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凌風傳 第217章 劍聖遺兵

作者 ︰ 紀輕昀

凌風負手而立,細細體悟體內真元流向,這真元既然不能收發由心,那麼只好隨之出手。

他眼中神光一凝,身上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一種磅礡巍峨、有如山岳的強大氣勢。

風不起,塵不揚,雨依然如絲灑下,龐大無比的氣勢則如同出山之虎,立時向李世民與尉遲敬德沖去。

尉遲敬德手中如柱的長鞭本是斜指凌風,鞭身滿豐吸盤似的突出小圓點,詭異莫名,可在凌風的氣勢壓迫下漸有散落的趨勢。

李世民的衣袂無風自拂,雙目寒光爍閃,銳利如刀刃的眼神與凌風絲毫不讓地對視,經過令人心弦緊扯的片晌後,啞然失笑道︰「明兄是定要與世民一戰了?」

凌風暗自對這小子武功進境有些驚異,現在竟有幾分不可捉模的感覺,就像那日踫上可達志時一樣,實在古怪,當下頷首贊許道︰「世民兄果然不愧是一時人杰,膽色過人。令弟李玄霸縱是修為通天,亦被明某擊退,世民兄可敢應戰否?」

他不用散發神識,腦海里已可清晰映出方圓四里內的所有情況,這處只有眼前兩人,待擊殺他們後再出城,想必也耽擱不了多少時間。李世民在這殺機四伏的夜里也敢僅帶一人行動,確是夠膽。

此人一生好險,在統一中原的戰爭中曾有數度親身探測敵營,若非身邊幾個大將武功不錯,他的千金之軀便險些遭擒,但多次下來仍不改作風。這是性格使然,也正是其魅力所在。

今夜一戰,祝玉妍肉身殞滅,這仇這恨傾盡四海五湖之水也難洗淨。待見到她的元神後,凌風雖不再打算讓李閥雞犬不留,但心境已有極大改變。天知道他的敵人會否再拿他的女人威脅,所以該殺之人決不能放過!

李世民顯然是一個可怕的對手,他在史上的赫赫威名就是凌風頭上的一道枷鎖,讓他一直不曾下定決心與之為敵。

不是凌風沒有這個膽量,而是他心存仁義,兼懷蒼生,不想為這個已經衰敗不堪的天下增加不可預知的變數。如果他個人在爭霸戰爭中失利,那麼一旦以突厥為首的域外聯軍南下,無人可擋,勢必生靈涂炭,他怎能冒這個險?

現在無論是眼前不可化解的仇恨,還是為了他女人的安全要防患于未然,他都要將這位未來的千古一帝唐太宗碎尸萬段,挫骨揚灰了。

何況尉遲敬德也是一代名將,畫像高懸凌煙閣上的人物,這種創造歷史的感覺讓他熱血沸騰,刺激非常。

不想李世民卻搖頭道︰「明兄一身武功要遠勝世民,世民又何必自取其辱?」

凌風目瞪口呆,還帶這樣的?殺機絲毫不減,反而更加濃郁。

李世民不以為恥,反是提議道︰「這樣,不若世民與敬德兄一齊領教明兄高招如何?」

凌風無奈點頭,靜候二人出手。

事實上,以他此刻的狀況實在不宜主動進攻,只有尉遲敬德的敵意傳至,他才能順著氣機生出變化來。讓他奇怪的是,李世民這小子完全沒有流露出殺意,這怎麼可能?

李世民灑然自若地掣出像極貴族公子哥裝飾用的長劍,劍鞘仍在腰間,劍光閃閃,已做好了準備。

「得罪了!」尉遲敬德一聲斷喝,接著突然迅移,宛如流水行雲般迫近,十丈距離轉瞬即至。

本是斜挺半空的歸藏鞭忽地變成在他頂上盤旋數匝的鞭圈,然後移往胸前,一圈接一圈的往凌風擊去,神乎其技至極點。

凌風眼神中帶了幾分詫異與欣賞,此人這手鞭法出神入化,已經到了隨心所欲的大家境界,確有兩下子。

不過可惜,他的勁道不行,在對天地元氣的運用上更是不行。這就決定了他的成就僅限于此了!

