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何致遠今天收到一個特別的電話。這個電話讓一向波瀾不驚的他在客廳里來回徘徊了好幾個圈。何致遠不知道要怎麼辦。
電話是黃沁怡打來的。黃沁怡就是阿意的母親。
還是鄭沁治從教育局調到人事局之後,兩個產生了隔閡的家庭基本上是沒有往來的了。雖然城市那麼小,他與她卻是連在街上偶遇的機會都沒有過,這讓他相信,世界是最可悲的事就是近在咫尺間的陌生。
听到她的聲音,他有點兒激動。幾十年過去了,這聲音卻是那麼熟悉,永遠是最親切的一種。人生就是這樣,有一種感情你以為早就成為過去早就淡漠了,而它恰恰是你最刻骨銘心的,就像是一根易燃的火索,稍微加熱了他就會燃燒。
他不知道是否應該答應她的邀約。
黃沁怡打電話過來給他,問︰「您是教育局的何局長吧。」
那聲音好客套。
他回答是。他回答時聲音有點悸動,因為他熟悉這聲音。
「我是黃沁怡。」聲音仍然是淡淡的。
「我知道,你的聲音沒有變。」他回答她,如實的感受。
是一會兒短暫的沉默。
「老何,我們也二十多年沒見面了吧,我們一起出來坐坐吧。」還是黃沁怡打破了沉默,只是,她沒有叫他何局長,而是叫他老何了。
他一時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答應?不答應?
他知道,她一定是為兒女們的事來找他的了,這正應了不是冤家不聚首的那句話,他不知道為什麼電視劇里的情節為什麼都這麼湊巧地發生在他的身上。在平時他還對這些情節感覺太假太不值一屑,現在卻要面對現實生活中這樣真實的情節,雖然有將近六十年的人生閱歷,但要他面對這樣的情節還是第一次。第一次的面對,要他跨出去真的好難。
但他還是答應了她,他不知道為什麼要答應,但是還是故裝十分鎮定地答應了她。
母親看他在房間里徘徊,問他︰「老何,遇到什麼事了嗎?」
「沒有呢。」他站定了回答她,但之後仍然是低著頭在房間里踟躇。
母親覺得老伴今天的情緒特別的奇怪,但她也不便問她,只是看著他。
「我要出去有一點兒事了。」何致遠終于停下他彷徨的腳步,然後對老伴說。
「有什麼事嗎?你遇到什麼麻煩了嗎?」母親真的有點茫然。說實在的,自從退休之後,父親的生活太單調了。除了早晨到院子里做做伸伸腿彎彎腰的早操傍晚到汨羅江的斜陽里去散散步之外,老何基本上就是呆在家里看看報紙養養花,他好像是習慣了這種單調的生活。有時,她讓他去阿娟的畫室里去看看她畫畫,給她提些建議,他也說這是阿娟自己的事她自己一定做得好的還懶得去關心呢。可今天,他在房間里彷徨了這麼久了,卻說自己要出去有點兒事了,這到底是什麼事呢?母親真的還是有點兒擔心的。
「你就不要管了吧,沒有什麼麻煩的。」父親粗粗地回答了她一聲,然後匆匆地就出了門,把母親滿月復茫然地丟在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