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的,她看到後座上,坐著一個高大的男人,正低著頭,看著手里的報紙,男人的臉剛好被嚴潔玲瓏有致的身軀整個擋住。
她看得模糊,無法看得真切。
但是,有一股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覺,如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
她有種很強烈的感覺,車上的男人,就是每夜令她午夜夢回驚醒的男人,她有種很強烈的感覺,車上的男人,就是那個拉扯著她的手一直不肯放,要死死在一起的那個人。
「陸……陸辰逸!」她小聲地喃喃。
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名字就這樣月兌口而出。
「呯」的一聲,車後座的車門關上。
轎車駛出了停車位。
「陸辰逸!陸辰逸!」連忙,她追了出去。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執著什麼。
明明,那是一個,連面孔都還沒有看清的男人。
但是,她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執著是什麼。
她一定要知道,他是生,還是死!
「陸辰逸!陸辰逸!」她失了往日的淡雅,手里的領帶,也因為焦急的追趕落灑了一地。
但是轎車絲毫沒有減速,將在後頭的她,遠遠地拋開。
其實,他看到她了。
但是覺得沒有必要搭理,因為他是釋然,不是陸辰逸,陸辰逸已經死了,從今以後這個世界上只有釋然,沒有陸辰逸。
淡淡的,收回後視鏡里的目光。
「釋然,你是不是看到什麼了?」嚴潔的神情很沒有安全感。
不可否認,她很緊張,既期待這一刻的到來,又害怕這一刻,如果他還在意,怎麼辦?
許許多多個怎麼辦,纏繞到她像一個普通的女人那樣沒有安全感。
「我應該看到什麼?」淡淡的釋然反問。
「釋然,剛才在專賣店,我遇見了方雅靜,她在挑買領帶!」嚴潔忐忑不安地觀察著他的表情。
「嗯。」應了一聲,他依然毫無反應。
「釋然!讓我看著你的臉!」嚴潔出言要求。
自從他戴上面具以後,她再也沒有辦法看清他的臉,更沒有辦法通過他的神色,了解他的內心。
這一刻,隔著面具,她很沒有安全感!
靜靜地,他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他有了缺餡的臉暴露在陽光里。
他的臉依然有好幾道觸目驚心的傷痕,被蛆啃咬過的地方,血口早已經愈合也長出了淺紅色的新皮膚,現在的他的臉,一點也不再英俊,甚至有著嚴重的缺陷,但是冷硬的五官組合起來,反而相當有男人味。
這張性格的臉,完全見不著任何喜怒哀樂、七情六欲的痕跡。
他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毫不閃躲,他的雙眸望進去,他那茶色深邃的瞳孔內仿佛大海一般深沉,深沉得會令人溺水在那片汪洋里。
同時,海,也是沒有溫度的。
他的雙眸,無情無欲,更無波無浪,他真的太平靜,太平靜,平靜到仿佛沒有靈魂竄動的痕跡。
一個硬生生剮了心的陸辰逸,一個不懂愛的釋然。
「剛才去哪里了?」嚴潔轉開話題。
「去了武館。」他惜字,但是對嚴潔有問必答。
嚴潔已經收到風聲,武館收了一個特殊的學生,是釋然領進來的。
她知道,那個孩子是誰。
「釋然,我們也生一個孩子吧。」靠在釋然胸前,嚴潔像普通的女人一樣,期待將來,規劃未來。
她知道釋然是個傳統的男人,他喜歡孩子,更放不下那兩個養育了多年的孩子,所以為了他,她願意金盆洗手,從此成為最平凡的女人。
枕著的那個胸膛不自然的,僵了一下。
「這麼遙遠的事,走一步算一步吧。」他的語氣不冷淡,但是有點敷衍。
「釋然!」嚴潔擺正他的臉,不許他敷衍。性感漂亮的唇覆上他性格的薄唇。
他僵住了,很僵很僵。
但是,他沒有推開她,因為,不可以。
這個吻,像過去的所有吻一樣,只是唇與唇的粘接,甚至沒有舌與舌的交纏。
半年了,不算交往的時間,他們在一起已經半年了。
但是他們的關系僅限于此。
其實,她明白,釋然之所以跟她在一起,是因為愧疚,是因為責任。
