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心髒疼痛的像是沒有了知覺一般。
「顯然,是為了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嚴冰盡量說得很慢很慢,不讓自己的忿恨影響到陸辰逸,「估計是那個男人容不下你的孩子!天底下又有幾個男人能容得下自己的女人替別的男人生孩子?天底下,又有誰會像你陸辰逸一樣傻,一聲不吭,替人養了這麼多年的孩子!」顯然,從老杭嘴里,嚴冰也知道了陸辰逸的家事。
從他知道這件事的那一刻起,他就恨不得將那個女人碎尸萬段,這些年來,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女人,他和好兄弟便不會翻臉,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女人,他的好兄弟也不會落得今天這樣的下場,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女人……
他不想再想了,總之,那個女人似乎天生就是陸辰逸的絆腳石,無論到哪里都是,所以,他早就提醒過他,但是他就是不听,現在孩子沒了,女人跟別的男人跑了,作為自尊心極強的陸辰逸,又身負重傷,他怎能受得了這樣的雙重打擊。
所以,有機會,他嚴冰第一個不放過的就是毀了他兄弟一輩子的女人——方雅靜!
不過嚴冰說的對,他真是傻,真的真的很傻很傻。
傻到居然等著一個已經投入別人懷中的女人想要回家。
他是天底下最大的一號傻X!
「需要我幫你查查那個男人的底細嗎?我就不信死了的人還能活過來。」嚴冰叉著腰,很顯然對于這件事情相當的不滿意,只是沒有陸辰逸的允許他不敢私自動手。
但是真要查那個男人,那肯定需要很長的時間,因為那個男人三年前的資料全是一片空白,有點棘手。
但是,沒有他嚴冰查不出來的事情!
搖頭,陸辰逸搖頭。
面具下的那張冷硬的臉充滿譏諷,「不需要,他想當陸辰軒,就讓他當吧!」
不需要了,無論如何,事實上,因為「陸辰軒」兩個字,他和他的孩子像垃圾一樣被拋棄了。
這輩子,因為那個孩子,他絕不可能再原諒她!絕不可能再把自己變成可笑的傻瓜!
深呼吸了一口氣,他靜等胸口的劇痛慢慢的淡去。
一夕之間,突然,他醒了。
情滅。
情醒。
胸口,一切都空了。
痛到極致,然後徹底醒來,原來就是這種感覺。
「嚴冰……告訴所有人,陸辰逸死了。」冷聲,他干脆得告訴嚴冰他的決定。
斬斷一切,陸辰逸死了。
從此以後,這世界上,再也沒有陸辰逸這個人。
陸辰逸三個字已經跟著那份愛情歸了土。
將她由心上移除得干干淨淨,不留一絲痕跡,他轉身,干脆得離開。
他傷的起!
只要現在覺醒就行!zVXC。
時間不斷從指縫中流逝,一晃,十個月便已經過去。
「陸辰逸……一起走……」
「一起走……」
猛地,她的眼楮驟然睜開了,一聲重重的冷抽嬌喘。
冷汗,沁出額間。
又……做惡夢了……
夢一直徘徊在他把她抱上飛機,他與她最後的分別……
要死,死在一起。
結果,他騙她……
靜靜地攤開自己的雙手,任清晨的微光,透過十指,傾瀉而入。
光,始終是留不住的。
所以,到頭來,人的兩手永遠是空空的。
不止一次,她怨恨這雙手,為什麼這麼嬌弱無力,明明已經用力擁抱他,最後卻怎麼也無法把他受傷的身體扯上飛機。
正如她的雙手怎麼也捂不住,他胸口那一片令人崩潰的鮮紅。
陸辰逸,一起走……
那麼強烈的願望,到頭來,卻只能徒留遺憾,獨自微嘆。
「我們的孩子,我想要!留下他!」第一次,他放下所有的驕傲,懇求她。
「如果我死了,把孩子生……下來以後……送到龍門堂交給嚴冰撫養……」
他要那個孩子……那麼堅決,那麼強烈……
但是,她沒用,保不住他們的孩子。
孩子,是她害死的。
仰著頭,不讓眼淚流出。
很久、很久之前,她就告訴自己,眼淚是最軟弱的表現,如果那一日,她不是哭喪著臉得那麼傷心,哭到全身沒有力氣,也許,她就能把他拉上那架飛機……
很久、很久之前,她就告訴自己,眼淚是世界上最廉價的東西,如果眼淚有它的價值,為什麼上帝不把那個孩子還給她?如果眼淚有用,為什麼,她只能選擇在人工流產同意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孩子,死了。
陸辰逸,也死了。
一切,都死了。
只留下她這個軀殼。
……
她以為她能等到向他解釋的機會,但是,他死了。
……
焦急、茫然、無助的等待,卻等來他的死訊。
龍門堂派了一個人過來,語氣很簡單的告訴她,他胸口中了兩槍,連尸首也在亂葬崗里,化為了灰燼。
然後,律師過來簡單宣讀了財產分配。因為意外死亡,根據法律程序,他名下的流動資金、不動產、股權全部都留給了兩個非婚生子女。
一切,就這麼簡單,而已。
就這麼,死了……
人的生命,怎麼可以就這麼簡單的死了?
