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喊他陸辰逸!!
這種激動,就好像一個學生,他的成績從80分,到99分,再到現在的100分。
100分的確認。
釋然就是陸辰逸!
即使已經早從他的體形,他的聲音,他的氣息中已經確定,但是,怎麼比得上他自己的默認?!
只是隨便快速的收拾了一下護照、身份證、銀行卡,夏烙豪扯過釋然就走,「剩下的行李托運給我。」
點頭,不再多說一句話,釋然步出了房子,將「家」留給了身後的女人。
全程,他甚至沒有仔細打量過「女人」一眼。
……
在夏烙豪焦急的催促下,終于北京時間早上6點01分,飛機在郊區那間專門關押刑事犯罪的犯人的監獄旁的山巔上,險險的找了一個空位降落。
「欣兒!」夏烙豪眼尖,已經看到一個穿著一身素色衣服的女孩,抱著黃皮紙袋的自身檔案,低著頭,沉靜的準備沿著山路下山。
女孩頭發短到不能再短,臉色因為久不見陽光,而顯得蒼白到透明,最重要的一點,女孩給人一種相當安靜的感覺,安安靜靜到連走路也沒有聲音。
跳下飛機,穿著一身雪白的襯衣的夏烙豪,干淨、純粹的耀眼。
那個女孩用五指擋住陽光,仿佛非常不適應這樣的光芒。
努力的,那個女孩子睜開眼楮。
「烙豪……」女孩驚呼出聲。
連驚呼,女孩也是很小聲。
女孩的意外在情理當中,因為這一次被提早釋放,陸辰逸也是昨天半夜才收到消息。
女孩安安靜靜的越過夏烙豪,好奇的打量著他身後的那架黑色直升飛機。
畢竟直升飛機並不多見。
但是,顯然,有個人不容她分散注意力。
夏烙豪緊緊的擁住了她,緊得仿佛想把她嵌入身體一樣急迫。
女孩笑了,安靜的臉終于有了裂痕,奪目璀璨的笑容在她臉上綻放。
凝結著淚光的笑容。
「我出來了。」女孩說。
「我知道,我知道!」夏烙豪干淨的磁線走調,激動的將女孩擁得更緊了。
仿佛恨不得現在的他們能馬上糅合在一起。
「我自由了!」
女孩的眼淚傻傻的流下來。
「我知道!我知道!」第一次,釋然看見,一向清冷的夏烙豪居然激動到紅了眼眶。
面具下,釋然的唇也微揚了。
原本以為,今天會是很糟糕的一天,但是,原來幸福是會傳染的。
只是,他這個電燈泡,也該退場了。
「烙豪,我走了。」他簡單的招呼一聲。
簡潔的仿佛明天依然會再見一樣。
但是,他們都知道,可能終其一生,再無相見之日。
畢竟,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一個干淨到純粹。
一個黑暗到沉澱。
這樣不同世界的人,不適合彼此交往。
夏烙豪抬眸,目光復雜的望著他,「辰逸,謝謝你……謝謝你,信守承諾……」
不喜歡這麼客套,釋然面無表情的點點頭,轉身就向身後的直升飛機走去。
踩上飛機的踩板,突然釋然背著她們,沉聲說,「後會無期。」
後會無期,從此以後,夏烙豪和龍門堂毫無任何關系。
反而,夏烙豪輕松的笑了,學會了調侃,「我還想以後如果有什麼麻煩可以找你呢。」
「當然。」沒有任何猶豫,釋然點頭。
沒有說再見,釋然開著直升飛機,離他們越來越遠了……
「希望他不會一直是一個人……」夏烙豪嘆氣,雖然相處木訥,無法知心,但是兩個男人之間是有友誼這樣東西存在的。
回眸望著自己深愛的女孩,清眸深亮,「我比辰逸幸運多了……起碼,我們一直相愛……」
女孩抱著他的手臂,幸福在溫暖的流淌。
「烙豪,我想回家了。」女孩安靜的笑著說。
「嗯,回家。」
家,有彼此的地方,就有家。
牽她的手,他們在晨曦下,踩著黃土,沿著山路,一起下山。
飛機上的釋然,俯目,黃土上那顯眼的兩個手牽著手的黑點,溫情的一幕,永恆刻在他的記憶里。
其實,沒有人,對愛情是不向往的。
……
一直沿著回A市飛行航道,他又盤旋了很久。
只有他自己知道,為什麼,今天他非出來一趟不可,又為什麼,他一直不想回到那個城市。
現在時間已經過了12點,他曾經的愛,曾經的痛,正式寫下了帷幕。
今夜,將是某一個人的新婚之夜。
某一個,他曾經深深愛過的人,某一個,他已經硬生生從心里連根拔除了的人。
只是拔除的是對愛的記憶,拔除不了的是心底一直盤桓的浮躁。
從昨天一直到現在,不可避免的浮躁。
說不愛了,但是,那個女人在他心里一直還是存在著她的影響力。
釋然不說愛,但是骨子里埋著的還是那個陸辰逸,愛得很痛的陸辰逸。
……
清晨,她拿著拖把,吃力的清理這個家。
汗水,從她的額頭一直不住的往下滴。
從二樓再到一樓,他的家,有三百多坪,有二十幾個房間,豪華的程度,和他們以前的那個家,不相伯仲。
但是,這麼大的家,居然沒有一個佣人,她實在很難以相信,以前那兩個大男人是怎樣生活的。
從凌晨四點,她起床開始干活,一直到現在早上九點,她已經足足干了5個小時,但是,還是覺得好像根本無從下手。
她真的是當慣了千金小姐,當慣了豪門太太,擦淨最後一節樓梯,她癱在地上。
她,實在是……沒有體力了。
她知道,其實她不用做這些活,當時夏烙豪介紹她的時候,只是說她是廚娘,廚娘的工作當然在廚房。
只是,她一念及,如果空氣中有太多的細菌會危害他的身體健康,她就忍不住開始自作主張的清理房子。
再吃力的,她提起水桶,嬌喘著,動作搖搖晃晃,準備打掃客廳。
釋然一進門,就看到這樣的情景。
他的眉心微蹙。
哪里來的這麼笨的天兵?她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樣東西叫機器人除塵器嗎?
