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恨晚 39

作者 ︰ 錦竹

39

阿娟不知道和海燕分別後是怎麼暈暈乎乎地回到家里的。回到家之後,她便把自己關在畫室里,但她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安下心來做畫的。

坐在畫室里,只是呆呆地看著畫布,一時間,記憶似乎是完全的一片空白,而有時她又覺得似乎是那麼的清晰。

確實,仔細算來,在阿娟的生活中,除了海燕,她是很難找到要好的朋友的。她是一個喜歡安靜的女孩,平時就是靜靜地呆在自己的房子里面,靜靜地看書,靜靜地畫畫,靜靜地做著她喜歡做的事。她的生活中沒有明媚的春光,沒有飄拂的楊柳枝,也沒有那一片雨後美麗的彩虹,她就是那麼平靜地享受著她的世界,享受著她生活中那份平和的溫馨。只有等到海燕帶著歡笑蹦蹦跳跳地來到她的房子里,她才會拉開墨綠色的窗簾,看到窗前那棵古樟那只畫眉兒站在枝丫上對著唱歌,這時她才陪著她嘰嘰喳喳地說這說那,這時才能感受到在寧靜的港灣里拉開窗簾也能看到窗外的那一抹明媚的陽光。

而人生的軌跡永遠是一道不安分的圓弧,時不時就因為生活中不同的經歷而滑離自己的軌道。大學了,阿娟上了省城的美術學院,海燕憑著自己的愛好到了上海學習商學管理。她們從此有了第一次分別,在一個淡淡的吹著柔和的微風的日子里,各自背著自己的行李,深深地道了一聲淺淺的離別。

而這一次分別又把她們人生的路延伸到不同的方向,她們開始了不同的旅程。

大學畢業之後,阿娟按著父親給她的安排到了小城教書,然後又月兌離了父親的生活意識回家安心的作畫成為了一個自由職業者。而海燕從上海這個大都市歸來,又乘著飛馳的列車奔向南方那座最現代化的城市,在繁華的都市里繼續尋找著自己的夢。一對形影不離的伙伴然後變成了兩只孤單的小鳥,各自在自己的藍天翱翔。

然而分別並不是她們生活中的永恆的主題。每逢逢年過節,海燕從遙遠的南方都市歸來,回到這個生她長她的小城,她就又能見到她的最好最好的伙伴了,她們又可以高興地相聚了。她們高興地相聚在一起,一起逛街,一起散步,一起吃飯,甚至睡也擠在同一張小床上。她們像一對朝分夕聚的小鳥,永遠是守護著那份童真的幸福。

這一次,海燕又回來了。而阿娟總覺得,就是在這一次,她們之間,無形間築起了一道深深的鴻溝,而這一道鴻溝無疑是阿意來修築的。

阿娟成了海燕最要好的男性朋友阿意的女朋友了,而阿娟的這個男朋友還是由海燕來做的紅娘牽的紅線。只是阿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她成為阿意的女朋友這後,海燕回來後的第一個電話不再是打給他而是打給阿意的了。阿娟更不知道,為什麼,海燕總是喜歡單獨地和她的男朋友阿意聚在一起而不是和她與阿意一起聚在一起。

阿娟在吃醋了。確實,她是在潛意識中不自覺地就在吃海燕與阿意的醋的。所以,她會與中信大酒樓莫名其妙地說著酸溜溜的話並把尖刻的矛頭指向那無辜的女經理,所以,她知道海燕單獨在阿意的房子里住了一宿並穿了她的睡衣情不自禁地怒發沖冠地向阿意發火並且還一連好些日子不理他。

事實上,她吃醋不是沒有道理的,海燕今天所說的話就證實了她對阿意的濃濃的深情。海燕深深地愛著阿意,現在看來,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那麼,到底是誰錯了?阿娟覺得自己要好好地審視自己了。如果不是她半路殺出來,也許海燕終究會在一個恰當的時候向阿意表白她對他深深的感情;而以她與阿意青梅竹馬的情誼,阿意也許還真的會接受她的愛情的。而現在是因為她的出現,因為她對阿意的一見鐘情,她一下子就搶走了海燕的幸福,讓她突然間失去了心中那份珍貴的感情支柱。

我應該怎麼辦呢?阿娟在想。

她回味著海燕說她深愛著阿意的時候的眼神,她突然覺得一種深深地愧疚涌上心頭來。她覺得自己好像就是一個強盜,明目張膽地搶走了別人的幸福,而她搶奪的還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最最最寶貴的愛情。

在今天之前,她是有一點兒恨海燕的,她恨海燕在跟她搶奪阿意,她覺得她不應該插在她與阿意的愛情中的。現在,她才認識到插在愛情中間的應該是她阿娟,是她搶奪了海燕的愛情,她無意間搶奪了她最要好的朋友的愛情。

是不是我應該退出來呢?阿娟想。

在她們三者之間,阿娟覺得那個遲到者是自己,自己應該是海燕與阿意之間的第三者。她首先還不知道自己的第三者,但既然現在知道自己是第三者了,她覺得自己就應該退出來。

阿娟想,真的應該和阿意好好談一次了,對他開誠布公地說,回到海燕的身邊去吧,海燕是那麼愛著他,也許沒有他,她的生活真的就失去了絢爛的顏色。

可是,可是阿意真的回到了海燕的身邊,我應該怎麼辦?

阿娟覺得自己應該面對這個問題。這是她的第一次的感情,是她第一次真誠地投入她的最真摯最熱烈的情感呀。她能舍棄阿意嗎?她能舍棄自己心中的熾愛嗎?在海燕的天空中布滿絢爛的愛的光暈的時候,誰又來驅散她阿娟世界里的陰霾呢?

追求與舍棄原來是這麼兩難的事情,阿娟現在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阿娟拿走畫筆在畫布上胡亂地涂抹,把整塊畫面涂抹成凌亂不堪的一團思緒,然後把這一團思緒連同畫面一起擲到地板上,任畫筆在木地板上狂亂地舞動一陣,潸然地一下停下來,她的柔弱的身軀也隨之癱倒在椅子上,陡然間,阿娟真的覺得自己渾身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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