凌風右腳微移,倏忽間閃到對手右側,右手猛劈,立時風聲大作,寒意迭起,勁氣飆出,如刀似劍,斬向尉遲敬德的右頸側,含蘊著莫可抗御的霸道威勢。

以尉遲敬德之能,亦因凌風高明的步法、手法和驚人的勁氣結合而成的凌厲反攻,一時間找不到硬架之法,連忙側身一閃,歸藏鞭尖梢像長了眼楮般,先往下潛,觸地時再斜標而上,點往凌風小月復處,竟是以攻對攻的狠辣招數。

凌風冷笑一聲,左手撮指成刀,又狠又準,快捷無倫地下劈在對方攻來的鞭梢處!

氣勁交擊,發出如雷的一下悶響。

尉遲敬德渾身一震,往後退小半步,一種奇異的勁道涌進他的經脈,沖擊得他的真氣潰不成軍,四處亂竄。大駭之下,吐出一口鮮血,強行壓下傷勢,雙目威稜四射,長鞭化作萬千鞭影,像驟雨狂風般向凌風罩去,務要搶佔攻勢,威猛無儔,一點沒有因受傷而被挫。

凌風渾身勁力澎湃,感官神識均提升到極致,對對方體內所有狀況了如指掌,哪會在乎他,身形似動非動,在毫厘之差之際避過層層鞭影,哈哈一笑,喝道︰「李世民,還不出手麼?」

李世民在他們交手的電光石火間,瀟灑悠閑地前移了五丈,腳步仿佛正循著某一特異的節奏,神態淡然,仿佛眼前交手的二人不是他的親密手下與生死仇敵,而是毫不相關的事物。

這份定力,確實了得。

可凌風覺得古怪的是,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小子不會在他們交手時出手,他的步履移動決非要尋釁施以致命一擊。這是為什麼?他有什麼把握?

尉遲敬德旋即駭然發現,凌風好像消失于他的感官之內,是以平常百試不爽的听風辨位,或者以皮膚毛孔感應敵手存在的方法均已失去應有的效果,他的鞭再沒有可能擊中凌風。

他雖已知道與凌風之間的巨大差距,但想不到會是天差地遠,強烈的沮喪感襲至心頭,再也無法驅散。

隨後凌風在縱橫飛舞的鞭勢中有如珠走玉盤,右手中指連續戳了六七下,每一指均準確無誤地點中敵鞭,而一指強勝一指,體內真元迅速流淌,土系力量源源不斷涌來,讓他出手酣暢淋灕,越打越是興奮。

不過,尉遲敬德顯然不是個好對手!

他再難抵擋侵體而入的詭異勁道,血氣翻騰,肺腑欲裂,痛得全身抖震,恨不得仰天慘號,就像千萬把細如牛毛的利刃切割著他的經脈,那種痛苦縱是硬漢如他亦忍受不來,不得已棄下鞭把,倒飛而出。

自習鞭以來吃飯睡覺也未曾離身的老伙計就這樣不得不給拋棄,他的手已經被鮮血染滿,人在空中,一蓬血雨噴出,還有眼角灑下數滴血淚!

不知是身痛,還是心傷?

凌風並未追擊,一則尉遲敬德失敗已成定局,再不具備攻擊能力,二則李世民的劍已至!

勁風急疾震耳,剎那間變成充天塞地的呼嘯,李世民的長劍在半空中奇異地加速,混著稀落的雨點刺來,像平地忽然刮起暴烈的龍卷風,以驚天泣地的威勢,籠罩著凌風上下所有空間。

短短一個瞬間,凌風身前立即爆起三朵反射有如走馬彩燈那五光十色的劍花,教人疑幻疑真,看得眼花繚亂之際,其中一朵劍花倏地化作一團金芒,閃電般朝他激射而來!

凌風這時忽然看清對手的劍,這是奇異的事情,在這生死乍分的短暫時間里,他竟產生了這樣的興致,連他也覺得匪夷所思。偏偏這又如日月升落、天體運行般自然,思維仍在高速運轉,手底功夫不會慢上分毫,他有充足信心擊殺李世民這小子!

