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凌風以精神力量鎖定李淵,並準備雷霆一擊,擒住對方的時候,他的心神突的一緊,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直升至腦忱,繼而直浸整個心靈!
殺氣!
一股形如實物的強大殺氣從身後襲來!
凌風的臉色變得凝重無比,在第一時間看向祝玉妍,只見她的如花玉容也是面色驟變,必是也遭遇到同樣的狀況。他心中大駭,以他們渾融無礙,甚至要勝過大宗師一籌的龐大的精神力,竟也抵擋不住這股殺氣!
在這種情景中,他已然不能向李淵出手,因為不止他的武功難以有效地發揮,極可能會偷雞不成蝕把米,被李淵翻盤成功,而且他若不能集中精神對抗這股殺氣,那麼由這殺氣傳感至他的一連串生理反應定會逼得他的血液暴流,肝膽碎裂,心髒停止跳動!
凌風當機立斷,由前進的極速中倏然停止,繼而如箭矢般向祝玉妍飛來的方向沖去,剎那間劃過超過二十丈的距離,兩人緊緊擁在一起,體內陰陽二氣循環互補,消耗的真氣在一剎那間復元,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眸中深深的震撼。
這就是大宗師級的實力麼?單是個殺氣他們就無法抗拒!
攬住祝玉妍縴弱的柳腰,凌風不作停留,改變方向,往橫移開,以李淵為首的高手團與神仙眷屬全撲在空處。他的足尖在側旁樹頂的橫干一點,二人掠往一座小亭之頂,再一個翻騰,從高空往東南角的望樓投去。
城牆上和望樓處射來的勁箭,紛紛落空。
李淵心驚膽戰地落回地面,臉色由剎那的驚慌失措變得沉著而鎮靜。所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對這種情況渾然不知所以,難道說凌風二人只是虛張聲勢?這耍的哪門子游戲?
李淵喝道︰「追!」
眾人都領命向逃犯追去,心中對主子欽佩不已,士氣大振。李淵居中跟上,發現自己的背脊已然濕透。只有他知道,若非李玄霸,他只怕早被生擒了!
凌風二人直沖霄際,騰升至四十余丈的高空,再轉換真氣越過望樓高牆,往東宮範圍投去,以他們的能力,在如此高度掉落當然不會受傷,登時拉遠與李淵等人的距離。
就在此時,卻听到大喝如雷在後方響起,一個像鐵塔般壯健高挺的虯髯粗豪大漢揮手擲出一枝重鐵矛,迅如流星往他們射來。
凌風認得他是隨李淵一起追殺他的高手之一,看他只是三十來歲的年紀,該不會是李淵請出山來的前輩名家,但手勁膂力驚人,不敢怠慢,螺旋勁聚,右腳一縮一伸,點往矛尖,看似硬撼,用的其實是巧勁。
蓬!
重矛斜飛,凌風身法加速,改變方向,拉著祝玉妍往東宮林木最茂密的花園投去。再過不久,他們將可逃出這可怕的地方。
然而,事情並非他們想象中輕松!
誰也不知道凌風與祝玉妍此時心中強烈的驚駭,他們已將自己的體能發揮至極限,可是那股殺氣如影隨形,不加多也不減少,無論他們的行動有多快,都無時無刻不在緊緊地威脅著他們。
二人忽然停了下來,這樣的提氣前沖,最耗真力,以他們陰陽互補的真氣也難抵擋這種可怕的消耗,如果他們再不停止,不需假手于人,自己便要氣絕力竭而亡。可是停下來後,那殺氣仍然保持那樣子,自己便如從來沒有改變過位置!
可是他們現在的體能比起剛才已是大大不如,全身功力最多只耗剩十之六七,卻絕無機會調息,便是手手相握也不行!背後涌來的殺氣仿如狂風巨浪,一波一波向他們沖來。二人先機盡失,縱使而對千軍萬馬,也不致如這般的窩囊。
他們已出園林,前方是青石鋪成的御道,城牆距此不過百丈,可他們只能望之興嘆,徒呼奈何。他們軀體的各部位的運作強度都已達到極限!
忽然間殺氣消散,二人從崩潰的邊緣抽回一腳,均欣喜難當,連忙調息真氣,恢復身體。
祝玉妍喘息道︰「我與寧道奇、畢玄都有過短暫的比試,石之軒功力全盛時我也較量過,可他們決沒有這般可怕。這種實力怕是已經接近你的師父獨孤求敗那個層次了!」
「地仙!」凌風心頭劇震,剛才的感覺直非人力可擋,若出手的那位能一直保持這種狀態,那他們今晚定是凶多吉少。不過從現在的情形看,那人也難徹底掌握這種直搗心靈的力量,不然他們焉有命在?