面無表情的走到客廳,他面無表情的將機器人除塵器打開,然後再面無表情的越過這個他以為的來自不知道哪里的「中年婦女」,眼角連一分關注也沒有多給予。
望著他已經遠得看不見的背影,她再望望地上發出「嗚嗚」聲,四處有規律的轉動,方便快捷,連死角也不放過的小型圓狀自動除塵器。
她的嘴巴張得老大。
不知道嚇到她的是突然而至的他,還是那個自動除塵器。
第一次,她覺得自己白痴透了。
整整二十幾個小時未閉眼,他也累了。
補了一眠,睡醒的時候,已經近傍晚。
原本應該睡得很沉的一覺,他卻睡得很不安穩。
過去的片段,不斷不斷的,如一幕老電影一樣,在他的夢中回放。
和陸辰軒鬧了捌扭,望著陸辰軒一怒之下走遠的背影,眼底含著淚水的她,在轉身,見到他站在一貫的那個位置,趕緊擦掉眼淚,對他展露一個牽強笑靨的她。
一邊哭一邊笨笨的不斷的向他的雙手喝著暖氣的她。
苦惱了,會碟碟不休,和冷眼以對的他,說著心事的她。
「我願意。」在聖潔的教堂,清脆的,甜蜜的,毫無猶豫的向陸辰軒許下婚姻承諾的她。點從也為。
「逸哥哥……我們的婚禮無效,好不好?……」慘白著臉,快哭出聲音了的她。
「停止,逸哥哥,求你!求你……」被他性侵犯,求饒著,最後一次喊他逸哥哥的她。
履行著夫妻義務,痛得直冒冷汗,把**當成一種煎熬的她。zVXC。
木然的接受所有,將情感封鎖,冷感、僵硬的她。
對孩子們柔柔唱著生日快樂歌,流轉在那聲音身上的,散發著璀璨柔和光芒的她。
渾身發著哆嗦,卻強裝貴婦一樣揚著下巴、目光凜然不可欺的她。
痛得坐起身體,抱住他,咬向他的肩膀,烙下深深的齒印的她。
用冷冷的眼神仇視著他的她,冷冷的嘲笑,絕不會生下仇人的孩子的她。
在槍林彈雨中,不顧生命安危,讓他接住槍的她。
哭著讓他一起走的她……
……
每一個她,記憶里,每一個笑容,每一個神情,仿佛都已經烙在了骨髓。
……
無愛,無恨,為什麼卻記憶依然這麼鮮明,鮮明到,胸膛慚慚隱痛。
他睜開眼,知道,夢醒了,散了。
只是,為什麼,突然會夢見她?
是因為北京的那個清晨,緊緊擁抱著彼此,會牽著彼此的手,相約永遠的情侶?
閉上眼楮,他任心痛慢慢的陣陣隱去,再睜開眼時,他已是無堅不催,不受任何影響的釋然。
面無表情的扣上面具,釋然找不回自己,更加找不回陸辰逸遺失的心,所以,釋然把一切拋棄,七情、六欲、渴望、需求。
釋然活得不真實,因為,他象一個沒有心的機器人。
釋然活得真實,因為他沒有愛情的隱痛。
打開台燈,他看了一會兒書,胃開始有點鑽心的痛,哦,他好象餓了。
他好象也差不多二十幾個小時沒吃東西了。
習慣性的,他穿戴整潔的下樓,習慣性的,他差點喊出「烙豪」的名字。
恍然驚悟,他又一個人了。
會寂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