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的陰冷毒辣的目光,隨著蕭祁夜的話音的落下,徑直射入紗帳,仿佛被類似α、β、γ的射線貫穿,肌肉一僵,森森的寒意,便在全身蔓延開來。
她幾乎不敢抬頭,沒想到女人的嫉妒心,竟然可以恐怖到這種程度。
現在怎麼辦?繼續裝傻嗎?
之前裝傻有作用,那是因為自己還未觸及到這些女人的利益,而如今,不論自己是傻是呆,皇帝對自己的另眼相看,已經讓她站在了出頭鳥的位置上,這個時候,裝傻還有用嗎?
答案,不言而喻。
如今看來,她住在養心殿,倒是勢在必行了,與皇帝同吃同住,起碼能抵擋一大半的暗害,蕭祁夜這是逼的自己不得不就範啊。
心里拔涼拔涼的,一面是宮妃虎視眈眈的窺視,一面是皇帝心機深深的試探。
唉,高處不勝寒的日子,果然不是人過的。
粉幽怨地躺回去,兩只眼楮惡狠狠地瞪著大。誰讓一切悲劇的起因,都是由蕭祁夜帶來的,若不是那天晚上他遭人暗算,不是他手腳無力假扮可憐,不是他美若謫仙、性感無雙,不是他……總之,自己落到今日這般田地,全都是他害的。
背過身去,懶得理會兩人。
楊貴妃又撒了會兒嬌,見蕭祁夜絲毫不為所動,終于哭哭啼啼離去了。
這回總算清淨了,白染寧如是想。
念頭才剛劃過腦際,另一個柔婉的女子聲音,自殿外傳來。
「皇上,臣妾有要事稟告。」
是賢妃?
錯不了,雖然此時她的聲音比較低沉,但白染寧還是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聲音的主人,就是賢妃。
「賢妃娘娘,皇上不見……」急匆匆的腳步聲,伴著小德子焦急的阻勸聲。
「皇上!」賢妃一把推開小德子,大步跨入了殿中。
小德子被她那麼一推,整個人向後跌去,幸好一旁的小太監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這才沒有摔個倒栽蔥。堪堪站穩,小德子一咧嘴,捏了捏自己被賢妃推過的左肩。
賢妃只是一介女流而已,小德子即便是太監,那也是男人,男女之間的力氣懸殊巨大,就算賢妃一時情急,用了狠勁,也不至于將小德子推得差些跌倒。
白染寧似乎明白了什麼,額邊太陽穴怦怦直跳。
「什麼事,如此慌張?」蕭祁夜望著跪倒在腳下的賢妃,眸中一片冷然。
賢妃抬頭,直視蕭祁夜︰「皇上,臣妾的貼身婢女萍兒,今晨被人發現溺斃于湖中!」
藏在被褥中的白染寧心跳一滯,兩手緊攥成拳,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你的貼身婢女死了?」蕭祁夜顯然也很驚訝。
「是,據驗尸的仵作說,萍兒的死亡時間,在昨日傍晚時分。」
「你確定,她是遭人所害?」蕭祁夜眉目凝重,此事怕是不簡單。
賢妃篤定道︰「是,臣妾確定,萍兒是臣妾的貼身婢女,她的一言一行臣妾再了解不過,她家中安好,父母健在,她沒有自盡的理由!」
「朕知道了,這件事,朕會派人細查的。」蕭祁夜揮揮手,語調再次恢復淡漠。
「皇上!」賢妃不肯走,膝行兩步,目光炯炯地看著蕭祁夜,彎身叩頭︰「臣妾知道是誰謀害了萍兒。」
聞言,窩在被中的白染寧心跳驀地加快,額上滲出泠泠冷汗,雖然裹在暖和的被褥中,卻手足冰冷,如墜冰窟。
賢妃她會不會供出自己?如果她真的供出,那自己要如何解釋,蕭祁夜會懷疑嗎?或者,他完全相信賢妃的話?
渾身的血液開始逆流,尖銳的指甲刺進掌心卻絲毫不覺,她等著賢妃接下來的話,這個過程漫長而痛苦,就似凌遲一般。
「哦?你知道凶手?」蕭祁夜漆黑如夜的眸子眯起,只留下兩條窄縫,似能看穿一切的深邃目光,從龍榻的方向掠過,停留在腳邊的賢妃身上︰「說吧,無須顧忌,朕恕你無罪。」
賢妃這才抬頭,一字一頓,道出了三個字︰「莫、子、卿。」
什麼?!莫子卿?
不,殺萍兒的人不是他,以賢妃的精明,不可能會犯這種錯誤。
她為什麼要構陷莫子卿?直接道出自己不是更好嗎?
白染寧幾乎有一瞬間的沖動,想要沖出這帳簾,告訴蕭祁夜,殺死萍兒的人不是莫子卿,而是自己!
可她終是忍住了,賢妃此舉,說不定是在故意試探自己,若自己真的沉不住氣前去自首,那就正好落入了賢妃的圈套。蕭祁夜那麼看重莫子卿,一定會主動保護他的,自己何苦操這個心?
「莫子卿。」語調平緩地重復了一遍這三個字,蕭祁夜眼中無波無瀾,無喜無怒,「朕知道了。」
「皇上,您難道就任由凶手逍遙法外嗎?」賢妃不死心,仰頭追問。
「朕自有朕的打算,怎麼?賢妃難道要越俎代庖,替朕來做決定?」傻子都能听出蕭祁夜語氣中已帶了怒氣,賢妃是聰明人,不會選在這個時候跟皇帝較勁,深吸口氣,穩住心中驚慌,面朝皇帝的方向深深一拜,口中恭敬道︰「皇上息怒,臣妾不敢。」
冷冷的笑在蕭祁夜臉上綻開,但很快,就被他斂下︰「去吧,這件事,朕會查明的。」
「是。」賢妃起身退下,在即將離開時,寒幽的目光,快速在龍榻上一掃而過。
仿佛有所察覺,從被中露出一只眼楮的白染寧,與那目光正巧撞上,也不知怎的,就像一支利箭,「嗖」的釘入了心髒。
她自嘲地笑了笑,干脆也不加躲避了,甚至還故意弄出聲響。
破罐子破摔吧,既然被蕭祁夜當了槍使,那她就做一支威力最大的沖鋒槍。
「皇上,臣妾餓了,運動了一個晚上,啥都沒吃,臣妾要吃東西!」像個孩子一樣撒著嬌大喊,把一臉深沉,正垂首飲茶的蕭祁夜驚得手一抖,一口茶緊跟著噴了出來,再無之前的半點威嚴。
正躬身送賢妃出養心殿的小德子也是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又摔一跤。
賢妃則是鐵青著臉,就差頭頂冒煙了。
所有人都被白染寧擺了一道,只有她自己,臉埋在枕頭上,肚子笑抽了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