他慶幸道︰「還好這人的本事好像還沒有練到家……」
祝玉妍苦笑道︰「我們還是先對付這些家伙!」
原來在他們停下的當口兒,李淵等人再度追近,城牆處的守軍嗤嗤聲響,百余支勁箭化為漫天的雨點朝他們射來。
換作平日的環境里,他們以真氣或者精神力感應天地間的元氣,借此來抵擋箭雨實是百試不爽,不說凌風,便是祝玉妍的天魔功也可輕松做到。
可現在一切都是那麼困難,除了以身體的招式外,就只有依靠精神力與冥冥中長存不衰的「道」間的神秘聯系來擊落箭矢。但這種聯系實在微弱,無論凌風與祝玉妍都沒有這方面多余的經驗,只有《道心種魔》中記載的有限法門。此刻的他們當然容不得再對精神力進行無休止的消耗。
最要緊處在于他們受方才那股殺氣的折磨,殺氣通過人體神經的傳導影響到他們各個感官,他們必須要有一定時間來調整身體狀態,所以盡管城牆在望,他們亦只有避!
二人連忙回頭沖入身後的林中。
林外全是火把,喊殺連天。李淵及眾高手趕至,數不盡的禁軍亦瘋狂前來,誓要將此圍個水泄不通。
擊殺數人後,凌風道︰「這樣終不是辦法,遲早會給累死在這里。」
說話間,十余名士兵撲了過來,凌風閃電掠前,搶得一柄長刀,精芒電閃,迅疾無倫地劈出三刀,登時又有三敵仰跌斃命,其余幾人作鳥獸散。
對他而言,各種類型的武器並沒有多少差別,獨孤求敗變態的訓練方式使他在短時間內貫通了天下武技的精華,把握了事物的至理。
世上有誠之道,意在對人誠,對兵器亦誠,把兵器當成與之血肉相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謂劍不離身,以期人劍通靈,繼而合一。獨孤求敗卻是棄,在三十歲時悟出人御劍,而非劍御人,故能連棄四劍,終成大道。
這二者極難說孰優孰劣,凌風師承獨孤求敗,卻因起點過低,連得都沒有,何來一個棄字?從這個意義上講,他根本不曾得道!不過他還遠沒有意識到這點,他的武道之路還遙遙無期。
祝玉妍亦奪下一支長劍,有無兵器對氣力的消耗自然不一樣,她的天魔帶又被敵人收走,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鬼魅般凌空移位,精妙劍法施展,連殺數敵,使人不敢再小瞧她這嬌滴滴的大美女。握著劍柄,心生感慨,本以為這輩子再也用不著這種兵器,想不到晚節不保,唏噓不已。
與凌風會合,背臀相靠,祝玉妍低聲道︰「恐怕沒多久李淵就要考慮放火燒林了。我們必須找個機會突圍。沿著這宮牆逃,憑我們體內龐大的舍利元精,耐力必要久于常人,只要那人不再出手,我們有的是機會。」
這話的前提是李玄霸不出手,否則他們前途未卜,由此可知方才氣機的交鋒給他們的打擊是何等巨大。
又有數十敵圍來,李淵身邊諸大高手亦在其中,二人戰斗經驗何等豐富,立即借樹木之力竄出。
途中,凌風笑道︰「李淵老兒,今天爺爺給你點教訓!」呼呼數掌劈出,運轉燃木刀法,兩人過處,火勢頓起,卻是受祝玉妍所說放火燒林的啟發。
怒喝連連,李閥眾人一路追趕,卻對之無可奈何。好在這幾日連下陰雨,樹木還有些潮濕,否則他們的追趕更是困難。即便如此,煙霧迷漫,他們要追蹤二人也極不容易。
東奔西走,燒了附近幾處大殿,使人渾然模不清其行蹤,把李淵氣得七竅生煙後,再一刀劈在一枝往他刺來的長戟處,凌風與祝玉妍已覷著一處防守力量最弱的宮牆,急沖而去!
皇城牆外就是護城河,對凌風來說是再有利不過。
前方不過幾個小嘍,但左方有一批大約百人的生力軍瞧見他們,立即趕來增援,左盾右劍,隊形整齊,若給截上,定是慘烈無比。
凌風沖在最前,四枝長矛像四道閃電般月兌手往他射來,試圖能夠阻攔他的行進,只見他長刀一閃,使出獨孤九劍中的「破箭式」,巧妙地把矛身引往別處。
接著一呼吸的工夫,他已沖入這只有十幾人的小隊,頓時慘哼連連,東倒西歪,少數幸存者四散逃命。
祝玉妍身法毫不遜于他,在他的右側幫忙阻敵,姿態優雅地輕松將攔路者擊斃,見已至牆跟,欣悅非常,與他一道騰身而起。
不遠處的生力軍數聲暴喝,瘋狂奔襲而來,終是慢了一步,為首的是個身穿白袍的年輕小將,取出背後的長弓,上箭拉弦,立即射向身在半空的凌風。
「小心!」祝玉妍瞥見這箭的速度與力道,嬌聲提醒道。
「是該小心。」凌風心中忖道,卻不是擔心這支箭,而是某種未知的事物,這種感覺玄之又玄,模糊不堪,與他同一級數的祝玉妍便沒有這方面的感應。
他急換真氣,生出新力,一個空翻避過這支箭,越過城牆達兩丈有多,這又出乎那小將的預料,所以第二支箭再度射空。
但凌風並不輕松,因為他突然發現牆上出現一人!一個全身隱在黑色之中的人,他穿著件黑色的披風,腦袋也藏于風帽中,凌風便是正面與之對視了一瞬間,但仍沒有看清其真面目!
