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針尖麥芒(本章免費)
這話倒是不假,生員考不中舉人就做不了官,落魄一些的,最後也就混個西席先生之類的工作。
此時店里也有幾個人在選布匹,听到如此狂妄的話都微微搖頭,其中一個讀書打扮之人更是憤怒難當,只是不便發作罷了。
「哦,在姑娘眼中,天下士子都如同草芥一般不值錢麼?」陸逸似笑非笑道,隨後臉色陡然一沉。「你就不怕我告你個妖言惑眾之罪,掌嘴八十麼!」
他並不清楚面前這位女子的身份,只是此女的衣服看起來檔次不低,應該是有些身份的。但待閣女子一般是不會輕易見人的,這位應該只是一個丫鬟。
「你……」黃衫女子氣的臉色通紅,指著陸逸說不出話來。
這頂大帽子一扣,她若是再敢辯駁,勢必要犯眾怒,這年頭讀書人最重臉面,只要振臂一呼︰這女的看不起咱們讀書人 ……到那時候,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將她淹死。
「枝紅休得胡鬧!」內間的女子狠狠一拍桌子,呵斥道。「還不回來,嫌不夠丟人麼?」
黃衫女子甩開簾子,剜了陸逸一眼,氣鼓鼓地進去了。
「終于走了!」榆兒哼了一下,把自己那條被撕開的褲子用布包了起來。
「一共一兩五錢銀子!」
雖然有點貴,但榆兒開心,這也值得了,陸逸點了點頭,一模腰間的錢袋,頓時變了顏色,兩手將身上模了個遍道。「銀子不見了!榆兒,在你那嗎?」
「不在啊,定是被人偷了……」榆兒也急了。
「肯定是之前那個賊漢子,捏我肩膀之時就拿走了銀子,我說他怎會善罷甘休!」陸逸氣急道。
洪老板娘的笑容凝滯了,有些失望道。「沒錢?好辦啊,那就把東西月兌下來吧,窮酸秀才我可見多了,裝闊少爺的也就你一個,真是一朵奇葩啊……」這話頭一開,便喋喋不休地嘲諷著,翻臉比翻書還快!
此時,內間也傳來黃衫女子的竊笑之聲,這讓陸逸大為氣惱。但他的確沒有辦法去指責,月兌下來讓榆兒這樣回去也是不可能的。
「要不榆兒你在這等,我去找姨母拿吧,反正也不遠。」
還沒等榆兒開口,洪老板娘卻不依不饒了。「那可不行,我這開門做生意的,誰有精力守著這個鬼靈精的丫頭,等下一不留神跑了,那豈不是虧大發了,自己快點月兌下……」
「店主,生意可別做得這麼絕!」陸逸咬牙道。
「一手錢一手貨,老娘這十多年,都是這樣,也沒人去告……」洪老板娘巋然不懼道。
「不必了……」門簾一掀,那名黃衫女子又走了出來,一臉得意道。「我家公子說了,只要你能對出他的對聯,這五兩雪花銀子,就歸你了……」說話間,取出了一個銀果子在手中拋了兩下。
「此言當真?」陸逸沉吟道。
黃衫女子嘲諷似地一笑。「你要是不敢,就別來了。」
「很好,三聯為限,每一聯閑時十息,只要你答出兩聯就算贏!」這話倒是那個木公子說的,顯然心中也憋著一口惡氣。
「你說吧!」陸逸點了點頭,對有些惴惴不安的小榆道。「別擔心,看本少爺殺他個屁滾尿流!」看他現在的模樣,倒是成竹在胸了。
內間的木公子已經迫不及待的念出來了。
「一壺青氣浮雲動。」
「半輪紅日朝霞生。」陸逸不假思索道。
「三分像人,七分似鬼,不知公子是何物?」這話說得十分不客氣了,這是在罵陸逸是人是鬼啊!
「兩成真金,八成敗玉,敢言小姐非枝葉。」陸逸淡淡一笑道。
一來暗罵對方敗絮其中,不是真正的金枝玉葉,二來暗中點出小姐身份,要說陰損,更勝一籌。
「黃口小兒,也敢舞文弄墨?辱沒聖人也!」
「古稀老翁,尚能開枝散葉,勝似禽獸乎?」
木公子氣得顫聲道。
「寶塔七上八下,坐南朝北,笑看月復中空空,公子好東西一個。」
「花徑九淺一深,去夏留冬,敢問胸有丘壑,小姐觀春秋幾冊?」陸逸搖頭道。
九淺一深、胸有丘壑,故意擱在此處,任誰都看得出,這倒是陸逸在耍流氓了,榆兒臉色通紅,心中啐道︰少爺越來越壞了!
