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溫度驟然下降了許多。
祈軒走在人煙稀少的大街上,抱著雙手,靜靜地走著。
她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慶幸她不是唐婉柔,卻也糾結她偏偏落在唐婉柔的身體里?
她騙了他?
她騙他的理由很充分?
可,
他身為王爺,應當執法如山……
腳步停下,祈軒深深地抽了口氣,不經意間,他又不知不覺地站在了湖邊,盡管是瞎轉到這里來的。
在湖邊坐下,他枕著雙手臂躺在地上,迷惘的目光看著月明星疏的天。
回想到了在雲安鎮那一夜,
她眼神淡淡望著星空,半響才問︰「大祈律法重要嗎?若是有一天,文杰犯了法,比如他冒充了朝廷命官,殺人放火,你會怎麼對待他?一定親自拉他到官府,對不對?」
他把臉轉向一邊,半響才給了她一句話,「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同樣的,官若犯法,與天子……」
「我明白了?」她淡淡地應了聲,知道了他的答案。
他把未說完的話說完,「文杰他身為朝廷命官,是個大好官,他不會犯錯的,我相信他?」
一邊是律法,一邊是心愛之人的生命,他該怎麼辦?該自私,還是該嚴明執法?
夜,悄無聲息地過去。
醫館。
聞听雞鳴的叫聲,趴在傅恩岩床邊的唐劍醒了過來,打了個呵欠,然後看看傅恩岩的臉色,紅潤多了,看來很快就能醒過來了。
南宮石印則趴在了醫館那抓藥台上。
香楠躺在另一張木床上。
看看外面的天色,天都亮了,唐劍憂心忡忡起來。祈軒出去一晚了,也不見回來,也沒有發信號,不會是遇到什麼事了-?
「大哥,」香楠一晚都沒睡得安心,一直在惦念著祈軒,「二哥他怎麼還不回來呢?是不是王府軍那邊出情況了?」
南宮石印也醒了過來,他說︰「若是能聯系到他就好了?」
香楠突然想到了什麼,馬上把隨身一直帶著的笛子,從腰間取下來,下床,交到唐劍手中,「大哥,在牡丹鎮的時候,你們合奏過一曲,你們告訴我,這曲子就是信號,你現在吹吹看,二哥能不能听到。」
「也只能這樣了。」唐劍把笛子拿過來,送到唇邊,剛想吹響,門口有了腳步聲,還伴著祈軒的聲音。
「別吹了,我回來了?」
香楠立即望向門口,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不由得眼眶濕潤了下,跑過去,想投懷送抱的,硬是忍住了,「二哥,你昨晚都做什麼了,現在才回來?我們都好擔心你?」
祈軒淡道︰「那邊有點忙,所以晚回來了,我沒事。」為了防止香楠再繼續問下去,他走到床邊,望了傅恩岩一眼,「岩怎樣了?」
唐劍說︰「他沒什麼事?」
「沒事就好了,」祈軒松了口氣,繼而,把目光落在了南宮石印身上,眉宇有些冷淡,「下面,該談談我們的事了?」
南宮石印聳聳肩,無所謂的表情道︰「是該談談了?」
二人出去後,香楠走到唐劍身邊,擔憂地問︰「大哥,他們會不會打起來啊?二哥知道了四哥是李皇後的人,一定生著很大的氣?」
唐劍淡定一笑,「別擔心,他們應該不會有事的?」
香楠淡定不下來,心里一遍遍地祈禱著,「佛祖保佑,希望他們不要有事?」
湖邊。
祈軒再次站在這里,與昨晚不同的是,現在多了一個人,而這個人,正站在他的一米之外,與他對峙著。
「我已經沒有秘密了?」南宮石印先行開口,「我說過,之所以被李皇後所用,是她拿了我一樣東西,為了這樣東西,我听她的安排,混入了你們當中?」
祈軒輕聲問︰「我能知道她拿了你什麼東西嗎?」
南宮石印猶豫了下,最後還是透露了,「玉,一塊藍色的玉。我爺爺說過,玉在人在,玉碎人亡,沒找到其余擁有三塊藍玉的人,我不能就這樣認命?」
「藍玉?」祈軒甚是詫異,心里百般掙扎了幾下,他冒著失望的後果,把一直放在懷中的錦囊拿出來,順便把里面的那塊藍色的玉拿出來,抓住繩頭,吊在南宮石印面前,「你的那塊玉,和這塊玉……像嗎?」qq1v。
看到熟悉的玉,南宮石印驚瞪雙眸,「這、這是我的嗎?」
祈軒深深抽了口氣,沙啞回道︰「不是你的,是我母後從小給我的?」
「這、」南宮石印蒙了,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祈軒,「這玉,是、是你的?那不就是我爺爺說過的……這怎麼可能呢。」