凌風不知道,這人就是一直將他當做棋子的尊主!
他只知道,此人武功極為邪門詭異,突兀地出現在城牆上,卓然而立,好似天地初開時就在那里,讓人絲毫覺察不到他如何到達的過程。他隨便地站在那里,卻如高山峻岳,使人生出全無可乘之機的感覺。
像凌風這種層次的高手,累年苦修,已擁有近乎第六感的超乎平常感官的觸覺,若有人接近,必然早生警兆。人體內部血液流動、脈搏心跳,都會發出細微的聲音,絕瞞不過他們這級數的高手。他們在江湖里打滾,屢次死里逃生,皆因有此倚仗。可是尊主竟能現身後出現在其視野之內,他才察覺對方,這已是極了不得的本事!
最可怕處在于,尊主絲毫沒有流露出半分的殺意來。
他這一年來見過高手無數,從沒見過這等可以將渾身氣勢收斂至無影無蹤的人,寧道奇與袁天罡二人雖也是頂級的強者,但都以氣機誘使過他,所以他對這種突如其來的狀況極不舒服。難道此人也練過《長生訣》不成?
換作任何時候,凌風也不願與這樣一個極可能是獨孤求敗級數的人物交手,但此時哪有他考慮的余地!
「無論你是誰,擋我者死!」
眼中精芒爆閃,隨著一聲斷喝,凌風連人帶刀向他劈去,灑出大片刀光,蓋頂壓下,籠罩範圍之廣,勁氣之強,實屬他出道以來最厲害之作。
拼死之下,他把功力發揮至極點!
祝玉妍也看到了尊主,劍芒大盛,由下而上,挾著無堅不摧的劍氣直刺尊主。
尊主嘴角逸出笑意,這個表情經過一種難以言述的方式傳感至在場每個人的心里,他看也不看凌風的刀,祝玉妍的劍,只是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提腳輕踢。
這一抬手動腳,落在凌風與祝玉妍的眼里,不亞于驚濤駭浪。
問題出在這一手一腳的意向。
就如凌風,他清楚地知道對方這一掌所劃的目標是他的小月復,使他駭然的是這一掌竟突破了時間的局限,使他的直覺感到在刀劈中尊主前,必會先給對方擊中。
這是完全不合情理的。他後發的掌怎可快過自己先至的刀?
想歸想,這感覺卻是牢不可破的「實在」。
更可怕的是他明明沒有感到對方周身其他部位配合這招攻勢的意圖,仿佛向他擊來的只有這一掌,這是單獨存在于這片空間的事物,尊主的肩肘都還停留在原地沒有過任何動作。
祝玉妍亦是如此,眸中駭色實在難以掩去,想不到可以輕而易舉取走她性命的人在一個時辰內見到兩個,以前的自己可謂是井底之蛙了!
她的心神激蕩,這一瞬真想立即遠遁,再也不面對這可怕的凶人,又想棄劍用衣袖使出威力最大的天魔功。然而時間上怎也不可能來得及了!
凌風的刀影消散,化為迅捷無倫的一刀,他相信方才的感覺是對方的幻術所致,雖說這份相信有些自欺欺人的味道。
「這才有點意思!」尊主首次開口贊道。那一手依然在輕揮中,但迅疾無比的一掌卻變得緩慢如蝸牛上樹,那速度上的突然改變,只是看一眼便使人既不能相信,又難過得想發瘋。
這種極端的對比,在視覺和心理上都予人震撼性的效果。牆下不遠處仍在趕來的眾人紛紛投向此處交手的情景,齊齊吐血倒地,那白袍小將也不例外。
短短剎那間,尊主那慢得不能再慢的一掌,「轉瞬」已迎上凌風化繁為簡,威力絕倫的一刀。
那是完全違反了時間和空間的定律,在你剛感到這一掌的緩慢時,這一掌早迎上了凌風的刀鋒。
掌鋒相接,卻悄無聲音,凌風立即棄刀,流星般掠退往後,他的刀頓時化為齏粉!
下一刻,祝玉妍的劍才撞上尊主的腳,竟發出金屬激鳴的聲響,鐵劍化為卷尺,而她本身如遭雷殛,如凌風般閃電後退,原來披散的秀發居然直豎了一剎那!
凌風空中一個旋轉,摟住祝玉妍的縴腰,眼中均閃過堅定之色,「拼了!」
兩人身形再度向尊主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