就連那洪老板娘都笑了起來,這小子真是大快人心啊。
「你……好生無禮!」木公子氣得話都難說出來了。
「或許有一點吧,三聯……哦不,四聯已經結束,謝謝木公子的銀兩。」陸逸踱著步子道。
「這……公子?」那丫鬟的臉色也十分難堪,似乎沒有料到這種結果,當下有些不知所措了,只好扭頭去問自家公子。
「給他!」木公子憤然道。
「多謝仗義相助!」陸逸露出燦爛的笑容,一把抓過那五兩銀錠,丟給了店主。
「公子真是有才之人吶,小婦人有眼無珠,實在是抱歉!」銀子到手,洪老板娘自然眉開眼笑,不住的奉承起來,但陸逸卻是恍若未聞,讓她大感沒趣,乖乖地將碎銀找給了榆兒。
所謂冤家路窄,一出門,陸逸就看到了胡知秋主僕二人,一次是巧合,第二次可就沒那麼簡單了,對于之前突然發生的事情,他頓時明白了幾分,不由暗自嘆氣,心道在這大青縣,果真要看胡家的臉色,就算不能明著害你性命,但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惡心你一下,也沒辦法。
當陸逸的目光掃到那一臉傲氣的少年之時,他基本就確定此人的身份了,生出了幾分警惕之色,眼神相交的一瞬間,倒有些針尖麥芒的味道,像是已經經過一場無硝煙的戰爭。
陸逸禮貌地拱了拱手,順便斜了胡知秋一眼,與之擦肩而過。
「看到了吧,這小子猖狂的不得了,若不是顧忌七叔,早揍他了!斐弟你一定得在中秋詩會上好好折殺他。」胡知秋捏著拳頭狠狠道。
胡斐將目光收了回來,冷笑道。「他打你了嗎?」
「沒……」胡知秋一愣,下意識地搖頭。
「唉,你都這麼大一個人了,沒事多動下腦子。」胡斐陰沉地一笑。「你說這麼囂張的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大青縣,怎麼會沒遇上麻煩?這實在是一件怪事啊……」
胡知秋愣住了,半刻之後才欣喜道。「斐弟是說……」
「我可什麼都沒說。」胡斐嘆了口氣,重重地拍了下胡知秋的肩膀,揚長而去……「太好了,我怎麼就沒想到呢……」胡知秋搓了搓手掌,招呼著狗腿子,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良久之後,洪記綢緞鋪內間走出了一人,此人手提一把佩劍,穿著一襲白色儒衫,模樣俊美非凡,給人的感覺無比驚艷,只是耳根處白女敕細膩,顯然就是一個女扮男裝的姑娘。
見「木公子」離開,黃衫女子也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公子……」
「我柳若玉第一次吃這麼大的虧,他竟然說我沒學識,哼……真是豈有此理,還罵我沒有胸……他怎麼知道,這不是有麼,可惡,可惡……」柳若玉挺了挺規模不大的酥胸,忿忿不平道。
「這小子惹的人還不少,遲早會遭報應的,要不……公子,咱們還是回去吧,興許磕頭認錯,就沒事了……」黃衫女子將目光從已經走遠的胡斐等人身上收回,又有些汗顏,這才出門幾天,自家小姐就差點被人玩成二傻子。
「好不容易逃出來,我才不回去,剛才這幾人肯定是心懷鬼胎,桂園詩會,哼,本小姐也要去看他是如何受辱的!走,咱們先找地方住下。」柳若玉按了按佩劍,昂首向前走去,她燻粉敷面,走起之時幽香陣陣。
「哎,小姐……」黃衫女子無奈地跺了跺腳,急忙追去。
話分兩頭,陸逸和榆兒回到山下之時,已經有一輛馬車在等候了。
正當他詫異之時,一張令他頭皮發麻的老臉探了出來,沉聲道。「東西已經收拾好了!都放在車里,表少爺,咱們就走吧。」
「福……福管家,這是去哪?」陸逸有些緊張道。想到此人兩日前曾抽過自己兩鞭子,心中難免有些不安。
「去胡府!」福管家淡淡地一說,便縮進了車廂之中。
不是叫我在靜香小築住麼,這麼輕易就住進胡府了?陸逸有些詫異,不及細想,便扶著榆兒爬進了車廂。
陸逸自然不知道,在一個時辰之前,齊芸秀得知他答應與胡斐在中秋詩會上比試,而且輸了便不進胡府之後,頓時氣得是火冒三丈,立刻派福管家來接他。
「行李都在這了,表少爺檢查一下,是否有所遺漏!」福管家這次沒有自己趕車,他半靠在車廂之內,眯著眼楮打盹,說話也不睜眼,穩如泰山一般。
陸逸打開木箱和行囊,東西全在,連那古怪的牙刷也未曾遺漏。
「這是什麼?」福管家好似來了一些興趣。
「這叫牙刷……」陸逸悶悶地回答道,他其實心里很想罵土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