祈軒眼眶一熱,「我母後說過,找到持有該玉的主人,不是我的哥哥,那一定是我的弟弟,有血緣關系的兄弟?」
「是的,」南宮石印哽咽道,「我爺爺也是這樣對我說的?」
祈軒拍了拍胸口,讓自己緩過情緒來,可他仍因為找到第三塊玉的主人而吃驚,感慨,痛心,激動,「我雖不知道大人們到底瞞了我們什麼,但我很清楚,我母後是不會騙我的?」
南宮石印肯定地點點頭,「我爺爺也不會騙我的?」
二人彼此凝望了好久。
最後,南宮石印二話不說,紅了眼眶的他,直接大步走過來,與祈軒重重地抱在了一起,哭得一塌糊涂,「為了找到你,我不惜代價男扮女裝,做了許多超出底線的事情,超出我接受範圍的事情?如今看來,值得的,真的值得的?」
祈軒沒哭出聲,一直在隱忍著淚水,他撫了撫南宮石印的背,沙啞道︰「我也可找到你了,證明母後說過的話,是真的?」
南宮石印突然放開他,「二哥,跟我來?」
把祈軒帶到湖邊,南宮石印摘了一張荷葉,然後勺了一瓢水,再讓祈軒拿著,在祈軒問為什麼的時候,他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頭,把一滴血放入了荷葉內的水中。
祈軒總算是看懂了,不禁失笑一記,「虧你想到滴血認親,若等下融不了,咱們可真白高興一場了?」
「二哥,你試試,」南宮石印把荷葉捧著。
「好?」祈軒應了聲,爽快地咬破了手指,把他的血也滴了一滴到水中。
二人屏住呼吸,靜觀其變。
祈軒感覺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門上了,他好害怕自己空歡喜一場。可他想不到的是,他的擔心是多余的,荷葉內的那兩滴血,最終……融到了一起。
什哥了眼。南宮石印高興得把荷葉扔掉,再次狠狠抱住祈軒,「二哥,咱們是親兄弟,真的是親兄弟,太好了?」
隱忍的淚,最終掉了下來,祈軒甚是欣慰,「是啊,太好了?」
一會,二人坐下來,彼此都已經平靜了不少。
南宮石印看著湖面上開得正美麗的荷花,講述道︰「我是關外人士,從小與爺爺一起長大。爺爺是沙漠上的高手,從小他就教我武功,也從小,他就跟我說,你一定要和我一樣持有藍玉的人,他們是你的親兄弟。我時常問爺爺,我爹娘說,他說,找到其他的玉就知道怎麼回事了。二十歲那年,爺爺去世了,為了尋找其余玉的主人,我只身離開沙漠,來到中原,沒想到誤入了李皇後的秘密組織中,被她擒獲,嚴刑拷問我的來頭,最後見我拼死護著身上的玉,她就想到,用玉來威脅我,控制我,就這樣……我成了她的人,專門替她辦事?」
祈軒拍拍他的肩膀,輕嘆一聲,「想不到你這些年過得這麼累?」
「若說過得最累的,沒有一個人能比得過你?」南宮石印側頭望過來,凝視著祈軒深邃的眸子,不禁眼眶一熱,「昨晚,你很痛苦地對我說,為什麼要阻止你得到幸福,為什麼要承受不公平的待遇。現在想想,你活得比我還累?」
祈軒低低一笑,再望向了遠處,「人在其位,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不由得自己選擇,這就是當王爺的悲哀?」
南宮石印問︰「二哥,你覺得咱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還是同母異父的兄弟?」
祈軒搖頭,「我猜不到?」
南宮石印眼中閃過迷惘,「也不知道,剩下的兩枚藍玉的主人,會在哪,他們是否知道咱們是親兄弟的事?」
「對了,」祈軒突然想起了什麼,馬上對南宮石印說︰「是大哥。我在大哥包袱里,也發現了咱們共同擁有的東西?」
「不、不會-?」南宮石印萬分驚愕,「這世界,可真小。」
祈軒說︰「我們找機會歃血為盟,他看到融在一起的血,一定會把事情給全部說出來的,試試看?」
「那現在就去辦。」說著,南宮石印立即起身。
醫館。
大夫家熬了很多粥,唐劍則盛了兩碗端出來,香楠正在用濕紗布擦拭著傅恩岩的臉頰,他把粥端過來,「文杰,你還沒有吃早飯,喝點粥-?」
香楠望了還在冒氣的粥一眼,說︰「大哥,粥還燙著呢,先放一邊,我等下再吃?」
等唐劍把粥放下再走過來時,正看到傅恩岩的眉動了動,隨即慢慢地打開了視線,頓時驚道︰「岩,你醒了?」
「三哥?」香楠滿懷喜悅看著傅恩岩。
可,當傅恩岩看到她的時候,臉上喜悅比她還多,「柔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