」逸風笑道。
「我在冥界,並不快樂。」荻霍坐在了岩石上,金色光在他臉上鍍上了一層輪廓,傷感的輪廓。
「感覺到了……」逸風坐在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仰起頭,望著秩序之巔的最頂峰,「你一直沒有違背離開時的誓言。」
荻霍沒有說話。
「你說……」逸風輕聲道,「你不會再使用天炎,也不會再魂解。」
「可我現在要違背誓言了。」荻霍扭頭望著他,「為了蒂蝕陛下,也為了救過我的那個人。」
「救過你的那個人?誰?」逸風問。
「冥尊達密釋。」荻霍道。
逸風點點頭,不再多問。
「為什麼不問我?」荻霍不解。
「因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都有他應該去承受的宿命,這是一條路,走上去,就別想著後退,哪怕摔倒,也要倒在目的地前。」說到這里,逸風笑了,「何況,身為無數次和冥界戰斗過的人,神皇身邊的近侍,你只身前往冥界,不死算幸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荻霍喃喃自語著。
然後,兩人陷入了安靜。
沉默了一會,荻霍像是想通了什麼,問逸風道︰「你當年,也是這樣看待蒂蝕陛下的選擇麼?」
「是的。」逸風點點頭,「我承認,他有錯,但他的選擇是他心里最想要的,作為他的弟子,我必須尊重他的選擇,哪怕這是神界歷史上被隱晦描寫的一筆,我也不希望他轉身。」
「我懂了。」荻霍露出了笑容。
「你沒有留下也是對的,老師他……」逸風看著荻霍。
「我知道,冥尊告訴了我。」荻霍沒有讓逸風繼續說下去。「這就是我無法留在神界的原因,我無能為力,所以我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陛下死去,你知道,我能領悟天炎,成為臧風閣,那個神皇侍衛組織的領導者,全是蒂蝕陛下一手所賜。你也許會說我軟弱,但我不想像門托他們一樣,去做無謂的犧牲,我之所以去冥界,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借助冥界的力量,借助冥法執掌的身份,殺掉席瑟,為陛下報仇。」
「回來的正好。」逸風指著秩序之巔的頂峰,「這是殺掉上面那家伙最好的機會,不過現在不行,老師他,還有一個心願等待著我去完成,這也是我,對老師最後的承諾。」
「心願?」荻霍不明白了。
「門托救的人,老師最在意的人,現在就在神界,而且,這也是我一直隱藏身份,暗中維持臧風閣的目的。」逸風盯著荻霍的眼楮,「老師和千湄的女兒……」
「千湄!」荻霍猛地起身。「對不起,我不想听到那個女人的名字。」
「反應這麼大干嘛。」逸風撇撇嘴,「你不是懂了麼,承諾是一回事,尊重選擇又是另一回事。」
荻霍坐下了,緊緊皺起眉頭。
逸風坐在他身邊,旁若無人的擺弄著神龍吟……
「她在哪里?」半晌,荻霍的眉頭舒展開了。
「哪個她?」逸風一臉迷糊。
「少來這一套。」荻霍豪氣的一笑,似乎又恢復了當年的神采,哪怕他滄桑不復。
「依琳公主,現在正在應許密境,如果不出意外,晶的王將會開啟失落之地的源頭,依琳她也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獲得老師留在秩序令里的一半力量。」逸風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晶的王!」荻霍吃了一驚,「難道冥尊所說的那個帶走王的血脈的人……」
「就是我。」逸風點點頭,「那個時候,阿修羅王七夜率領冥軍,鐵蹄踏遍新神域,被稱為‘新神域之恥’,而那只是達密釋用來掩人耳目的伎倆,你知道的,荻霍,那時的你還在神界,真正的經過是,原神域被亡靈大帝岑森帶著深淵的術士困在了一個可怕的結界中,希思黎並不是不救援新神域。」
