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堂課畢,方子儒叫陸逸進了書院的內間,坐在太師椅上,盯著陸逸道。「听說那兩首詞是你所作?」
陸逸站在下方,掃了一圈屋子中的擺設,居然沒一張多余的凳子,大感郁悶,這老家伙是真不會做人還是故意的,心道反正年輕,便安心站著,但他沒有回答方子儒的問題,反問道。「方先生叫小子過來,不會就是用叫我答一道對聯吧?」
方子儒點頭。「對啊!」
「小子對的如何!」陸逸笑了笑。
方子儒模了模胡須道。「尚可!」
「沒別的事,那小子先告辭了!」陸逸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方子儒皺了皺眉,出言阻止道。「你等等,早听說你精滑似鬼不好對付,老夫今日算見識到了,也罷,還是直話直說吧……你近日在寧安府做的事情,老夫都知曉,很好!」
見陸逸停住腳步轉過身來,他點了點頭,繼續道。「《老子》有雲——輕諾必寡信,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立言而踐于行,方是君子。」
陸逸明白方子儒是指自己在破了董常在案子當堂說出的豪言壯語,經過接下來半個月的「踐于行」已經博得了方子儒的好感,當下謙虛道。「小子當不得君子,無非是為民做事罷了!」
方子儒接下來的一句話就將陸逸給得罪了。「你也算有自知之明!小人修身,好以其修示人。洋洋自得,自命不凡。非以修身,實乃修名……你正是為了修名,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破案,不過看你為民做了實事,我就不說了!」
「……」陸逸臉一紅,嘴上沒吭聲,雖然他心中的確想著往上爬,努力破案是抱著修名的目的,但畢竟是盡心盡力,絕對沒有輕率對待、草菅人命,憑借這個,拿一點名聲,又有什麼罪過?他的心里早罵開了,好話賴話都讓你他媽說完了,還沒說?若非早知道方子儒是個什麼樣的人,陸逸必定會惱火了。
方子儒沒有察覺或者說無視陸逸的感受,繼續道。「上元節侯府燈會可以看出,你也不是個畏懼強權,搖尾諂媚的人,這一點讓老夫很是欣賞。得罪王兇、得自侯府,這是尋常人等一輩子都不敢做的事情!」
方子儒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想起二十年前廟堂之上得罪天子、尚書時的場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並沒有隨著大流屈服了,反而把稜角磨得越發的鋒利,誰觸誰傷。
譬如此刻的陸逸,他單腿支撐著身體,冷諷道。「得到方先生的夸獎,真是來之不易。」
「你也不用拿話激我……」方子儒單手敲擊著桌面,嘿嘿笑了。「這句話還真是實話,不是夸你!那個安道厲這些年做了如此多傷天害理的事情,都沒有一個官吏敢站出來去指責,實在是可悲至極,侯府儼然西山的無冕之王,是一顆隨時發作的毒瘤,誰敢動彈?」
第一次見面,怎麼會談起侯府,陸逸神色一凜,來了興趣,不過他要先試探一下。「方老先生明知侯府傷天害理,為何不去告狀?不去阻止?莫不是貪生怕死,只敢在嘴上逞強?」
方子儒冷哼道。「黃口小兒,你怎知道老夫沒有告狀?老夫都告到京城順天府了,侯府一樣沒事!」
陸逸搖了搖頭,表示不信。「順天府在天子腳下,怎會不接你的案子,當我年輕就這麼好糊弄?」
方子儒道。「如此才證明侯府的勢力不小,爪子都伸到應天府去了!侯府以為老夫是特別與他做對,殊不知,不管是誰這樣做,老夫都會去告狀。不過,老夫的門口,經常有人潑尿。
侯府是不敢對付方子儒的,方子儒聲名極大,門生不少,是曾經頂撞過先帝、尚書的,猛然人,即使是侯府,想要對付都得掂量掂量了,能不得罪士子就盡量不去得罪,只好玩一玩這種陰暗手段。
陸逸已經鎮定了下來。「方先生,若是侯府勾結馬賊,做著殺人越貨的勾當,你會怎麼做?」
「要是叫老夫查出了證據,便直接進京告御狀,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把侯府徹底推倒。」方子儒堅定的說道。
陸逸大喜,他感覺盟友要出現了。「不瞞方先生,小子已經查出了一些眉目,被小子擊殺的那群人的刀,與侯府的一模一樣,所以,即使沒有參與馬賊搶.劫來往商客,也是縱容馬賊更加肆無忌憚!」
方子儒大驚,連忙道。「侯府出售武器軍械給一窩賊,假如這件事情是真的話,老夫拼了性命不要,都要徹底拉它下來。」
陸逸暗道選中人了,這個方子儒居然還在關注侯府的動向,一直都在遞狀紙,真是不怕死的人物,但是他不能將這件事情告訴方子儒,他年紀大了,要是逼得他進京告御狀,實在不是陸逸願意看到的結果。
方子儒十分不滿,急切道。「你說話怎麼說到一半就沒了,仔細說說!」
陸逸道。「扳倒侯府,這種危險的工作還是由我這個年輕人來做吧,方先生,你只需要將手中掌握的侯府罪行,都給小生瞧瞧!」
方子儒這麼熱心,勢必也會支持陸逸繼續查下去,而他的師生人脈關系,必定也會為陸逸帶來不少的便利。
陸逸,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方子儒大感驚訝。「你當真不怕侯府的勢力?年輕人,你考慮清楚,這是隨時都會沒命的!」
陸逸道。「馬賊歷來是西山省的大患,最近兩年尤為嚴重,這些天我看了卷宗,馬賊作案多起,手段凶殘狠辣,一下手就是不留活口的!作案比十年前增加了十倍,過往商客人人自危,直到最近出現了西山錢莊,案子才少了許多。」
方子儒揮手打斷了陸逸,沒讓他繼續說下去的。「為何案子少了?」
「西山錢莊出現了啊!」陸逸有些迷惑不解。
「對,就是西山錢莊,銀子害死人命啊……」方子儒搖了搖頭,大感悲傷。「你看到的侯府,只是表象,真正的癥結所在,卻出在錢莊之上!」
陸逸幡然醒悟,西山省馬賊遍布,禍患極大,財帛動人心,西山錢莊的出現,迅速解救了來往商客的銀子和身家性命,得帶看迅猛發展,它的出現,是那麼的及時,那麼的值得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