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離不再。
當一切散盡,平坦還是平坦,一塊一塊的魂晶岩還是拼接成那條望不到盡頭的歸途。
「還是……不行嗎。」封心搖搖晃晃的站著,空白的臉上,兩條灰色痕跡漸漸淡去。
啪。
他跪在了地上,無力的攤開手。
一縷灰色的火焰飛到了手心中,同樣無力的扭動。
空中,一個男人站在一柄黝黑無光的長槍上,望著下面。森白的戰甲仿佛遍地尸骨匯集而成,漆黑如夜的頭發倔強如刀,他沒有一絲表情,滄桑而沉靜,右臉上,一道細細的疤痕就像在無聲的訴說……
唰,一個穿著深紅色長衣的男子出現在他身邊,白發微微飄動,長長的劉海斜斜掛在他俊美得有些嫵媚的臉上,面色蒼白,透著陰冷。
「永恆之淚麼,他的永恆。」斯汀輕聲道,宛如白骨印染而成的花附在他死亡法衣兩條長長的下擺上,輕輕掀起。
撒加沒有說話,依舊靜靜的看著。
「安魂咒。」斯汀抬起手,纏在小臂上的黑色絲帶被慘白的氣息帶起。
撒加抓住了他的手腕。
斯汀看了他一眼。
「讓他真正體會一次。」撒加放開手,「生命的感覺。」
斯汀收回了氣息,黑色絲帶垂在深紅的袖口上,安然寧和。
……
「現在……手中的……是心嗎……」
「沒了枷鎖的心……」
「這感覺……」
「被羈絆……牽掛……哦……」
「活著……」
「死去……」
「從生到死……尋覓歸途……
「帶著色彩的終結……」
「不再只有黑……只有白……只有將心封住之後……無盡的迷途……」
「我的淚痕……代表著悲傷的灰色……」
「原來……」
「是心的哭泣啊……」
封心笑了,即使空白的臉上看不到表情。
打開了心鎖,一切才能明了。
夠了,就算只是在消失的瞬間明了,也足夠讓他微笑。
「該我……履行承諾了……」封心抬起頭。
撒加微微點頭。
「可惜,心燃盡了,只能這樣……」封心手中的那縷灰色火焰熄滅了,一道晶瑩的能量從他裂開的胸膛中飛出,落在魂晶岩上,漸漸化為人形。
「謝謝……我懂了……生命的意義……用我的……心……」
封心緩緩倒下。
「我們下去,為這樣的男人送行,必須站在他身邊。」撒加道。
斯汀點點頭。
然後,他們輕輕落到封心旁邊。
一點,一點,晶瑩在飄飛,散去。
似乎擁有了心的封心也體會到了這兩個男人的心意。
……
「走吧。」當最後一點晶瑩消失,撒加動了動。
「為什麼你會給他機會。」斯汀問。
「八部晶神,也有為自己而活的權力。」撒加道。
「不是為了後面那個家伙?」斯汀笑了。
「一樣的,他也是為了自己的心。」撒加邁開了腳步。
斯汀和他並肩而行。
「這是哪里?」一個身高只有一百七十多公分的壯實男子追上了他們。
「浮屠塔的最後一層,魂晶歸途。」撒加回頭望了男子一眼,「就算剛剛活過來,你的背也要挺得這麼直麼,雪特。」
斯汀嘴角又掛上了一絲微笑。
雪特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曾經有一個人也這麼說過……」
「要想再听到那個人的聲音,你最好告訴我們怎麼通過這到處都一樣的地方。」撒加邊走邊說。
「你怎麼知道我知道?」雪特又是一愣。
「封心為了做到答應我的事情,用自己最後的一縷心火換回了你。」撒加道。
「是這樣……」雪特眼中閃爍著。
「那樣的男人,我相信他會把通過魂晶歸途的方法留在你心里。」撒加接著說。
「需要另一半,至高的另一半。」雪特深深吸了口氣。
撒加站住了。
斯汀眼神則有點迷茫。
「炫奐說過,形神合一的晶的王脈,也不過是那個至高法則的一半……」雪特沉聲道,「而另一半,從未在神界出現過了另一半,就是開啟輪回天最後禁制的引導。」
「最後禁制?」撒加皺起眉頭。
「是的,最後禁制被打破,浮屠塔徹底消失,輪回天就會顯現出本相——大明恆沙!」雪特看向斯汀,「封心留下了晶族最古老的唱詞,八部魂咒,魂晶歸一,歸途自成,生途勘破,末路轉身,大明恆沙。」
撒加依舊皺著眉,他不明白這唱詞是什麼意思。
「生途?深淵意志中的頂端法則?」斯汀突然道,一貫干涸的語氣也出現了極大的起伏。
「難道……」撒加似乎反應過來了。
「你是另一半?」雪特睜大眼楮望著斯汀,「晶族傳說中,從遠古而來,妄圖吞噬王脈、將靈魂埋葬在深淵底層的惡靈,就是至高法則的另一半?」
「那種感覺……」斯汀喃喃的道。
「是召喚。從進入應許密境開始,我就有這樣的感覺,只不過是‘誡’和輪回天的傳送門。」撒加模著右臉的疤。
「不是。我可以掌控靈魂,所以靈識更清楚。」斯汀緩緩搖頭,「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就像這魂晶歸途,站在這里,卻望不到盡頭。」
「答案無法明了,卻一定要有結果?」撒加問。
「對,就是這樣。」斯汀眼中一閃。
撒加對斯汀道︰「你曾對我說過,最高深的亡靈魔法奧義,是‘三魂五咒雙門’,你並沒有領悟完全。」
斯汀沒有回話,思索著。
撒加和雪特沒有打擾他。
過了一會兒,斯汀盤膝坐下了,雙目緊閉。
「他在做什麼?」雪特悄聲問撒加。
「應該是將亡靈魔法最高深的奧義領悟完全……」撒加揮手制止了雪特接下來的問題,「別問我,我也不知道,斯汀也只能想到這樣的辦法。」說罷,他也盤坐在平整的魂晶岩上,開始魂解。
雪特看著並排而坐的兩個人,不知道干嘛,呆了一會,他也坐下了。
……
神界的中心。希思黎。
秩序的光輝,化為禁制,在那漂浮的山巔周圍。
希思黎的正中央,無根的山峰金光閃耀。仿佛宇宙至高的秩序,井然而尊崇。
秩序之巔!
