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不發,他冷著一張臉,下車將東西裝入後備箱里。回去的路上,車廂里還是無語,但是明顯的,空氣里結了冰,凍了寒。
「叫我買了……玉米,買了豬肋排了……還有,牛排……」她忐忑的囁嚅著,這樣的氣氛令她很不安。他斜瞥了後座的她一眼,「你餓了嗎?我下廚好不好?牛排你要幾成熟的?」其實,她是知道他只吃三成熟的牛排。
收回冷眸,他繼續一聲不吭,車子飛速經過暗壓壓的稻草地的時候,他思忖該不該把這企圖戲弄他的女人扔下車?但是轎車並沒有減速,所以,車後座的女人絲毫不知道剛才她險些經歷了生死劫難。zVXC。
「其實、其實……我現在已經會煮東西了,你、你要吃什麼,我都可以燒給你吃!我保證,我發誓,一定不會殘害你的胃!」她還在後座渾然不知他蘊藏的怒意,依然喋喋不休的拼命保證。
「吱」的一聲,轎車馳入別墅區,他停好車,從後備廂里提出購買的東西,一言不發的進入,扔到廚房,就冷著臉準備上樓。她緊忙小跑,跑進,扯住他的衣袖。「你還沒告訴我,你要吃什麼呢!」她狠執著,她一定要讓他明白,很多事情她可以學著做的很好,包括……做一個好妻子。
他回身,俯望著她,茶色的瞳眸宛若兩潭冰泉,冷冷的凍進了她的心。寒意,逐漸的沁入她的骨髓。在那一言不發,酷凍的兩潭冰泉,她心驚,慢慢的,懼怕的,手指松開了緊拽著他的衣袖。
冷冷的再望她一眼,他唇角冷然的扯動,仿佛象一抹不屑的嗤笑,轉身,他毫不猶豫的離開。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她說不出來,只覺得心,很慌很慌。
……
他推開自己的房間門,一室隱約消毒藥水的氣味。將自己扔進床里,曾經受過創傷的雙腿,右手,都隱隱作痛著。沒關系,痛楚遲早會過去的。就像現在一樣,無論是誰,他的心,都麻木到沒有知覺。
早上,兩個小家伙換上新衣,嘰嘰喳喳吵個不停。昨天晚上,他們壓根兒就興奮的睡不著覺,今天清晨六點多,他們就坐在餐桌上,等待他們的爹地。但是他們等了又等,原本想一起吃的早餐,從熱變成冷,再加熱,再到挨不住餓先用餐了,用完餐,水果吃了一個又一個,他們的爹地還是沒有下樓。
中午的時候,釋然才穿著一身休閑服,步下了樓梯。兩個孩子頓時馬上從凳子上蹦了起來。「爹……釋然叔叔!」聰明的小貝在小寶瞪眼的警告下,馬上改口。「恩」他平淡的應了一聲。其實他听到了前面那個「爹」字。
孩子們活潑的樣子,應該已經是吃飽穿暖。他從櫃子里找出剛買的泡面,他到飲水機上沖上熱水,拿到餐桌上,就準備開動。其實,他也看到了「歐巴桑」欲言又止的眼神。只是懶得搭理。泡面剛沒吃幾口,就看見小公主跑進跑出,屁顛屁顛的端著一盤芝麻雞,獻寶似的端到他面前,「釋然叔叔,很好吃,很好吃哦!小貝特意留給你的!」
現在媽咪的廚藝雖然不能媲美大廚,不過真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哦!反感的,他緊蹙著眉,一手推開那盤芝麻雞。其實,他反感的不是食物,而是做食物的人。食品能不能給人帶來感動,首要條件,要看那個人抗拒不抗拒,否則一切面談談。而他,相當抗拒她的任何討好。
但是,他一推開那盤食品,受傷的首先是女兒弱小的心靈。「釋然叔叔,是不是不喜歡小貝?」小小原本興奮的心,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一樣。望著女兒泫然欲泣的小臉,他冰冷的心,無法不柔軟。
「沒。」他重新接過那盤芝麻雞,擱在一邊。重新低頭吃了幾口泡面,抬眸,女兒還是受傷一樣的眼神。
「要爬我腿上嗎?」他語氣平淡的問。他知道怎麼哄小公主。
果然。「耶!好耶!」小公主馬上臉上堆滿了璀璨、甜美的笑容,趕緊趴住他的腿,努力的往上爬。他順手將她抱了起來,安置在自己的大腿上,站在旁邊的小寶,用又羨慕又嫉妒的眼神望著姐姐。但是,釋然叔叔就是不開口,讓他也爬上去。
釋然面具下的唇微揚。沒辦法,他就是重女輕男。女女圭女圭應該當寶養著,男女圭女圭應該當草擱著。他的右手搭在女兒的小腰上,左手繼續動著叉子,吃著碗里的泡面。「釋然叔叔,嘗一口!」小公主的小手也沒閑著,忙碌的用刀叉割下一小塊芝麻雞,就往釋然的嘴邊遞。
