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凌風傳 第322章 聖帝天帝

作者 ︰ 紀輕昀

北冥神功!

無論伏難陀、伏騫,還是許開山、烈瑕,對中原文化都有較深的研究,如何不知道家經典《莊子》!

但逍遙游篇能悟出什麼功法?

眾人無不莫名其妙。

李淳風道︰「《莊子•逍遙游》有雲︰‘窮發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魚焉,其廣數千里,未有知其修也。’又雲︰‘且夫水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則芥為之舟;置杯焉則膠,水淺而舟大也。’是故小道自創的這門《北冥神功》,以積蓄內力為第一要義。內力既厚,天下武功無不為我所用,猶之北冥,大舟小舟無不載,大魚小魚無不容。」

許開山愕然道︰「道長積蓄內力,與我等何干?」

伏難陀笑道︰「大尊難道沒有听出這位李道長是要吸取我等真氣為己用嗎?」

烈瑕哂道︰「內家真氣一般是人體本命精氣煉化而來,不論怎麼修煉,在屬性上倒無二致,你或許可以吸上一二。但我等俱已晉階先天,先天真氣循環不休,因修習的法門不同而有千差萬別,你縱有神通可吸納我等真氣,又如何能將各類異種真氣化而為一,操縱自如?」

其實一個人的丹田氣海的容量極大,尋常先天強者的真氣若是消耗一空,沒有一年半載絕對恢復不過來,這就是所謂的元氣大傷。而他們終其一生也極難把丹田真氣儲滿,這就是受功法等級和開發的竅穴所限了。

像凌風這樣擁有主角模式,貫通天地之橋,打通奇經八脈,開發數百竅穴的絕頂高手可謂絕無僅有。

所以眾人以為看穿了李淳風的算盤,對他的想法也有所理解,均暗自佩服他的創意。如果真能成功,便可盜用別人辛苦修煉的真氣,節省無數修煉時間。

李淳風搖頭道︰「小道對先天真氣的積累還頗有幾分心得,就不必勞煩諸位了。」

莎芳訝道︰「哦?那麼李道長想吸我們什麼呢?我們這些弱女子舍了性命供你采陰補陽還行,其他的大老爺們兒怕是不大方便吧?」

水火兩奼女聞言嬌笑,搔首弄姿,嫵媚大膽。

伏難陀、許開山等卻笑不出來,顯然想到某種可能。

果然,但見李淳風以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著莎芳,如同看著一件死物,道︰「善母難道不曾听說過真元嗎?」

真元!

真氣的精華,人類的生機,更是肉身修行氣勁的根本!

人們常說的「元氣大傷」,其中的「元氣」指的就是真元。

一個人若真元枯竭,必死無疑!

換言之,武者的先天真氣若被吸納一空,還有重新修回的一線希望,楊虛彥就是這種情況,但若真元給人吸納,且不說被抽干的極端情況,至不濟也是掉半條命的結局。

霍然間,幾人腦海靈光乍現,「趙德言為何迄今為止居然沒有插上一句話?」又想起李淳風從離開獨尊堡到趕到此地有段時間差,這段時間足夠他施展那套魔功了!

駭然之下,無不冷汗直流。

他們沒有感到來自李淳風的任何壓力,但各人超人的靈銳感覺清晰無誤地告訴他們,從李淳風出場開始,精神無形有實地把他們鎖緊,像蛛絲般把他們和李淳風纏綿起來。有這蛛絲,他們休想躲過李淳風的追殺。

與其分散實力,被他個個擊破,不如行險一搏,難道他真能擋得住他們這麼多人不成?

根本無需交流,伏難陀、許開山、莎芳、烈瑕四大高手不約而同向李淳風撲去!

狂風驟起。

李淳風臉容露出冷笑。

就在這時,夜空驀地掠過一道電光,隨著邢漠飛突然一聲暴喝和伏騫的悶哼,三道身影如風車似的戰到一起!

劍光。

刀影。

拳勁。

密如驟雨擊打。

來人顯然是辛娜婭!

※※※※※※※※※

五門客棧。

閑雜人等全部退卻,包括清煙這個掌櫃。

明月、陰顯鶴和玄奘三人仍端坐在一樓靠近門口的台子上。

傅采林正背向他們,坐在鄰桌,他的對面是他的徒弟傅君瑜。

石之軒、安隆、婠婠、左游仙四人分佔另一桌的四個方位。

以石之軒的角度正好可全觀明月的所有動作,當然也可以看到臨窗而立的碧秀心。

碧秀心身穿雙襟圓領,藍色印花的女裝,體態婀娜輕盈,風姿綽約,若刀削般充滿美感的輪廓線條和冰肌玉膚讓人覺得任何一絲一毫的增減都會破壞這只能出自上天鬼斧神工的手筆。

這該是麗質天生的至美之態!