神界的禁地!
這里是神界正極能量最濃厚精純的地方,就像冥河格里芬斯的宿地坎哈爾是冥界負極能量最濃厚精純的地方一樣。
轟!
巨大無比的能量波紋從秩序之巔的頂峰擴散開來,讓整個希思黎都顫動了一下!
一個英俊威嚴的中年男子睜開了眼楮……
「席瑟陛下,您成功了。」一個童顏鶴發的老者單膝跪在中年男子面前。
「巴赫,也有你們的功勞。」席瑟望著老者嘴角的血跡,華美的金色頭冠熠熠生輝。
「是您的天賦太可怕了。」一個盤坐在席瑟左邊的老者開口了,他和巴赫的模樣有點相似,也是童顏鶴發,只是臉部輪廓剛硬一些。此時,他的胸口起伏很劇烈,呼吸散亂。
「破軍,不是只有至高法則,才能達到第七解的。」席瑟眼中盡是傲氣。
「可‘結’,歷來只有至高才能達到。」一個刻薄的聲音傳來。
席瑟向右邊看了一眼,「信智,你想說什麼?」
「虛,凝,結,無——第七解的四個境界。」盤坐在席瑟右邊的老者凸出的顴骨動了動,「一個不感悟至高的神皇,憑借自身的天賦,就能達到‘結’,絕無僅有。」
不感悟至高?難道席瑟沒有感悟秩序法則?!
「神皇,神界的統治者,一定是神界最強的人,成為神皇,才有資格感悟秩序法則……」席瑟冷笑一聲,「可這卻是個圈套,一個高高在上的圈套,得到了至高法則的力量,卻要為它付出所有!宿命?致命還差不多!」
信智的三角眼虛成了一條縫,露出了詭異的笑容,「誰知道呢?至高法則終究是一種無與倫比的誘惑,每個人都想得到,可得到之後,才會發現……」
席瑟看著他,唇上和下巴短短濃密的胡須微微抖動著,不怒自威。
「僥幸啊,在誘惑面前,人人都會有這樣的心理,哪怕那個人是神皇,是冥尊。」信智眼楮都笑彎了,「‘結’又如何,它的後面,還有‘無’,沒有至高法則的奧義,席瑟陛下,您的天賦再高,也達不到那第七解的最後一個境界的。」
「信智,住嘴!」破軍站了起來。
「讓他說完。」席瑟冷冷的道。
「固執的神皇啊,您選擇了不感悟至高,的確有魄力,可您也失去了主宰整個宇宙的機會,第七解之後的力量,才是那混沌未開時的宇宙,最強大的存在!」信智笑望著席瑟,「我們能幫助您達到‘結’,已經是我們的極限了,我們,也不過是那里的奴僕罷了……」說到這里,信智不再言語,閉眼調息起來,嘴角始終掛著詭異的笑容。
「他說的有道理,陛下。」巴赫沉吟道。
「是啊。」破軍點點頭,「這也是我們投靠您的原因,您沒有感悟秩序法則,如果湊齊了命運七卷,加上那依舊被至高封印的血脈……陛下,超越第七解也不是沒有可能。」
巴赫接著道︰「至高法則的極限,就是‘無’,第七解的最後一個境界,那應該是從混沌破開後的遠古宇宙到現在,無數年的時間,最強的力量,據我所知,只有遠古時期被稱為‘最強傳說’的阿修羅王西戒達到了這個程度。而‘無’依然不是最強的,在宇宙最初形成的混沌之中,蘊藏著比‘無’更強的力量,那是完全不同的境界,甚至能破開混沌,讓宇宙的能量分裂蛻化!」
「我相信這種力量的存在,神界和冥界形成,不也是因為擁有這種力量的那個生命嗎。」席瑟雙目閃著精光,「元神——打破混沌宇宙的絕世強者!」
「元神,元魔,只是神冥兩界的稱呼。」信智又開口了,語氣仍然尖酸刻薄。「不過……」他笑道,「那個絕世強者,你們所謂的元神,才是宇宙中唯一的神,神界冥界的那些強者,都不配。」
「而且……」信智的目光落在席瑟臉上,「你們對元神的所知,也就是破開混沌宇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