摟住澹台雪卿的徐安人畜無害,渾身上下再無一點冷血嗜殺的氣息。
率先幾個不怕死的人已經手持刀劍站在徐安的身後,那無情的刀鋒劍影凌冽的在徐安背後炸開。
嘩嘩!
徐安身上所穿不愧是妖族至寶的戮仙戰甲,可些人自信自己的刀劍足可以削鐵如泥,任何的鎧甲在他們面前都會如同紙張一般薄弱,他們雖然成功的將自己的刀劍劈在徐安背上,沒有受到一點阻礙,也沒人奪取他們的性命,可偏偏他們卻沒能在那暗紅色的鎧甲之上留下任何痕跡,就連一道淺淺的白印都沒有。這些人感受到手握刀劍的虎口處傳來那酥麻力道,知道自己絕對沒有,霎時就在徐安的背上劃開幾道深邃的裂口。
可徐安仿佛感覺不到背後那幾人砍在自己背上的刀劍,只是將全身繃得緊緊得,似乎是想把整張臉都埋進那散發著芳香的秀發中去,唯獨那只輕輕按在那潔白脖頸上的手,微微顫動。
沒有人發現徐安的異常,他們只是看到了徐安毫無反抗能力的情景,那這就足夠了。等先前下手的幾人似乎也沒想到先前在這里比所有人更嗜血更狂暴的殺神,此刻居然毫無反抗能力,被人硬生生的砍出熟道足以致命的傷口來。于是沒有誰再猶豫,更多的人朝徐安沖來,也就又更多的刀劍棍棒,鋪天蓋地的涌向徐安。
徐安只是扭了子,用自己的身子將懷中的澹台雪卿包裹起來,外面那些數不清的刀光劍影便再也無法觸及到澹台雪卿。
任憑那些人在自己背後拼命的劈砍,尋常人只怕受到最早那幾人的背後偷襲就無法存活,雖說徐安並不是尋常人,但要知道此時此刻,徐安身後早已經圍得水泄不通,他們似乎忘記了相互之前的殘殺,非要先將徐安砍死不可。徐安單薄的身體卻硬生生抗下這一切,雖然身上的戰甲無法讓這些刀劍真的傷害到自己,但還是將那些瘋狂的刀劍力道傳遞至徐安身上。
雖然只是一群比普通凡人更強壯更厲害的一群人,但徐安自己也並非是什麼真正的大修行者,還不到足以藐視蒼生的境界。這些時刻不停的力道就像是在忍受杖刑一般,一棍棍結實的砸下。
徐安可以強忍著裝作無事發生,但嘴角溢出的鮮血已經完全出賣了他,他的脊梁似乎都快承受不住,那密集的刀光劍影之下,徐安的身子佝僂得愈發嚴重。
終于,一直躲在徐安懷中的澹台雪卿仰起頭,便看到徐安蒼白的臉色,與嘴角溢出的黑色淤血。
努力的騰出一只手,按住那只始終停放在自己的脖頸上手,澹台雪卿往日的小機靈模樣似乎自打將身子都給予了徐安之後,就再沒有如同以往那麼調皮過,對待徐安一向溫柔似水,此刻也不例外。
「徐朗,不要在掙扎猶豫了,這里本就是你內心心魔世界,等殺了我後再去殺了他,你便可以做到舍去一切,剩下這通天的九步之路便如屢平地。」
徐安沒有任何反應,澹台雪卿只得看著徐安擋在自己前面,將一切刀光劍影盡數遮去,感受到徐安胸膛之內的那棵心髒跳動的頻率越來越慢,也發覺徐安緊繃的身體越來越僵硬,一直緊咬牙關一聲不吭的承受背後數不盡的傷害,徐安終究還是無法堅持太長時間,生命的氣息漸漸從徐安身上彌散消失。
澹台雪卿眼眶一時間濃霧彌漫,兩行熱淚隨即流出眼眶。盡管自己脖頸上的那只手無時無刻不在試圖狠狠按下,但至始至終,那被食指與拇指按下的小坑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加深。
任憑心中那個聲音所說一切是何等的慷慨激昂,是何等的義憤填膺,又是何等的義正言辭。
徐安此時已經恢復了一絲清明,恢復了一絲那真正屬于他自己的神智。他來不及懊惱自己之前所殺的那些人是多麼的無辜,也來不及因為自己殺了那麼多與自己有著千絲萬縷關系的親朋好友。
他只是依稀的記得,此刻懷中的這個女孩是那個與自己約定了一生的人,是自己此生除去尋找哥哥之外唯一渴望變強的根源所在。
若是不能保護這人安全,自己就算再強大,又有什麼用。
若是自己做到了無所不棄,那自己走過了那條路,又還有什麼用呢?