長劍像被計算機分析一樣,以三維立體形態直接呈現在他的腦海,各項數據直觀而清楚地展現出來。

劍長三尺八寸,刃部不是平直的,背骨清晰成線鋒,其最寬虛約在距劍把半尺許處,然後呈弧線內收,至劍鋒再次外凸然後內收聚成尖鋒,渾體青光茫茫,讓人毫不懷疑它定是寒如冰雪,又可吹毛斷發。

這看起來不過是把平常的利刃,可劍身滿布菱形的暗紋,鑄有鳥篆體銘文「蝶戀花」三字,登時驚了凌風一身冷汗!

這是絕代劍聖燕飛的獨門兵器!

它絕非贗品,因為凌風可清楚感應到里面神秘浩瀚的力量。

燕飛是與向雨田同一時代的杰出人物,甚至要強過向雨田一線,由于曾親眼目睹仙門的出現,所以自創「小三合」可小範圍內引起空間碎裂,借這一瞬間自虛空中逸來的可怕力量擊敗對手,端的利害。

當年他吸收大師葛洪煉制的丹劫,導致功力全廢,卻是因禍得福,成就古往今來無人能及的金丹大道,超月兌俗世,不死不滅,最終破碎虛空,攜美而去。(事跡詳見《邊荒傳說》)

蝶戀花伴他一世,當然蘊含著他畢生的武道經驗,想不到沒有隨他破空而去,而是留在人間,並且竟為李世民所得!

凌風心中凜然,卻沒有多余時間再作思考,立馬指化青龍,破入李世民的劍網之內,發出一聲響如霹靂的激爆巨音。

李世民連人帶劍被擊得往後飛退,英俊的面容上紅霞一閃而沒。

凌風登時有種古怪的感覺,對方似乎並沒有盡全力,像是在等候什麼。

他面色一沉,兩眼充盈殺機,不待止住身形,立即蹂身跟上。體內真元流轉,在眨眼的高速內,大地的力量已經遍游全身,不論如何,李世民今日是必死無疑!

城內一間密室。

這密室不像密室,更像是閨房,陳設古雅,銅鼎陶瓶,還有各種女子飾物,不過空間極大,倒顯得有些空蕩,處處散發著一股幽香,十分誘人。

芙蓉帳掀起,一張嬌慵無限的絕美容顏顯露出來,與此同時,暴露出來的還有她半果的嬌軀。

楊若惜只穿著肚兜,在床上擁被而坐,光潔如玉的香肩、雪白的酥胸幾乎可以把所有男人的魂魄勾走,這幅美人春睡圖,令人百看不厭。

一個侍女將床邊衣架上掛著的衣衫小心地披在她身上,楊若惜抬起玉掌,按在櫻唇上,嬌懶地打了個哈欠,開口道︰「芸兒,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那侍女芸兒一面服侍她穿上華麗羅衫,一面恭敬答道︰「小姐,天色快要亮了。」

楊若惜微閉著眼楮,不知在回味睡夢還是思索什麼,待芸兒為她系上腰帶,才緩緩道︰「他們在外多久了?」

芸兒輕聲道︰「不到一炷香。」

「傳他們進來。」楊若惜盤膝坐在榻上,吩咐道。畢竟是皇家公主,即使是輕言淡語,亦有一番攝人的氣魄。

芸兒出去片晌,回來時背後多了四人,均是一襲黑衣男裝,手中各持一柄長劍,卻全是真正的女兒家,年紀不過十歲。四女就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不但高矮縴一模一樣,而且相貌也沒半點分別,一般的瓜子臉蛋,眼如點漆,清秀絕俗,正是一胎孿生的四姐妹,這時又是同樣的衣飾,尋常人根本瞧不出差別來。