「沒錯。」荻霍深深的呼吸著,似乎在回憶當時那殘酷的景象,「那時席瑟是神刑殿的殿主,在他的控制下,神刑者們全部銷聲匿跡,他是想,借此削弱蒂蝕陛下的實力。」
「于是,五個冥法執掌帶著冥法者出現在了希思黎,臧風閣也就是那個時侯開始,失去了對神刑殿的制衡。」逸風眼中散發著光芒。
「雖然五個冥法執掌只活下來兩個,但我們……」荻霍嘆了口氣,「如果不是那個時侯希思黎忠于蒂蝕陛下的強者傷亡慘重,席瑟也不會那樣輕易就……」
「算了。不要再說這個了。」逸風擺擺手,「和那場遙遠的戰爭相比,三千年前的神冥大戰簡直就是兒戲。」
「你現在也是冥法執掌了,荻霍。」逸風接著道,「其實秩序令和混亂令一樣,都會受到那兩個至高法則的能量加持,獲得突破真央地結界的力量,也就是秩序之門。」
「哦?」荻霍就是通過混亂令傳送到神界的,他當然知道。
「可為什麼秩序令失去了這個功能呢?」逸風沉聲道,「就是因為,三塊秩序令中的一塊,被老師強行運用,耗盡了靈力。秩序之門要開啟,必須三塊秩序令的靈力形成一個循環感應才行。」
「你是說……蒂蝕陛下用他手中的秩序令,打開了深淵術士的結界?」荻霍渾身一震。
逸風道︰「是的,我和他,進入了結界,到了邊境荒原的盡頭,那個叫惢漠的地方,達密釋果然已經去了那里,老師和達密釋驚天一戰,而我卻隱藏了起來,目的就是帶走晶的王脈。可惜的是,那兩個人交戰的力量太可怕了,那個守護應許密境的叫‘晶’的種族,被那爆發的力量滅絕,只剩下了我帶走的王脈,本來,我以為那就是王脈的全部,可老師後來告訴我,那只是一半,而另一半……」
「被達密釋帶走了?」荻霍迫不及待的問。
「沒有,那兩個人的戰斗一直到了宇宙的最深處,無數的異次元空間破碎,不知道持續了多久,而那段時間,我們一直在艱苦的戰斗,可七夜突然從新神域撤軍,岑森獨力難支,冥法執掌也相繼隕落,于是,達密釋回到了冥界,一無所獲。」逸風道。
荻霍不說話了,他知道七夜撤軍的原因是什麼。
「所以啊,你不該恨千湄,如果沒有她,神界也許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滿目瘡痍了。」逸風嘆道。
「另一半呢?」荻霍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不過從他堅定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來,他心思變了。
「從來就沒有出現在神界。」逸風一字一句的道。
「沒有出現在神界?難道?」荻霍再次震驚。
「也許達密釋另有目的,也許……」逸風眼中劃過一道精光,「這里面有一個驚天的秘密,另一半的王脈,一直都在冥界,在那次被稱為‘神冥劫’的戰爭中,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讓晶的王脈……徹底覺醒!」
荻霍眼中劇烈波動著。雖然他有些听不懂逸風的話,但神冥劫之後,達密釋為了恢復冥界的實力,甚至連那幾個連冥界都容不下的凶魔都可以赦免,讓他們成為冥法執掌……現在想一想,這一切好像都在為了一個目的而進行著……
「你來這里做什麼?」逸風的問話打斷了荻霍的沉思,「是上次逃走的那個家伙叫你來的?」
「逃走的家伙?」荻霍反應了過來,「你是說深澤吧。」
「對,你們冥法執掌的老大。」逸風笑得很奇怪。
荻霍無奈的笑道︰「你知道我來神界是為了什麼。」
「達密釋不是救你一命嘛。」逸風撇著嘴。
「不重要了。」荻霍聲音很低,「因為蒂蝕陛下的心願,听你說了神冥劫的真相,我知道了,蒂蝕陛下他的心里,一直都有神界,而且那個女……不,千湄她也救了神界不是麼。」
