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無官一身輕
滂沱大雨中，卓尹的身形顯得有些佝僂。龍輦上的崇禎忽然有一種錯覺，看似一步步靠近自己的卓尹卻仿佛在漸行漸遠。
龍輦旁人影閃動，大內高手收在攆前，卓尹也適時的停下了腳步，他現在依然還是朝廷大員的身份，而身後的兩位柔弱女子也看不出什麼威脅。
「萬歲，萬歲，萬萬歲。」，卓尹恭敬行了君臣之禮，倒是讓崇禎從剛才並不愉快的感覺中舒緩了一些。
「愛卿，樊將軍恐怕是言傳有誤吧？時下正是朝廷用人之時，朕正要傳你入宮議政，如何會有此番事情。」，崇禎和顏瑞色，一副你是我親信寵臣的表情，我不信你信誰呢。
卓尹苦笑，躬身道︰「樊將軍所言並無虛假，卓某實在感覺心力交瘁身體頗多不適，恐誤國誤君，故而懇請告老還鄉，還望陛下恩準。」
崇禎面上閃過一絲慍色，故作驚訝道︰「愛卿正值壯年，每每在朝堂激辯也是生龍活虎，怎有如此說法。愛卿不用擔心，朕回頭命御醫給愛卿好好調理一番，宮中奇藥妙品甚多，定然讓你無此顧慮。」
卓尹默然，少頃黯然道︰「皇上隆恩，可是，哀莫大于心死，佳兒，已經去了。」
崇禎也是默然，想必已經從樊將軍那里听聞此事，但此刻已然是要表態，怒道︰「何人居然敢謀害我當朝一品誥命夫人，哼。」，說著，當即叫過錦衣衛統領以及五門提督府的人，限期破案，不管牽涉到任何人，都要追究到底。可是，不管是崇禎自己還是卓尹，抑或是辦事的人，都明白這又將是一個糊涂案子。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牽連涉罪，但是一定不會揪出罪魁禍首的。倒霉的要麼是辦事的人要麼就是那還沒有查到的替罪羔羊。
卓尹表情淡然，崇禎並不是個糊涂皇帝，他怎麼會不知道是誰做的，現在左相已經搖晃，再讓他去動周子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什麼公理是非，在事關所謂江山社稷的層面下都是做給天下人看的玩意罷了。
「皇上明鑒，除了佳兒。賤民卓尹也實在自感精力日下，唯恐耽誤正事，惶恐不可終日，今日請辭乃是出自本心，還請陛下恩準。」，此時，卓尹已經絕口不再稱臣，心意明了。
崇禎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情緒，實際上他這次確實是想要壓制一下卓尹，不管是從平衡左右相勢力還是從今後逐步掌控神龍軍來說，這時候借刺客的事件壓制一下都是個好機會，借此從卓尹這里得到一些保證或者忠誠是自己所想。神龍軍今後也必須掌控，甚至可以犧牲太平。只是他沒有料到周子津這次居然能鋌而走險截擊左相出行，殺了宋佳。想到這里崇禎很是惱火，此刻卻是不能發作，誰說帝王無上予取予求，他自己知道這只是個笑話。
卓尹居然執意辭官，這也是大大出乎崇禎的預料，也絕不是他所樂意看到的，如果卓尹走了，自己只能依靠周子津，一派坐大，這是自己絕對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愛卿。」，崇禎的極力壓制情緒的味道已經顯而易見︰「江山社稷離不開你，你忠貞不二輔佐朕多年，朕如何不知。辭官的事情再不要提。宋佳的事情朕也很難過，朕要親自主持祭奠，追授賜號。你看可否？」
記憶中崇禎何曾如此，簡直到了快低三下四的地步，可見其對卓尹辭官的忐忑。卓尹再次苦笑，只是事已至此，當真是沒有回頭的可能，自己也不願回頭。本就是個執拗的人，一旦有了決定，就如同為了理想擔著罵名惡名輔佐崇禎多年一樣，走了，就不會再回來。
「皇上開恩。」，卓尹再次在雨中跪了下來，前額觸地，高聲求到。雖然身體佝僂，姿態卑微，可是，卻沒有人感覺到如此。
崇禎半晌沒有說話，場面如此冷了下來，雖然大雨滂沱間或雷聲隆隆滾過，可是每個人卻都感覺靜的可怕。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冷哼從龍輦上傳來，崇禎終于開口道︰「你當真要舍朕而去？」
卓尹以頭點地，卻是沒有回話。
「你！」，崇禎怒而起身，大聲怒到︰「卓尹！莫以為朕不敢殺你！」
「當啷~」，大內侍衛齊聲拔刀出鞘三分，場面頓時殺氣騰然。
卓不凡目睹此景，高聲喝令，隨即，幾百枝神龍銃瞄準了龍攆，可是把崇禎氣得不輕，當即就待下令，而童姥和一枝花兩人已經悄然靠在了卓尹的兩側，不管是保護卓尹甚至是突擊龍攆，以她們兩人的能力都是不在話下。正在千鈞一發之際，遠處卻忽然匆匆奔來一頂軟轎，門簾一掀，卻是長平公主匆忙趕到。
「父皇！」，長平公主及時一聲呼喚，讓崇禎號令並未出口，隨即，長平也不顧禮節，登上了龍攆，在崇禎耳旁急切的嘀咕起來。自然是在力勸父皇不要沖動。
崇禎知道自己這一聲號令下去恐怕場面會不可收拾，但是他可是一國之君，即便比起開國祖先已經威風不再，但是皇家的臉面不能不要。自己幾乎低聲下去想要緩和，卓尹卻一心辭官，這就是個大大的耳光，而那對面的卓不凡，帶著他那幾百私兵居然也敢挑戰皇威，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也不知道長平跟他說了些什麼，崇禎終究還是沒有發作，只是寒著臉，卻是在尋找一個台階下。
卓尹無聲嘆了口氣，起身躬身道︰「謝皇上不殺之恩，賤民卓尹返鄉定然牢記皇恩浩蕩，此生之年，依然以大華江山為重百姓福祉為自身。絕不會對朝廷生有二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鑒。」
崇禎默立良久，一聲輕嘆，也就順著這個台階說到︰「罷了，既然愛卿執意如此，朕也不願強人所難。賜你錦緞百匹，黃金千兩。萬望愛卿保重身體，日後社稷有需，愛卿還應以天下蒼生福祉為重才是。」
說完，龍攆匆匆離去，崇禎顯得有些寂寥的身影以及那象征著無上皇權的龍攆，很快就消失在滂沱大雨之中。
卓尹輕舒一口氣，抬頭看了看蒼茫夜空，回身的腳步卻是輕盈了許多，無官一身輕，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一個瘦俏的身影卻是跟隨著卓尹三人，長平公主並沒有隨同龍攆而去，此刻，只帶著一名據傘宮女向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