她不信,不想相信。
于是,她瞞著所有人,偷偷帶著兩個孩子,去了一趟伊朗。
去了一趟他們口中的亂葬崗。
但是,他們找不到他。
連灰燼也沒有。
親眼目睹這樣人間煉獄一樣的地方,他怎麼可以死得這麼潦草?
她們三個人,就這樣蕭條地站在那麼荒涼的地方。
死一樣寂靜的地方,空中不斷飄散著淒厲的哭聲。
兩個孩子哭得肝腸寸斷。
小貝更是病了整整一個月。
小寶從此以後變得更加沉默了。
只有她,一滴眼淚,也沒有掉。
……
清晨,帶上一束小稚菊,穿著一身潔白的衣裳,她到了後山。
那里,葬著一段她的初戀。
那里,葬著一個小生命。
那里,還葬著……
將黃色的小稚菊,輕柔地擱在那個小生命的墳前。
……
她一醒過來,那個白胡子醫生就沉痛地告訴她。
「方小姐,你肚子里的寶寶早在一周前已經失去了生命癥狀,沒有了任何胎心的搏動。」
一線檢查單,在她手里顫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
那張黑白的圖片上,她的孩子已經是橢圓形干扁的胚胎。
她的孩子,早就……
原來,一周前……
是她那時候吵得最凶,執意要流產的時候,原來那時候,她和他的寶寶,就松開了他們的手,獨自離開了……
一直,一直以為,那個清晨,那些咖啡色的出血只是正常現象。為什麼,那時候她甚至一點關懷也沒有留給那個孩子?
媽媽總說,每一個孩子都是上帝的恩賜,但是當時的她,將這項恩賜如此棄如敝屐,所以,上帝收回了他的恩賜,狠狠地懲罰著她。
是她,害死了他們的孩子。
「方小姐,請你盡快動手術,如果晚了,會引起宮腔感染,嚴重後果可能會引致終身不孕。」
所以,她簽下了流產同意書。
所以,只能流著眼淚,讓她的孩子從她的體內硬生生被刮除。
……
後山,一共有三個墓碑。
一個相當整潔,雖然,已經形同虛設,因為,墓碑上的人已經回來,但是,她還是習慣性地將墓碑清理得很整潔,習慣性地和照片上的人說說心事。
那個墓碑對面,是一個小墓碑,每一日,都有一束小稚菊。
那個小墓碑旁,有另一個墓碑,上面雜草叢生,顯然,無人打理。
沒只留也。她靜靜地凝視著,那個那麼唐突的墓碑。
她從來不打理它,是因為,她始終不能相信,陸辰逸死了。
……
她一直在想。
是不是因為,孩子沒能保住……所以他生氣,不再回家了?
是不是因為,他傷得很嚴重……所以,把她和孩子們都忘記了?
是不是因為,他殘疾了……所以,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回來?
是不是因為……
……
那麼多假設,那麼多可能,只是她不想相信,陸辰逸真的死了。
那個說要永遠永遠保護她和孩子們的男人真的死了。
留下了一大筆富可敵國的財產……留下她和孩子們……
他真的死了?……
……
他們原本就沒有真正的婚姻關系,兩個孩子也並非他的親生骨肉,但是,孩子卻繼承了一切財產。
但是,錢能給這個家帶來什麼?
永遠換不了歡笑。
這個家,已經沒有歡笑,因為,連孩子們都不再像以前一樣,稚氣、天真的調皮笑著。
……
「大清早的,怎麼又在這里?」一個不悅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寂靜。
正坐在「陸辰軒」墓碑前的她,抬眸怔怔地凝視著那張俊美的臉,覺得依然如此陌生。
他真的是照片上的軒哥哥嗎?
一個人換了一張皮相,就真的找不回原來的感覺了?
她依然有種錯覺,她的軒哥哥永遠長眠在地下……
那張俊美的臉上攝人心魂的迷人黑眸冷冷地掃向了「他」對面的那座墓碑,看到依然是雜草叢生,雜亂不堪的樣子,他沉著的臉稍微緩了一點神色。
但是,很快,他的黑眸在接觸到了小墓碑上那束小稚菊時,頓時,黑眸里寫滿毫不掩飾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