于是徐安選擇一條與莫個人相同的辦法,為了不受到那仿佛無處不在的聲音的蠱惑,為了讓自己更堅定自己的心,于是他凝聚自身的內息,毀去了自己的听覺,變成了一個連自己內心聲音都听不見的聾子。
所以,徐安當然沒听見澹台雪卿說了什麼,依舊無聲的承受外面的一切傷害,為澹台雪卿盡量遮出一片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的天地。
他看到澹台雪卿的兩行熱淚,心中突然莫名的糾結了一下,下意識的想要去拂去那兩行熱淚,可就就這一松懈,如同壓倒巨象的最後一根稻草,終于徐安再無法忍受背後那無窮無盡如同杖責一樣的疼痛。
「啊!!!」
嚓嚓….徐安的脊梁終于被打斷,這一聲怒吼而出的啊字拖得機場,大有一股要發泄盡之前以及現在所所有的一切,然後便全身依靠在澹台雪卿之上,再也無力為澹台雪卿撐開一片天地。整個人也都只剩下最後一口氣,掙扎的想憑著這口氣,能多活片刻,也能夠多看看自己現在所倚靠的這人。
即便如此,那些劈不開徐安身上戰甲的刀劍也沒有停下。
依舊無視身後的一切,雖然強撐著最後一口氣,但徐安卻下意識得努力將頭抬起,透過澹台雪卿的青絲秀發,眯著眼努力尋找著,似乎只是想要尋找那個在澹台雪卿之後的最後一個擋路人,他究竟在哪,他究竟又是誰,之後自己便可以瞑目,再無遺憾。
最終看清那人的模樣,還來不及驚訝,突然之間又是一道閃電劈進了徐安的腦海,再度照亮了那腦海之中深邃且黑暗的一切,這一次,徐安終于抓住了那個關鍵所在。
就如徐安所看到的這最後一個擋路之人。
嗜殺的徐安死了,徐安心中的那個自己也就隨之死了。
沒有誰再能佔據徐安的身心,一種久違的舒適回歸到徐安身上,這是一種自己控制自己的感覺,這是一種不再忍受任何擺布的感覺。
徐安知道這個感覺叫做什麼,他挺直了身板,那些之前所有的一切凶殘嗜殺的人盡數不見,身後遍地的尸首也蕩然無存,沒有任何事任何人再來逼迫徐安坐他不想做的事,比如殺人……
徐安看著那個意外沒有的消失的人,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容,輕聲問道︰「這就是自由嗎?不是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而是我不想做什麼就可以不做什麼的自由嗎?」
「哥哥,你是想告訴我,其實我們最終的目的,只是為了能在這個天下自由的活著嗎?」
……
……
地藏菩薩親眼看著那些如同螻蟻的人,是如何欺凌徐安這麼一頭猛虎;又是親眼看著這頭猛虎為了保護自己身下的那人,任由那些螻蟻在自己的背上作威作福,最終水滴石穿眼看便讓將這頭猛虎咬死在這里。同樣,他也是親眼看著徐安始終沒有下手,掐斷懷中女子的脖子。
人貴在有所堅持,無論是妖道佛道仙道聖道,不執著不足以羽化飛升,不偏執不足以得證大道。
地藏菩薩久違的笑臉再度浮現,原本放下的手再度抬起,不過在這只手有所舉動之前,他還是將目光停留在了自己前面那個背影身上片刻。
隨口呢喃了一句道︰「還是這麼目空一切的人啊…」然後地藏菩薩便面帶微笑,那雙指「噗」的一聲便扎進雙目之中,頓時鮮血橫流。
那紅色的血痕,流過地藏菩薩臉上的黑色紋道,然後滴在地上。
地藏菩薩已經听不見任何生氣,此時也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當然也不會知道身外的天地頓時色變,然後一切都陷入瘋狂旋轉之中。
不過眨眼的功夫,這里就已經恢復了平靜,只是可惜,雙目已經瞎了的地藏菩薩什麼也看不到。
但這並不影響他大步邁向自己心中期待已久的那個地方。
聞見美食的可口香味,他毀去了自己的嗅覺,沒有停下腳步。
不知是被誰將那完全稱得上絕世美味的食物強塞進他的口月復之中,沒等自己回味到那絕世佳肴的余絲毫香,他直接毀去了味覺。
最終,他終于觸踫到一個冰冷的物體,輕輕一推,這入手冷涼的物體便隨之打開,像是一扇門。地藏菩薩抬起手,順手模了過去。
「藏經閣?」順勢念出自己模索到的三個字,地藏菩薩頓時欣喜若狂,在徐平與徐安腦海記憶力的那個陌生世界之中,那個與釋教大同小異的佛教中人就是把那些記載著真正佛道真諦的書籍,全部收藏在一個叫做藏經閣的地方。
地藏菩薩早已經干枯的雙目之中突然有淚水溢出,喃喃道︰「終于找到了啊……」