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公子 第一百四十章 染血的燈籠

作者 ︰ 夢星子

瘦猴被這麼一激,就要張口說出,這時謝茵茵突然大聲道。「海無平你不知道天高地厚,再不閉嘴是會害了你的,兩位老爺,我來說!」

「你說吧!」陸逸溫和道,心道這個叫瘦猴的孩子大名倒是大氣磅礡,名如其人,不過十二三歲年紀,卻敢獨自一人闖到府衙推官署去告狀,見官不跪,反是先責問起自己敢不敢管,的確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

陸逸與李學善也因此打起了精神,什麼人來頭如此之大,兩人都在心里一個個篩選著可能。

眾人都走到了堂屋里,正中間擺著一張老舊的黑桌,抹得干淨,李學善打發了一個捕快去請仵作,便和陸逸坐了下來,謝茵茵望著滿屋的捕快還有兩個大官,她似乎有了信心,止住眼淚將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

「昨日父親回來的很晚,今日辰時中的時候,民女見父親還未起床糊燈籠,便叫了聲爹爹,沒有應答,民女心里奇怪,推開門一看,父親他……他已經……嗚嗚嗚……」謝茵茵說到此處,又嗚咽的哭了起來。

謝光遠是在街邊擺攤賣燈籠、風車、頭繩、臉譜面具之類的小玩意的,房間內還可以看到大量的竹篾骨架和畫好的彩紙,都是尚未糊好的燈籠,辰時是早上七點,辰時中就是八點,對于這一戶人家來說,為了生計,是不會耽誤這個大好時光的。

仵作的家離荀公巷並不遠,這時也匆忙趕到了,老仵作撩開謝光遠的上衣,粗略檢查一番之後,道。「二位大人,死者應當是受人毆打,髒器破裂,失血致死!」他一邊說著,一個學徒就拿著尸格放在隨身攜帶的小箱子上,將師傅說的話仔仔細細的記錄下來。

陸逸點了點頭,這與他所看出的情況乃是一樣。

「老先生說的極是,昨日回來,民女就見父親氣色極差,問他什麼也不肯開口,沒想到一覺醒來,父親就不在了,要是我仔細一些早點送去醫館,也不會出事了……」謝茵茵哽咽道。

陸逸沒有說話,心中暗道受這麼重的傷,送醫也救不活,不知道是哪個狠毒之人下的死手。

「令尊是否得罪了什麼人?」李學善謹慎道,他雖然還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听瘦猴說的煞有介事,心中便不希望是這個情況,寧安府關系盤根錯節,族里有人出仕的大族很多,與這些人有關的案子沒辦好,說不定就會牽扯到前程。

毫無疑問,定是謝光遠惹到了什麼人了,這才遭人下了狠手,陸逸很是奇怪,一個賣燈籠的小戶人家,怎麼會與一個大人物結仇呢,有勢有地位的人稍微動下手指頭就能整得他沒飯吃,有必要殺他嗎?這不科學啊!

難不成是看中了謝茵茵,想玩強取豪奪?嗯,這也不無可能。

念及到此人可能來頭不小,為了照顧謝茵茵的情緒,陸逸的語氣也變得溫和多了。「謝姑娘,你盡管把嫌疑人……呃……將你懷疑是凶手的人說給我听!」

謝茵茵不吭聲了,陸逸知道她怕,便耐心等待。

「初三午後,有個自稱是王家管家的人找到父親,說是要訂購九百九十九盞燈籠,作為王家燈會之用,他還帶來了燈籠圖案的樣畫,說是要照這個做,上元節之前要貨,父親听到之後又喜又憂……」

李學善與陸逸對視一眼,是王家!在謝茵茵將大半個時辰的敘述下,陸逸的臉色變得凝重。

謝光遠喜的是大生意來臨,憂的是這生意太大單了,這種燈籠可是三尺高的大燈籠,編制不易,骨架可以找同行幫忙編,或者直接購買,但是這九百九十九副圖案,可都要他一筆一筆畫出來啊,初三到十五短短十來天,哪里能完成這樣一件龐大的工作。

燈籠畫雖比不上那些書畫大師,但也需要相當的功底,謝光遠識得字會作畫,燈籠又做的不錯,在這個行當也有一些名氣,若非得了癆病的亡妻這幾年一直靠著人參續命,掏空家底不說還欠下了一大筆債,謝家的條件不至于如此窘迫。正是他水平不錯,這才讓王家親自前來下訂單。

九百九十九盞太多,謝光遠原本應該是拒絕的,無奈利潤實在太誘人了,一千盞燈籠居然開出五百兩銀子的高價,若是做出來,至少能賺三百兩,謝光遠再三思考,想到自己窘迫的家境,還是應承了下來。

謝光遠決定找他拜師學藝時候,關系極好的師弟幫忙,師弟名董常在,三十余歲,年紀不大,混的卻比他這個師兄好多了,開了一家燈籠店,銷量極好,手下徒弟眾多,若是得到這位師弟幫忙,完成九百九十九盞燈籠自然不在話下,正因為如此,謝光遠才敢答應。