石之軒仍清楚記得二十年前他初次見到她時自己立馬化身呆頭鵝的糗樣兒。

那年他已年屆四十,縱意花叢,風流瀟灑,即使是陰後祝玉妍也對他愛恨交加,無法忘懷。但他見到這出塵仙子後跟初墮情網的少年沒有任何二致——一樣的忐忑,一樣的思戀。

靜齋的道胎對魔性的吸引是如此的可怕,激起他內心最深處的佔有與征服**。

結果,他成功了!

為了她,他背叛了聖門,背叛了楊俊;為了她,他甘願避世,甘願隱居。

他貪戀她的傾城容顏,她的萬種柔情,寧願沉醉在她編織的夢里不再醒來。什麼道統之爭,什麼千秋大業,都沒有她的回眸一笑重要。

但現如今,一切都成為了過去。

石之軒一眼看去,他便已知道,這個女人的心里再沒有了他的位置。

他對她而言,只是修行路途中的一部分,她的「劍心通明」已完全將他斬去!

這種感覺並不好受,但他隱隱有絲解月兌的快感,當年在寧道奇手底敗北後他何嘗不在期許著終有一天兩人再無瓜葛,她修她的天道,而自己則專志于武道的最高境界?

昔日的因,種下今日的果。

怨不得別人,亦怨不得命運!

眼尾掃過,商青雅是唯一站在場中的人,二十年過去了,她也仍是那般完美無瑕,歲月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一絲痕跡,反把她雕琢得更加成熟,富有魅力。

因為她,他的一段久陳的不願想起的記憶重新縈繞心頭。唉!

最後的注意力集中到今天的正主明月身上。

他至今還記得她出道那天,在揚州城表演歌舞時那萬人空巷的盛景,比她的女兒尚秀芳的影響力猶有過之。他一直在想,到底是哪方水土才能養育出她這般鐘天地靈毓的女子來?

一襲春水湖綠色的百褶裙把她全身婀娜多姿的曲線表露無遺,身材不若一般江南女子的嬌小瘦弱,而是豐腴的極其勻稱,既有清新月兌俗的氣息,又有成熟女性的韻味。

一頭柔順的秀發在面紗的斗篷的縫隙穿出,瀑布般滑落在雙肩上,令誘人的身軀驀然增添了一份神秘感。

柔弱的腰身,修長的美腿,讓男人如痴如醉的一身肌膚,滑如脂白如雪,讓人一看就忍不住地產生獸欲,蠢蠢欲動,似乎想要將她推倒,壓在身下,好好蹂躪一番。

這正是她的獨特之處,勾魂奪魄,艷絕塵寰。

或許這就是她為何要戴上面紗吧。

石之軒不由感嘆,誰能想到二十年前名動江湖的四大仙子會有三個同時現身。

這本該成為一段佳話,誰又能想到她們不是要敘舊談心,而是要生死相搏!