走得進了,四女齊齊盈盈拜倒道︰「見過小姐!」

不知為何,楊若惜忽然蹙起秀眉道︰「楊梅,你來說。」

原來那四姐妹分別叫「梅蘭竹菊」,楊梅正是其中老大,出聲道︰「小姐,事情有變。公子被人先一步劫走了。」她口中的公子當然是楊若惜的佷兒,楊廣之孫,代王楊侑。

「何人所為?」楊若惜臉色一變,冷冷問道,語氣冰寒,直滲骨髓,五女齊齊打個寒戰,氣氛壓抑至乎極點。

楊梅不禁垂首道︰「是劉文靜,有五個姐妹死在他手里。隨後公子被交接給魔帥趙德言。現在大明尊教正與他交手,消息傳來前,勝負未分,魅影無能為力。」

魅影正是她們的組織。原來當年楊若惜自忖必死,在大興城收羅了一批少女,組建魅影來收取碟報,實是閑極無聊的玩意兒,楊廣也樂得她有此心情,還曾暗中令人全力配合,這時卻派上用場。

楊若惜自傷勢痊愈後,武功反而大進,在短短幾日內提升至令人匪夷所思的高度,這時眼力變得何等驚人,見幾女目光游離躲閃,頗為害怕,知道有些過了,不由起了幾分歉意。

平日她們相處如親生姐妹般,雖有上下之分,但也從未這樣嚴格過。只是今夜連連遭變,她心里有種莫名的煩躁感想要發泄。國破家亡,楊隋敗落,已然不遠。可她一介女流,又能奈何?

她微微一頓,柔聲問道︰「雙方人馬如何?」

老三楊竹見她面色稍緩,膽子大起來,插口道︰「大明尊教方面有數十人,大尊也親自出馬,善母莎芳不見蹤影,五明子、五類魔中只見三人。趙德言與老君觀的人在一起,實力也非同小可。」

楊若惜也不指責她不守規矩,輕輕一嘆,就算知道具體狀況又能如何,魅影收取些情報還行,里面可沒有高手坐鎮。

說起高手,她忽然想起凌風,也不知他現在是生是死。唉!

將這些紛雜的念頭拋開,詢問道︰「撤離工作怎麼樣了?」

這幾日李閥圍城時,她就已安排撤離事宜,一者是魅影的機密文檔與重要成員,二者則是與魅影關系密切的人物。

楊梅答道︰「多數在幾日前就已安全離開。不過陰姑娘不肯離去,我們也不好勉強。另外,陰先生已經遭了李閥毒手,壯烈殉國。」

陰先生是指右翊衛將軍陰世師,性情忠厚,一身武功亦頗為不俗,歷任張掖(今屬甘肅)太守,擊退吐谷渾、黨項部落等的進攻,為一方懾服,深為戎狄所憚。奉楊廣旨意,與守刑部尚書衛文升、京兆郡丞滑儀一起留守大興,輔佐代王楊侑鎮守關中。

此人可謂是楊隋的大忠臣,在李閥兵臨城下,幾乎所有大興官員都各存心思,盤算著投靠新主時,他仍堅決組織反抗,城破後更是寧死不屈,靖節而亡。

不過他的死也是必然之事,為表忠隋之心,他將李閥在城內的親屬家眷盡數誅殺,更下令將李淵祖墳刨出,牌位燒毀,如此作為,焉有活路?

楊梅口中的陰姑娘自然是他的女兒,與楊若惜乃是閨中密友,交情甚篤。(按︰史上此女後來嫁給李世民,是為德妃,有子齊王李佑。與楊若惜可是共侍一夫啊,貌似她們兒子結局都不好,要麼被殺,要麼被廢為庶人)

楊若惜微怔,眼圈有些泛紅,嘆道︰「罷了,隨她去!」沉默片刻後道︰「我們準備出城。」

「小姐,我們去哪里?」

「江都!」

楊若惜心道︰「天大地大,不管將來如何,總得見父皇母後一面,哪怕死在一起呢?!」眼前不由浮現出凌風的身影,只能默默為他祈禱,願其平安。

「你我若是有緣,就在江都相會。」

她不會忘記,八月十五,那里還有凌風的一場生死大戰!

而可憐的楊侑,已經被自然而然地拋之腦後了。超出能力範圍之外的事情,她從來不作考慮的,那樣除了徒然傷神外,還有什麼用處?

無情最是帝王家,楊若惜會是個例外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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