他的唇緊抿,無論女兒怎麼呢噥軟語的哄慰,就是不張口。
他不是沒看到,角落邊一直怔怔站著的女人失落的眼神。他很固執,他的性格一旦固執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但是沒辦法,他天生性格如此。而這一次,對她,他是前所未有的固執。
「釋然叔叔,嘗一口!真的很好很好吃哦!包你吃了不停的流口水!」他懷里的小家伙,也在與他比著固執,看誰能堅持到最後。
她一定一定要推銷媽咪的食品,媽咪難得能將一只雞烤成金黃色,怎麼說她也要捧場,大力的推銷。一大一小,正在拉著鋸力賽。
某個鼻子很尖的人,一進房子就聞到美味食物誘人的香味。「哇靠,有吃的居然不算上我!」嚴冰正想探探風,兩個小家伙是不是被收進了這個房子,沒想到,居然就撞見了如此美事。
「你不吃哦?那我全包了!」不客氣的,嚴冰將整盤芝麻雞端了過來,痛快淋灕的吃了起來。
「嚴叔叔不許吃啦!那是媽咪特意留給爹地的啦!」情急之下,小公主沖口而出。
頓時,整個空氣都僵凝住了。角落邊的女人,冷汗直冒。餐桌上的男人,眸底更加暗沉了。而嚴冰,刀叉停頓住,整個目光頓時凌厲了起來。
「我不是你爹地!」矢口否認,他不喜歡自己和她的稱呼聯在一起。
他愣著一張臉,抱起小公主,準備把她擱下。
情急下,小公主哇哇的大哭,「騙子!你這大騙子!你明明就是我爹地!」
「夠了!」他嚴厲的沉聲喝止。
「不要!我就要爹地,就要爹地!」野蠻起來,沒有人蠻的過小貝,只見她,雙手亂揮,居然蠻橫的一把扯掉了釋然白色的面具。
釋然殘缺的臉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你就是我」小貝野蠻、任性的話梗在了喉間,她的目光對上了爹地那張目無表情卻傷痕累累的臉,「啊~」一聲失控的尖叫,臉上布滿了恐懼。
一條條縱橫整個原本英俊的臉上的鞭痕,全部都是受盡凌虐留下的瘡疤,觸目驚心。
除了那些疤痕,他健康、麥色的臉部肌肉上,甚至還有著不均勻的一小塊、一小塊的淺紅色,像一塊色調不一的調色板一樣。冷手公釋。
原本站在他身邊的小寶,也害怕得倒退了一步,用無比錯愕、難以置信的眼神望著他。
然後,他听到角落邊,那個女人的淺抽聲。
大家都以為,面具只是為了遮擋住原來的臉,從來沒有想過,面具下,藏著是一張這樣殘缺不堪的臉。
微微緊抿唇角,他知道他的臉,雖然已經不再像以前一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是,還是很丑陋、猙獰。
平靜的他從木然地到變得僵硬的女兒手里拿回白色面具,重新扣上面具。他將張大嘴巴、一臉懼色,整個人呆呆的女兒放在了地面上。
「大家慢用。」平淡的說完,他平靜的步上樓梯,平靜的回房。
他平靜的話語,完全見不著任何喜怒哀樂、七情六欲的痕跡。
他太平靜、太平靜,平靜到讓所有人心慌。
望著他消失在大家視線里,嚴冰怒不可竭,騰地一聲站了起來,火大,力度用力到差點掀翻凳子,「你們這樣算什麼?!他好心收留你們,你們這是什麼表情?見鬼了嗎?害怕到要死嗎?不用你們這麼委屈,老子送你們一筆錢,用龍門堂三個字保你們一家三口永永遠遠平平安安!你們都給我從這房子里滾出去!」這一家三口活見鬼的表情,簡直就比利刃還傷人。
平靜的關上房門,把嚴冰能掀掉房子一樣的大吼聲關在房外。他疲憊的拉下面具,擱在床頭,躺上床,他孤寂的睜著雙眼。
不怪孩子們,真的不怪。
這張臉,毀成這樣,確實是很讓人驚悚與意外。
他拉過厚厚的被子,將頭顱沉入軟軟的枕芯。
好累,真的好累。
一種漫天的孤獨感,讓人又累又冷。
疲憊的雙眼,慢慢的、慢慢的,沉沉合上
樓上一片寧靜,樓下鬧翻成一片。
從嚴冰發火開口攆這一家三口「滾」開始,小公主就奔到母親的懷里,不停地哭,不停地哭,哭聲越演越烈,淒慘到差點咽著了氣。
她不是那個意思!她怎麼會怕爹地呢!她只是一下子被嚇到了而已。
小腦袋不停的晃動著,眼淚橫飛,哭到聲音嘶啞,卻講不出任何解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