但是,如果這份愧疚,這份責任,能給她一個從此天長地久的機會,那麼也無妨。
「釋然,你怎麼過今年的生日?不許說隨便!今年是我第一次幫你過生日,所以不許你不在意。」她枕在他胸前,假裝兩個人相愛。
「找嚴冰,烙豪一起,在家里吃頓飯。」他語氣平平地提出自己的建議。
知道他不喜歡去人多的地方,更有點失望,就算是生日也沒有兩個人的單獨約會,但是嚴潔還是點頭。
因為,她愛他。
……
「這真的是嚴潔做的?」嚴冰望著一桌精致的西餐,嘴巴張大到活活像塞了一個駝鳥蛋一樣夸張。
不等大家一起開伙,嚴冰已經私自坐下,切了塊牛排,做了第一個勇敢者,「娘的!」才吃了一口,嚴冰已經破口大罵,髒口出章,「呸,我操,嚴潔這東西你都做得出來,你還是人嗎?!」
被質疑「不是人」的女人,面無表情動作優雅地切了一小塊牛排,微笑著,放入釋然的餐盤。zVXC。
嚴冰恨恨地擱下刀叉,準備餓死也要有骨氣。
做這頓牛排的女人,絲毫懶得搭理他。顯然,另兩個男人也沒睬他,繼續低頭吃著自己的晚飯。
嚴冰頓時嘔到快吐血。
望望釋然,又望望夏烙豪,這兩個男人真是天生絕配,一個冷得跟塊冰似的,一個淡得跟杯白開水似的,住在一起都近十個月了,兩個人各自為營,沒有必要,彼此不打擾對方的生活,居然一點矛盾與摩擦也沒有。
這頓晚餐,除了一個人氣飽了外,其他三個人都吃得飽飽的,釋然的生日很簡單,四個人聚在一起,坐壁爐邊,喝幾杯紅酒,就度過了他28歲的生日。男望出你。
大家都喝得有點差不多了,嚴潔從地毯上拉起釋然。
「釋然,試試看。」她幫釋然月兌去原來的家居服,將休閑服為他套上。
簡單、大方,線條流暢的設計,穿在釋然高大健碩的身體上,越發的俊挺。
「真是重色輕兄,我從小到大生日,做妹妹的連一條手帕也沒有送過給我!」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壁爐映照的,嚴冰的臉紅紅的,相當的帥氣,此時他在不滿的大聲嘟喃。
照舊,被兩個男人無視掉。
嚴潔幫他扣上袖扣,手臂環上他冷硬的脖間,漂亮的臉孔貼上他的胸膛,今晚氣氛這麼好,她順便提出自己的要求,「釋然,我搬過來,照顧你的飲食起居,好嗎?」
她故意當著其他兩個人的面,因為她知道,釋然永遠不會讓她下不了台。
但是,釋然還是平平的神情,「以後再說吧。」
永遠是這句話!
嚴潔迷人的笑容凍結,頓時有點氣結,「你們玩!我先走了!」
不悅的,她拋下所有人自行回家。
整個原本平和的氣氛,頓時尷尬凍結。
釋然望著她的背影,眼神深邃,無可奈何。
「所以說,釋然為什麼要和嚴潔交往呢?」嚴冰並沒有喝醉,嘆了口氣,「我始終認為,你和嚴潔在一起,還不如隨便找個女人過日子來的干脆點!起碼,還下得了手。」今天,他已經做足活路氣氛的話題,但是,絲毫不起效。如果擱在普通的情侶身上,肯定雙方會很羞澀。
夏烙豪優雅地酌了一口紅酒,不甚在意地隨口問問,「為什麼下不了手?」這句話,有點奇怪。
「操!又不是同性戀,對自家兄弟下得了手嗎?!」
這句話更怪了,嚴潔明明是很漂亮迷人的女人。
夏烙豪沒有繼續追問,他的好奇心一向不重。
但是,釋然懂嚴冰的意思。
確實,嚴潔在他心里就是伙伴,如同兄弟一樣,並不是女人,所以,如果發展到最後一步,確實有點牽強。
「我會娶她。」他沉聲說著,算是一個交代。
娶嚴潔,是早在發生那件事後就下定了的決心,如果不是嚴冰不贊同的阻撓,可能當時早就直接結婚了。
他會對她負責。
這是他虧欠她的。
「釋然有必要這樣做嗎?我知道,如果不是為了救你,嚴潔也不會被人……」想起那件可怕的事,就算是七尺男兒,嚴冰也再也說不下去了。
他是不合格的哥哥,這件事,他無法偏幫妹妹,嚴冰始終不認同,倚靠責任與愧疚,嚴潔可以謀取婚姻。
釋然坐在壁爐前,火紅的火種,照得他通體的暖紅,但是壁火的映照下,他的影子,反而格外的孤寂。
明明是三個人的倒影,但是,好像永遠只有他一個人一樣。
夏烙豪清冷的眼眸望著那影子,也沉默,若有所思。
三人沉默良久,突然,釋然冷聲地詢問嚴冰,「哈比有消息了沒有?」
這個人渣,單單為了嚴潔,他絕對絕對不會放過他!
「已經有點眉目了!」嚴冰的神色也瞬間嚴肅了起來。
「這個人,我親自來。」釋然緩緩地說,聲音凍到連室內的溫度都低到和室外毫無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