謝光遠許諾一半的利潤分給董常在,後者見利潤豐厚,也爽快的答應了,馬上召集徒弟一起幫謝光遠制作燈籠,當然,做燈籠的本錢得由謝光遠來出,謝光遠當然沒銀子,于是咬牙借了利錢,也就是後世的高利貸。

僅僅用了短短四五天時間,九百九十九盞燈籠居然就制作完畢,謝光遠按捺住興奮的去找那名王管家的時候,王管家卻滿臉疑惑道我何時向你訂了燈籠,你莫不是記錯了吧!面對謝光遠的哀求,王管家斷然不去理會。

謝光遠無疑是被耍了,燈籠賣不出去,背負了巨債的謝光遠可以說是死路一條,王家的惡行,真是世人難容!

「昨日父親定然是又找王家理論去了,叫王家的人下毒手給打了!」謝茵茵取出手絹擦著眼淚。

李學善暗道這沒憑沒據的事情難辦,估計會成為一個沒頭沒尾的死案。「令尊可是哪里惹到了王家?」

「民女不知,王家家大勢大,不知怎麼就盯上了父親了!」謝茵茵搖頭。

「可有人看到王家人打令尊?」李學善又問。

「父親很晚才回來,是一個人。」謝茵茵還是搖頭,父親的死對她打擊很大,她也是聰慧的人物,李學善這樣問,意思是希望已經黯淡,便不想多說話了。

李學善本指望陸逸開口,見陸逸在沉思,只好嘆氣道。「沒憑沒據的去查一個父母官,實在有些不妥,本官會著手讓人去查探此事,你安心料理令尊的後事吧!」

「你們果然是不敢管了!」海無平倔強的站在那里,冷冷道。

要是平時,李學善被人這樣說肯定要火,可對面是個不懂事的小孩,他就沒什麼脾氣了,和藹道。「你叫無平是吧,好孩子,你想為你謝伯伯找出凶手的想法是好的,但我們做事必須講個證據,不能听信一面之詞啊!」

海無平聞言一臉的便秘的表情,不住的搖頭。

李學善轉臉朝楊平生道,「可都記下了?」

「記了記了!」楊平生連忙點頭。

李學善拍了拍還在發呆的陸逸的肩膀。「攻玉,咱們先回去吧!」他非常理解陸逸的心情,原本想破一個案子證明自己,沒想到出師不利,遇到一個如此棘手的案子。

被李學善這麼一拍,陸逸才將思緒收回,掃了一眼謝茵茵。「謝姑娘,令尊這一走,借的那筆利子錢怎麼還?令尊還要安葬,你也要生活,花銷不小!你可有打算?」

謝茵茵一驚,見陸逸眼楮直直的望著自己,沒來由有些發慌,腦袋里浮現出四個大字——賣身葬父,立刻擺手拒絕道。「老爺……不行,民女還要為父親守孝……」

陸逸心中大汗,連忙道。「謝姑娘想哪去了!我是覺得姑娘生存不容易,你父親不是還有千盞燈籠嗎?我尋思著能不能幫你賣掉,能挽回多少損失是多少!」

謝茵茵頓時大窘,明白自己是誤會好人了︰「謝謝陸老爺,民女想岔了,那些燈籠數量太多,父親也沒取回來,都擱置在師叔的燈籠店里保存著……」

陸逸笑了笑道。「這就好!明天就派人去取,瘦猴,你願不願意陪你茵茵姐去賣燈籠?」

「當然願意!」海無平一擦鼻子,豪氣十足道。

陸逸又笑了起來,臨走時朝謝茵茵道。「謝姑娘,我待會會叫人送一些銀子過來,買一口薄棺,香燭紙錢,再請幾個街坊鄰居,治幾桌喪事流水席不成問題,嗯,我叫來的人會你幫忙的!」

出了門,李學善感慨道。「攻玉,你真是宅心仁厚!」

陸逸笑了笑,將一名衙役叫到跟前,吩咐道。「你去余家找徐聞達,叫他帶著銀子過來!具體怎樣說不用我教你了吧!快去……」這種事情,古道熱腸的徐大喇叭最為合適了。

李學善疑道。「攻玉,你是準備回府衙麼?」

陸逸面無表情的搖頭。

李學善還要問,陸逸卻一把將他拉到一旁,附在耳邊道。「李大人,人命關天,這件事情就這樣不管了?」

李學善吃了一驚,小聲道。「你要去王家查案?」

陸逸點了點頭,事情涉及到王家,若有證據還好,直接抓人了,沒證據只能暗訪,秘密進行免得打草驚蛇,這里的捕快不知道有沒有親王派的,所以不能讓他們知曉。

陸逸眼楮里綻放出危險的寒芒,冷聲道。「不錯,我看見這些燈籠,都染著血,若是置之不理!我夜里會睡不安生!讓噩夢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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