「走吧。」逸風站了起來。
「你不是要感悟‘化劍’麼?秩序之巔是神界正極能量濃度最高的地方。」荻霍愣了一下。
「不用了。」逸風長出口氣,「那個境界……我也許只能接近吧。」
「去哪里?」荻霍不再問化劍的事情,因為身為感悟天炎的男人,他知道當實力達到一個階段時,那最高的一步,總是像虛無縹緲的影子,要抓住的話,只能靠一瞬間的頓悟,或者機緣。
「找到那只手。」逸風望著希思黎的方向,「如果那只背後的手不找出來,也許神界將會陷入一個更加可怕的境地。」
……
樓蘭城。位于希思黎東邊。拱衛著希思黎的四座衛城中的一座。
城牆華美,建築大氣,盡管樓蘭城無數年的存在著,卻沒有留下歲月的痕跡,此時,城中一個露天的路邊小酒館的一張木桌前,兩個男人悄無聲息的坐下。
穿著布裙的少女笑眯眯的端上了兩杯水酒,然後紅著臉跑開,不是害羞,更像是受到驚嚇。
都是因為靠右而坐的那個男人……
看上去很年輕,不過二十來歲,棕色的長發編成一條長辮,垂在背後,辮子尾部還有一條紅絲帶……
太美了。
這個男人真的太美了。
甚至美到讓人一看見他,第一時間不是欣賞,而是產生一種感覺——
妖邪!
這個男人身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樣貌普通,身材高大,很短的褐發,絡腮胡被剃掉,但任然看得出明顯的胡渣。
兩人都穿著樓蘭城里最常見的服飾,安靜的端起酒杯,然後安靜的喝了一口。
「深澤老大……」妖邪男子開口了,一層氣息悄然掩蓋了他們,在外人看起來,他們依然在一口一口的喝酒。「你將荻霍傳送到秩序之巔,是為什麼,要知道,那麼久的時間,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動手,也許他根本沒有把自己當成冥界的人。」
「庵月,這是冥尊陛下的意思。」中年男人看著他,「你也不是冥界的人。」
「我是!」叫庵月的妖邪男子有點急了,「教導過我的恩師說,我是出生在冥界!」
「所以他把你送到冥尊陛下的身邊,成為了冥法執掌,小子啊,你的那位恩師好像很少來看你吧。」深澤眼中帶著笑意。
「誰說的!」庵月又急了,突然間,他又蔫了,「好像是的……自從那時候他帶我見了冥尊陛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
「神冥劫之後,冥法執掌只剩下我和拿寺,作為冥尊陛下的朋友,你的恩師把你當禮物一樣送走了。」深澤繼續調侃庵月。
庵月不再說話,漲紅了臉。
「這就是選擇。」深澤輕輕拍了拍庵月的肩膀,「你的恩師,那個總是坐在蓮花中的男人,和冥尊陛下一樣,都在選擇。」
庵月想起了恩師的模樣︰灰色的頭發,清瘦空靈的臉,還有那雙可以洞悉一切的眼楮……
羅秀?這個庵月所說的恩師,難不成是羅秀?
「沒有對錯的,冥尊陛下對我說,荻霍不會再跟著我們,所以,讓他遵循自己的心吧,他的選擇,對我們來說並沒有沖突。」深澤用安慰晚輩一樣口吻對庵月溫柔的說,「就像你的恩師,叫羅秀的人,囑咐我照顧你一樣。」
「恩師他……」庵月眼中閃著光暈。
「嗯,他雖然很神秘,感覺洞悉萬千,但我看得出來,他的心里,還是裝著一些人,裝著一些事,只不過,沒有去灌溉,可能是無奈,也可能是沒有機會。」深澤道。
這庵月真的是羅秀的弟子,也許不是弟子,只是教導過他……反正不管怎麼說,一個和冥尊神皇同級的強者,他教導過的人,成為冥法執掌,也天經地義。
「我們來這里做什麼?」庵月和深澤說話時永遠都像個晚輩。也是,深澤是達密釋的師弟,而達密釋和庵月的恩師羅秀又是朋友……
「別說話,隱藏起氣息!」深澤臉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