明月道︰「小女子何德何能,居然勞動天刀、奕劍、邪王的大駕。只不知幾位給的是明月的面子,還是青雅和秀心的呢?」

「天刀與天後交過手麼?」

聲音充滿磁性,動听之極,發言者是背向眾人的當世三大宗師之一的高麗奕劍大師傅采林。

無論石之軒實力傳的怎樣邪乎,此間真正被世人認可的超級高手只有傅采林。

傅采林長發披肩,白衣勝雪,骨架極大,卻沒有絲毫臃腫的情態,反使人不敢生出輕忽之心。桌上放著兩個花瓶,插滿不知名的紅花,使他整個人像彌漫著山野早春的氣息。

明月淡淡道︰「若非天刀親自出手,小女子也不至于被諸位困在這家小小客棧,只有閉目等死的份兒。」話語中表現的卻是無限的傲然。

商青雅忽然道︰「其實你等的人不是凌風。」

明月道︰「是嗎?那麼我在等誰?」

商青雅道︰「當然是真正的天帝!」

明月道︰「天帝不就是凌風麼?」

商青雅道︰「天門早在二十年前就已初具雛形,那時凌風還沒有出生吧?」

明月美眸含笑,透過紗簾瞥往她道︰「青雅是在羨慕明月找到一個好夫君麼?」

商青雅神色微變,嘆道︰「天帝的身份並不難猜哩。」

明月收回目光,道︰「我在等青雅你揭開謎底。」

商青雅似是有些意興闌珊,道︰「除了你的父親袁天罡還能有誰?」

明月笑道︰「是嗎?家父怕是當不起天帝這名號。」

這時一直沉默的碧秀心開口道︰「若是威震正邪兩道達兩百余年的聖帝向雨田也當不起天帝之稱,世間又有哪個敢妄稱?」

商青雅淺嘆一口氣,道︰「向雨田在魔門中的居住之地不正是天帝山麼?聖帝天帝都叫了兩百年了,還有必要否認麼?」

明月也隨之一嘆道︰「想不到短短兩句話的工夫,小女子就由袁改姓為向了。我很好奇,家父一介江湖術士,何時與邪帝向雨田成為一人了?」

商青雅道︰「一介江湖術士也能將明月你的身手培養的如此了得,真是稀奇呢。普天之下,舍向雨田外,尚有哪個人,哪方勢力有足夠的能力開創天門,將各行各業的人才一網打盡,把以大隋為中心的大小三十九個國家所有財富的百分之九十用區區一張紙做的銀票全部撈走?」

碧秀心道︰「又有誰能將你的好郎君凌風一度打成失憶呢?」

明月雙目射出悲痛之色,低聲道︰「你們在想以我為餌,誘出家父來麼?」

碧秀心道︰「天門勢大,是在座每個人都不願意看到的。」

明月道︰「傅大師貴為高麗的守護者,當然不希望高麗半島將來被一個大一統的國家吞並。秀心你和青雅都試圖掙月兌天門的枷鎖,與女兒團聚,這個我也可以理解。現在我只好奇邪王又是抱有什麼想法呢?」

石之軒自在地飲了一口茶,道︰「為振興聖門,覆滅天門勢在必行。」

明月道︰「邪王此話言不由衷吧?家父既是魔門聖帝,那麼天門的思想要旨便與魔門一般無二,其中區別不過是名稱不同罷了。他日打破儒道的局限,重現春秋戰國諸子百家爭鳴的盛況決非夢想,邪王有什麼理由阻攔這一切呢?」

石之軒嘆道︰「石某慚愧,沒有聖帝看的長遠。聖帝眼下這般做法,分明是將我們兩派六道視若毒瘤,這才另起爐灶,以一全新的門派來完成他心中聖門的理想藍圖。」

明月道︰「邪王能看通透就好。如今的魔門可謂妖魔橫行,豺狼當道,依我看早是不破不立的光景。陰癸派以色侍人,並與慈航靜齋搞出二十年一度的正邪對決,目光之狹隘,真是可笑復可悲。花間派看似多情,實則無情,游歷花叢,于世無益。補天閣大行刺客之道,天蓮宗醉心商賈之爭,魔相宗投靠異族,數典忘祖,滅情道販賣婦孺,喪盡天良,老君觀沉溺男女采補,聖極宗四個廢物更是凶殘成性,無一成器。如此魔門,想必即使祖師天魔蒼噱再世亦難忍受吧?」

石之軒道︰「聖門衰落至今,無非兩派六道各自為政的緣故。長久的分裂使得聖門距原先重現百家盛世的理想漸行漸遠,所以我等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聖門重新統一。」

明月道︰「哦?這麼說邪王一統魔道了?可喜可賀!」話鋒一轉道︰「既是如此,為何要尋小女子晦氣?」

石之軒道︰「天後誤會了。石某武藝低微,難以懾服諸位同道,所以與婠婠師佷合計後,決意一齊向明月你的夫君大人效忠。你們夫婦一體,天門聖門不分彼此,豈不快哉!」

明月錯愕道︰「那麼邪王四位此來莫非是要為小女子助拳?」

事實當然不是這樣。

否則為何商青雅與碧秀心仍鎮定如常?

石之軒道︰「石某既然投誠,自然不能任他們取了天後的性命。但身為僕役,為主分憂乃是份內之事。為了主公的萬世江山,我等自然也有義務為主公排除隱患。」

明月嘆道︰「說了這麼多,邪王還是要殺家父?」

石之軒道︰「听說聖帝在與主公交手時身受重傷,至今未愈,石某不敢錯過這個機會。」

參加過天門開派大典的他對這來源不明的信息確認不疑。

明月道︰「可惜家父未必會趕來呢。」

石之軒道︰「所以我們需要明月你來演場戲。」

明月道︰「一場我重傷待死的戲。」

石之軒道︰「不錯!」

明月道︰「你不怕弄假成真?」

石之軒道︰「一個女人如果真愛他的男人,就該有為他犧牲的覺悟。」

明月道︰「這的確是個令人心痛的覺悟。不知你們哪個先來動手?」

一片默然。

縱然他們有千百條論據說明他們在為凌風著想,但殺死他的女人可能會招來怎樣的怒火,誰也無法預料。

所以,每個人都在細細思量其中的利害關系。

終于——

「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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