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歡笑了，「你還記得這些？」
「忘不了了。」徐然苦笑著，「其實時間真是個難以捉模的東西，有時候你覺得你好像已經抓住了它的軟肋，讓它能夠臣服于你，可當你全心準備好的時候，它又像泥鰍一樣逃的無影無蹤，所以記憶也是這樣，熱鬧的時候它不跑出來，偏偏最孤寂的時候它跑來笑話你。我以前覺得我能忘，不過現在想想，忘不了也好，至少在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繼續說，「還有她的氣息。」
「你……」
「我知道你想勸我，沒事，這麼多年我都過來了，你瞧，我現在還不是過的比誰都好？」徐然淒淒然的笑了，其實他心里清楚的很，在蘇皖離開的那時起，他的心就已經不完整了。
曼歡知道再多說還是無益，索性不聊這些。
出了電梯，再轉彎，過了兩間辦公室，徐然突然頓住了腳步，道，「到了。」
曼歡一仰頭就看到「ManagerOffice」幾個英文，徐然說，「我就不進去了，有時間一起吃飯。」
「好。」
她敲門，當里面傳來「請進」時，她推門而入。
顧祈年抬頭的一瞬愣在那里，「曼歡？你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嗎？」曼歡冷笑，「還是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不準我來了？」
顧祈年的眼神里閃過一絲疑雲。
曼歡走近了繼續質問顧祈年，「為什麼要撤銷和AMG的合作？你知不知道因為你隨便的一句話，AMG要損失多少人力財力？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嗎？顧祈年，你不要以為這個世界好像就是為你存在似得好不好，一個人不可能強勢一輩子的，你這麼做有沒有想過以後？有沒有想過當你不再強勢的時候，別人是怎麼欺負你的？」
「所以，你在替周恆生質問我嗎？」他冷峻的容顏上冰霜如刀。
曼歡看著他，眼神毫不畏懼。
「不要總是把恆生扯進來，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只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顧祈年，你老實回答我，你到底有沒有關心過我的感受？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讓我一瞬間失去了兩個朋友？」
「朋友？周恆生和周詠言？呵！你把人家當朋友，人家未必把你當朋友！」
「那是我的事！」曼歡咬牙切齒的說，「我今天過來只是想問你，要不要重新考慮和AMG的合作。」
「不必考慮。」
「顧祈年！！」
「我在。」顧祈年壓抑住自己內心躁動的情緒，定定的看著曼歡，直把曼歡逼到角落里，「我今天也想問問你，沈曼歡，這九年，我顧祈年，到底有沒有真正進入過你的心里！」
「沒有！」曼歡賭氣的叫了起來，她又想起了蘇皖和她說的那些話，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這樣近距離的靠近祈年的時候，蘇皖是氣息就會圍繞她的周遭，讓她無所適從，她幾乎快要窒息。
「沒有沒有！！」
「很好。」顧祈年放開了他，後退了兩步，看著房間內只離自己一米之遙的沈曼歡，為什麼，為什麼忽然會覺得那樣的遙遠？昨晚的一切恍惚的就像是一場夢。
黃粱一夢呵。
他冷笑道，「既然這樣，那麼，從今往後，你就不要再來找我了。」
他甚至都不大清楚自己此刻說過的話，意識逐漸混沌和模糊，曼歡就像是他生命里的一盞啟明燈，現在這盞啟明燈突然被人拿走了，他覺得亂，十分的亂。
所以說，愛是毒藥，明知道結果如此痛苦，當初卻依舊甘之如飴。
曼歡听到他後來說的話，「我對你，倦了。」一顆心終于分崩離析了。
從什麼時候起，愛一個人開始進入了疲倦期呢？曾經曼歡以為，只要兩個人足夠相愛，只要兩個人意志堅定，哪怕天荒，哪怕地老，哪怕天涯，哪怕海角，只要他還活著，她就會活的等他回來。
因為活著，就是希望。
可沒有人告訴她，有時候，愛，比死還讓人絕望。
海誓山盟還沒有建立已經灰飛煙滅了，曼歡想笑，喉嚨卻被堵住了，一股股的寒氣在身體里橫沖直撞，不記得後來是怎麼跑出辦公室的，只是隱約記得自己好像撞到了什麼人，而祈年的聲音是如此溫柔的呼喚她，「喬琪，你沒事吧？」
她含著淚，狼狽逃離。
有人說，臉面這種東西丟一次就夠了，沒必要丟第二次。可是有時候明明愛一個人，明明每個人都說愛情是平等的，可愛的比較多的那個注定要處于下風，也注定，要接二連三的丟失臉面，直到最後厚顏無恥，百忍成鋼。
曼歡一直覺得自己的修煉還沒有到家。
所以哭著去找周詠言的時候，還是把詠言嚇了一跳。她其實以為自己可以的，可以一個人獨自承受這些，她萬萬沒有想到祈年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怎麼就倦了？怎麼就忽然倦了？
越想越堵得慌，曼歡坐在咖啡廳里嚎啕大哭，像個小孩子，她再也不要顧及什麼顏面了，反正早已經丟沒了，難道為了顏面都不準傷心難過哭泣麼？
詠言不知道該怎麼勸，當然，她更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好不停的替曼歡遞紙巾。
曼歡從來都沒有像現在哭的這樣絕望過，一開始她以為自己頂多心酸吧，然後默默的在心里淌下兩行淚水，她以為這麼長久的時光里，她的愛啊，應該也被時間虛耗殆盡了，可是曼歡想錯了，原來真正愛一個人並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流逝，反而會越來越愛，越來越……難以舍棄。
你信麼，這世上當真是有種感情非某某不可的。
只要你來，只要你，其他的人，全都不作數。
整個下午的時光，詠言終于看著對面的曼歡慢慢的恢復了平靜，她試探性的問她，「曼歡，你幾天怎麼啦？是不是我哥哥他又欺負你了？都怪我啦，哥哥之前也在電話里罵我，他怪我把公司的事情告訴了你，你別哭了好不好曼歡，我知道我錯了，我沒有要故意害你傷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